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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
于春颖站在女儿谢婉婷的房门口扣了扣门:“志远,婉婷,姜爷爷来了,你们下去见个礼。”
骆志远赶紧打开门答应下来。
他拉着谢婉婷刚要下楼,谢婉婷却拉住了他,指了指他的上半身,笑道:“志远,穿上外套吧,显得正式一点,这位姜爷爷比较古板,很重礼节!你们又是头一次见面,注意一下衣着礼仪。”
骆志远一怔,旋即苦笑了一声,回头去穿起黑色的妮子外套,这才与谢婉婷下了楼。
世家大族不仅等级森严,规矩甚多,礼仪也颇为讲究。尤其是姜大成这种刻板的老首长,更是讲究。如果骆志远穿着随意,他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在他心里,骆志远这第一次见面肯定是要失分的。
谢婉婷出身豪门,对这些细节很看重。
刚下楼,就听见客厅那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走得近了,骆志远一眼就看到,在谢老的对面,坐着一个面容刚毅、头发花白、腰板笔直、穿着唐装的老者,正与谢老谈笑生风。
单看这一板一眼的坐姿,就能看出浓烈的军人作风。此人,就是开国元勋、赫赫有名的军中宿将,有常胜将军之美誉的原军委老领导姜大成了。
谢老瞥见骆志远和谢婉婷,就笑着招了招手:“过来,志远,见过你姜爷爷!”
骆志远满脸堆笑,快步走过去:“姜爷爷过年好!”
骆志远微微鞠躬为礼。
谢婉婷也笑着给姜大成拜年问安。
姜大成笑吟吟地扫了谢婉婷一眼,“老政委,婉婷这孩子是出落的越来越俊了。”
说着,姜大成掏出一个红包来递了过去:“婉婷,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谢婉婷倒是没有客气,径自接过来,又把骆志远推到了前面。
姜大成笑笑,这才上上下下打量着骆志远,眸光中掠过一丝惊讶,然后才扭头冲谢老道:“老政委,这就是你们家的新女婿,骆老的侄孙吧?”
谢老笑着点头,“正是。”
姜大成颔首:“小伙子,坐,坐下说话!婉婷,你也坐。不错不错,郎才女貌,非常般配。”
谢老哈哈大笑:“那是,这是我老谢相中的孙女婿,还能差得了?”
“小伙子在哪里高就啊?”姜大成随意问了一句。
他只是听说谢家和骆家再次结亲,谢婉婷找了骆家的一个晚辈,至于骆志远其人如何,他没有关注过。今日当面一见,对骆志远的印象倒是还好,觉得这年轻人沉稳干练,风度翩翩。
“姜爷爷,我在北方省安北市民兴县的鹏程镇政府工作。”骆志远试探着说了一句,仔细观察着姜大成的神色变化。
果然,姜大成闻言一惊,眉梢一挑:“民兴县的鹏程镇?王家岔子往南走一带的地方?好家伙,咱们还是老乡啊!鹏程镇……好地方,好地方啊!”
姜大成的声音里微微露出了些许的感慨和热切。
“是啊,姜爷爷,鹏程镇原先叫王家岔子,建国后改名为鹏程镇。”骆志远故作一怔,恭谨道:“姜爷爷,您竟然还知道我们这个小地方?……”
姜大成轻叹一声:“小骆同志,不瞒你说,我祖籍也是民兴县人,不过,自打参加革命离开民兴县,一晃几十年没有回去过了,不知家乡发展如何?”
“姜爷爷,安北市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最近几年,发展很快,经济总量和综合水平位居全省第四。至于鹏程镇,更是全市的经济强镇,就算是在全省来说,也是能排在前三位的,乡镇企业的发展很是迅猛。”骆志远有意往自己的“主题”上引,谢老心知肚明,就微笑着坐在一旁静静聆听。
“鹏程这个小地方这么厉害了?当年,可是一个鸟都不拉屎的穷地方,哎,真是世事变迁,沧海桑田,难以预料啊!”姜大成长出了一口气,声音越来越感慨万千。
姜大成转头望着谢老:“老政委,当年我和几个同志在民兴县闹革命、拉队伍、打鬼子,可惜最后起义失败,大多数同志都壮烈牺牲在鬼子的屠刀下。正是在鹏程镇,那场围剿中,我和另外一名同志冲出鬼子的包围圈去了陕北投奔了主力部队,那名同志最后也牺牲在解放东北的战场上……哎!”
