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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艰难的抉择,赵不凡很清楚自己的决定将意味着什么。

如果不放剑,利特主教迎来的就是绝路,他杀掉尤西亚的可能非常大。

如果放下剑,利特主教不会杀尤西亚,因为完成任务的他没必要进一步刺激拜占庭帝国。

面对不断摇头的尤西亚,面对泪流满面的尤西亚,面对生与死的抉择,赵不凡终是长长叹了口气。

“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伴随着他手中的配剑落地,十多名教堂护卫蜂拥而上,仅在几个眨眼间就把他的手脚用铁链捆得严严实实,然后是无止境地殴打,直到将他打得奄奄一息。

“不!不!不要!你们不能这样!里洛!反抗!你要反抗!求求你!拿起你的剑反抗!”

尤西亚歇斯底里的哀嚎显得苍白无力,它没有感动残忍的利特主教,也没有促使赵不凡反抗,因为尤西亚的脖子旁边始终放着一把匕首。

“你们在干些什么?”尤西亚发出痛苦的质问。

“审判异教徒。”利特主教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残忍和得意,他挥手示意护卫推来一辆四轮车,然后把奄奄一息的赵不凡绑到了车上的十字架。

剧烈的疼痛令赵不凡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但他始终没有发出惨嚎,只是发出低沉到犹如鬼哮的闷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彻底陷入昏迷,等到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拉奥迪赛的中央广场,周围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愤怒的拉奥迪赛公民。

伤痕累累的他试图挪动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被捆在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下方则是火堆和木制的高台,不要说挪动身体,即便是动一下手指都很困难。

正在大声咏唱经文的利特主教察觉到他已经醒来,立刻就转身看向他,而且装着很虔诚的样子。

“里洛!来自东方的邪恶异教徒!你将光明神忠实的信徒引向了歧路,如果你承认自己的罪行,承认自己宣扬的自由和民主是来自邪恶的异教,承认自己篡改了光明神的旨意,并且公开忏悔,或许光明神会宽恕你,给予你绞刑,令你的灵魂得以到天堂聆听训诫,不然你将受到圣剑残酷的制裁,并且在圣火的灼烧里堕入地狱!”

“利特!你的后面肯定站着很多人,你们企图瓜分这里!你们想用谎言统治富饶的拉奥迪赛!你们想要我屈服!你们想要所有遵从自由和民主的人恐惧!你们想要瓦解拉奥迪赛人民的意志!”

赵不凡终于明白了利特主教的图谋,他的声音或许微弱,但充斥着坚定。

“一个憧憬自由和民主的拉奥迪赛对于你们没有意义,因为它会反抗,它会选择自己的总督,你们无法实现掠夺和欺骗,所以你们要逼迫我屈服,只要拉奥迪赛的民众不反抗,你们就能夺走它,甚至让拜占庭帝国都无能为力!你的身后站着很多恶魔!他们很强大!”

“异教徒总是善于诡辩,彷如恶魔撒旦一样邪恶,撒旦就是用虚伪的谎言哄骗了夏娃。”利特主教丝毫没有慌张,他从容地拿起一根鞭子重重抽打赵不凡的胸膛。“光明神说:谎言是罪恶。”

跌坐在火邢台不远处的尤西亚心痛到无法呼吸,不禁流着泪大声嘶喊:“利特!拜占庭帝国不会放过你!光明神同样不会放过你!拉奥迪赛的公民,你们应该营救你们的总督!”

围观的拉奥迪赛民众变得更加愤怒,骚动也越来越厉害。

注意到局势的变化,利特主教停止了抽打,他缓缓回身看向拉奥迪赛民众,宽大的教袍令他看起来威严、正直而又虔诚。

“恶魔哄惑了我们可爱的尤西亚公主,犹如撒旦哄惑了夏娃,但罪恶很快就会结束,光明神不会抛弃虔诚的信徒……拉奥迪赛的公民们,无论你们是真神教徒或是光明教徒,我们都有同一个圣地,我们都得到同一位神的庇佑,我们确实同根同源,但里洛不是,他来自东方,他信仰非常多的神!你们已经被恶魔哄惑!”