两位革命老人面面相视,边说边回忆起了过去,想起了那艰难和流血牺牲的革命岁月,想起了那血与火的战场,想起了那一个个倒在他们前面的战友和同志,顿时泪光盈盈,难以自持。
一般人很难理解谢老和姜大成这种走过战场硝烟侥幸生存下来并身居高位者,对于过去的追忆和对于战友的缅怀,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复杂情感。他们看穿生死,俯视红尘,藐视鬼神,但对英灵早逝又充满着无尽的哀伤和追思。
“老政委,没想到,小骆同志竟然跟我不仅是老乡还是战友啊!鹏程镇也是我工作战斗过的地方,当年民兴县委就设在鹏程镇,我还是民兴县委书记来着……”姜大成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回头来笑眯眯地望着骆志远道:“小伙子,在鹏程镇是干镇长还是书记啊?”
“回姜爷爷的话,是镇长。”骆志远恭敬回答。
“不错,镇长,官职虽小,但也是一方父母官呐。小骆同志,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不知道是有多少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你们现在为民做事,一定要脚踏实地,为老百姓谋福利啊!”
“姜爷爷教导的是,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应该向老一辈革命家学习,学习你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无私奉献精神,脚踏实地做事,勤勤恳恳做人。”骆志远轻轻笑道。
虽然明知骆志远说的是客套话,但姜大成还是感觉很满意。
“老政委,没想到今天来,还认了一个小老乡。”姜大成哈哈笑着。
骆志远迟疑了一下,见谢老没有主动给自己“牵线搭桥”,就直接道明了用意:“姜爷爷,能不能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来回老家走一走看一看,看看现在民兴县和鹏程镇的发展!镇里的群众,可是热切期盼着老首长能回去看看的!”
姜大成一怔,他虽然是民兴县人,但因为老家早无任何亲人,加上当初戎马生涯、建国后又忙于军政,一直没有浮起回乡的念头。至于鹏程镇,如果不是骆志远提起,恐怕也渐渐深藏在他浩如烟海的记忆之中,鲜能提起了。
姜大成眯眼一笑:“小骆同志不老实,这话虚伪哟!”
“我离开民兴县时才20几岁,50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镇里的老百姓有几个知道我姜大成的?当年那几十条破枪闹革命的事儿,早就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了。”
骆志远脸色一红,却是嘴上不认输道:“姜爷爷,您参与领导鹏程起义的光辉事迹,在地方党史上有记载,鹏程镇还有市委市政府树立的鹏程起义纪念碑呢。”
“哦?真的吗?”姜大成顿时就来了兴致。虽然鹏程起义(地方党史上叫王家岔子起义)在整个大革命洪流中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小型武装起义,对于历史的贡献并不是很大,而就算是对于姜大成个人的革命生涯而言,也不算什么,但毕竟是他个人革命生涯的,对此他心里终归还是怀着一份特殊的情感。
骆志远的话勾起了他对那段革命青葱岁月的追思,鹏程起义中牺牲的战友那一张张模糊的面孔,渐渐浮起在他的眼前,一时间,他情怀激荡,眼眶发红,如果不是当着骆志远和谢婉婷这两个晚辈,他没准会落下泪来。
“最近,我们镇政府正准备向县里打报告,重修树立鹏程起义的纪念碑,还考虑着是不是修建一座小型的纪念馆,作为县里的中小学革命历史教育和国防教育基地。”骆志远心头一动,又道:“如果姜爷爷能给我们提个词,那是最好的了。”
姜大成微微一笑,却没有表态。
他退下领导岗位之后,各地来找他题字题词的不少,但他从来都没有答应过。虽然鹏程起义对他有特殊的意义,但他还是没准备随意题字。
骆志远见姜大成不肯答应,不死心,又笑着道:“我们想搞一系列的纪念活动,正好作协副主席、着名作家西夷先生出版了一部以鹏程镇和鹏程起义为原型的抗战《烽火的翅膀》,我们就在筹备一个关于鹏程起义的纪念座谈会,想邀请老首长捧场出席,顺便回故里看看,看看家乡的发展。”
骆志远这番话是临时的“创意”,事先并没有打好谱,因为他也是临时从西夷那里得知了姜大成的存在。不过,有姜大成这位老首长在,他组织这种活动,县里领导肯定只能支持而不会反对。
如果骆志远能把姜大成这尊大神给请回老家,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乐见其成。
而骆志远的安排其实也在情理之中。老首长回故里参观考察,参加一些半官方的活动,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况且,作为鹏程起义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姜大成有着充分的理由出席活动。同时还有谢家和谢老的面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