伴随着利特激昂的言辞,大量教堂护卫突然向人群撒出无数的宋纸。

写满了古罗马文的纸张漫天飞舞,好像下雨一般落进人堆,而后人群里很快就传来惊呼声。

“这是东方人信仰的神!”

“太可怕了!”

“这是对神的亵渎!”

“……”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零碎的声音开始响起。

“杀死异教徒!”

“杀死来自东方的异教徒!”

“他是邪恶的异教徒!”

“杀死他!”

“……”

不知道利特主教是不是在人群里安插了人,但这种声音的传播速度非常快,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呼喊着响应。

奄奄一息的赵不凡懵了,他不明白拉奥迪赛的民众是怎么了。

软倒在火刑架前面的尤西亚同样懵了,她同样不明白原因,等到她捡起一张纸查看,深深的绝望便将她笼罩,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眸也变得空洞无神。

一张宋纸轻飘飘地从赵不凡眼前飞落,纸上写的是:道教和佛教的神系。

面对越来越多的呼喊,面对激奋的拉奥迪赛公民,他终于知道了利特主教身后那些人为什么没有去对付威尼斯、热那亚或者比萨。

因为那些人做不到,他们找不到哄骗民众的方法和借口,无数的主教和民众会奋起反抗。

他同样明白了那些人为什么会选择瓜分拉奥迪赛,因为他非常不同……他的根在东方。

正如拜占庭皇帝曾经说过的那样,早晚会有人来抢,但谁都没有想到那些人能找到一个无懈可击的借口,一个连拜占庭帝国都没有办法复仇的借口。

利特主教高高举起了手里的宋纸,令他自己显得犹如惩罚天使一般神圣庄严。

“拉奥迪赛的子民们!这是东方的信仰!里洛从始至终就是异教徒,他信仰光明神是谎言,自由和民主是异教徒的谎言!你们是神的信徒,神会指引你们,你们没有必要浪费自己的生命去阅读光明圣书或真神圣书,甚至是别的书籍,你们的生命只属于自己,你们应该尽情享受神赐予的安乐!邪恶的里洛虚构了历史和我们的文化,他就是撒旦!”

“杀死他!”

“烧死他!”

“该死的东方人!”

“骗子!”

“虚伪的恶魔!”

“……”

愚昧和无知有时候会带来可怕的罪恶。

大多数拉奥迪赛公民愤怒了。

他们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喊。

他们觉得自己犹如天使一般神圣。

“不!不!你们是错的,我们的总督走在正确的方向!”

“没有人篡改历史!”

“自由和民主始终存在!”

“总督是在指引我们走出苦难和压迫!”

“……”

拉奥迪赛大学的老师和学生们疯狂阻拦,疯狂嘶喊,疯狂咆哮。

他们拼尽全力拦在人群的最前方,但没有任何意义。

大多数拉奥迪赛民众没有学过历史,也没有系统地学习什么,他们只能根据自己认为的常识来做出判断,他们只能根据别人说的东西来做出判断。

他们相信的是谎言。

他们的思想被人禁锢。

尤西亚捂着自己的嘴发出了犹如野兽的低嚎,她终于知道哭都哭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她终于知道愚昧是多么可怕。

迷药的效力渐渐消散,尤西亚已经拥有拿起剑的力量,但她失去了拿起剑的勇气,因为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利特主教犹如神一般抬起自己的手,示意所有民众安静,直到现场再也没有任何杂音,他终于带着得意的神色回身看向赵不凡。

“邪恶的异教徒!告诉神的子民,为什么要欺骗我们?为什么来到拉奥迪赛?邪恶的异教究竟有什么图谋?”

环视着一双双愤怒的眼睛,环视着一张张凶恶的面容,赵不凡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喘息。

“为了……自由!”

“啪!”利特主教重重挥出了手里的长鞭。“如果你仍然不肯认罪,你将承受光明之子曾经受过的一切苦难!你必须赎罪!”

赵不凡转眼看看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又看看自己悬在十字架底端的脚,他突然发出凄厉的悲吼。

“为了自由!”

雄壮的声音响彻在安静的中央广场,无数人听到了他的呐喊。

利特主教气得瞪起双眼,毫不犹豫又挥出手里的长鞭。

赵不凡发出痛苦的闷哼,但他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用尽最后的所有力气发出了空灵的呐喊。

“为了……自由!”

拉奥迪赛学院的老师和学生们哭得无法出声,很多拉奥迪赛公民也在默默垂泪,但他们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烧死他!”

“烧死他!”

“烧死他!”

无数人的呼声压过了赵不凡的呐喊,令它变得脆弱而又无力。

利特主教狞笑着点燃火把,一步一步走向了火刑架。

“为了自由!”

一声高亢的呼声突然在东方震响,紧跟着是更多人雄壮的嘶喊。

“为了自由!”

拿着火把的利特主教猛然回转身,浓浓的惊恐在他眼中弥漫。

高亢的呼声再度响起,充满了铁与血的冷厉。

“为了忠诚!”

“为了忠诚!”千余铁血战士的愤怒异常猛烈。

“为了侠义!”庞斯伯爵的声音在南方响起。

“为了侠义!”

庞斯伯爵和拉姆分别率领一队神圣骑士快速挺进,森严的重装铠甲宣示着他们强大的战力。

拉奥迪赛的中央广场很快恢复寂静,东侧和南侧的人群也让出了一条通道。

“利特主教在说谎!拉奥迪赛的公民们,克劳德大主教会给你们讲明信仰的纯粹!”

伴随着熟悉而稚嫩的声音,拉奥迪赛的青年学生菲尔骑着战马快速冲向火邢台,而他旁边的战马上坐着曾经的拉奥迪赛主教克劳德。

利特主教看到克劳德大主教的时候,神色犹如死人一般难看,他知道自己会迎来什么,但他不敢被抓住,更不敢供出身后的无数指使者。

片刻的犹豫和挣扎之后,他拿起利剑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年轻的菲尔在火邢台前跳下马背,然后哭着跑到了奄奄一息的赵不凡身前。“总督!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真是走得太慢了!我们没有马!”

侥幸逃过一劫的赵不凡看着擦拭眼泪的菲尔,内心真是说不出的激动,只是声音仍旧微弱:“你们怎么会去报信?”

菲尔抽泣着说:“你离开拉奥迪赛的三个多月,我和同学们遇到了很多关于东方文化的难题,所以经常到城堡里找你,但你一直没有回来,前段时间我们又到城堡去找你,城堡的守卫却不让我们进,即便我们拿出特许令都不行,而且守卫警告我们不要再跟着你学习,说你早晚会受到光明神惩罚……我觉得这件事很奇怪,晚上怎么都睡不着,于是在半夜跑去找杰夫帮忙。

杰夫的父亲是城堡守卫,他害怕我和杰夫有危险,所以告诉我们说利特主教已经掌控城卫军和市政厅,并且以教廷的名义把拉姆将军和骑士团士兵派到了北堡,我和杰夫吓坏了,追问他原因,他就说利特主教已经证明你是异教徒,还说你篡改书籍和历史,图谋把异教徒的教义灌输给所有民众……光明神在上,利特主教说谎,他亵渎了光明神!我和杰夫又恐惧又愤怒,只能拉来很多同学把我们的知识告诉杰夫的父亲!

杰夫的父亲相信了我们,但他说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什么,神圣骑士团已经被调走,拉奥迪赛的舰队也已经出海护卫商队,没有人会相信我们的话,而且支持你的市政厅官员已经被软禁,余下的人都相信利特主教或是被他收买……我和同学们虽然害怕,但我们不希望失去你,经过我们再三恳求,杰夫的父亲被我们感动,最终告诉我们唯有的希望是拉姆将军或庞斯伯爵,只有他们有可能来救你。”

“谢谢!谢谢!”赵不凡的声音剧烈颤抖,他的内心复杂到难以描述。“你们冒了很大的风险。”

“我们不想失去你。”菲尔哭着说。

“谢谢!谢谢!非常感谢!我很庆幸自己能遇到像你们这样聪明和勇敢的少年!”赵不凡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无论他怎么克制。

“一切都是光明神的指引,光明之子不愿意看到又一位天使被钉死在十字架。”庞斯伯爵缓缓取下了铁罐头盔,神色带着难以言喻的愤怒。“里洛!拉奥迪赛的杀戮不可避免,隐藏在拉奥迪赛的恶魔绝对不只利特,你需要我帮你,或者由你自己动手?”

“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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