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喧突然想要任性一次。
首席亲传的担当,不当也罢!宗门第一,不要也罢!
唯一的战斗力都被踩出局了,还能指望什么?
想通一切的沈竹喧对着五人真诚的说道,“我想跟着你们。”
沈竹喧这一选择,林子衿倒是诧异了,“你不管你的娇娇师妹了?”
他一个天之骄子,何时沦落至此地步?小师妹跑了,三师弟被扣了。
二师弟也没了。妙手宗都别玩了,躺平吧。
来啊,躺啊。
看谁躺的过谁。
沈竹喧黑着张脸说道,“不管了。”
爱谁谁。
“那你为什么...”林子衿话还没说完,看到他的脸色,想了想还是把跟着我们四个字吞了下去。
现在的沈竹喧已经不是当初的沈竹喧了,现在他是钮枯禄.沈甄嬛。
气氛凝结了好久。
沈竹喧热心开口打破沉寂,“你们打算去哪?”
五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林子衿一锤定音,“那便民心所向,出发东南方向。”
论坛网友:救命,她也太宠我了吧!
天机阁亲传微微颔首,同意了兰亭宗的想法。
大家都统一意见了,沈竹喧一个柔弱医修没有话语权,只能跟着大部队走了。
林子衿趁着宋初阳出神不备,拉过他的手,往东南方向而去。
宋初阳被带的一个踉跄,一句轻柔的话语夹杂着呼啸的微风吹入耳畔。
“师兄,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宋初阳这只迷途的大狗狗,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林子衿。
看着师妹白净的脸蛋,他这才觉得慌乱的心微微安定。
“你瞧满山的叶子,可你细细的去看,便会发现它们各有千秋。”
林子衿此时像是变戏法一样,将两片绿叶亮了出来,放在宋初阳的面前,方便让他细细端详。
见宋初阳还在懵逼,林子衿耐心解释道,“它们的经络走向都是不同的。”
“它无法选择自己的外观形状,但它决定了自己的走向。”
“所以啊师兄,你不必成为任何人。你得先是你自己。”
宋初阳楞楞出声,“我得先是我自己?”
林子衿接着说道,“就好比一个名满天下的枪神,他虐杀同门以此证无情道。师兄,你便会为了成为名满天下的枪神,同他那样朝我们痛下杀手吗?”
“不行!”宋初阳闻言急了。
他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
“那不就成了,他是他,你就是你。首先你得是宋初阳,其次是兰亭宗的亲传宋初阳。最后才能成为未来的枪神宋初阳。”
林子衿认真的盯着宋初阳,眉宇间透露着些许坚定,“宋初阳,别追逐风,你就在风中。”
那是师妹对师兄无条件的信任。
宋初阳想通了,感动的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师妹,我以后再也不认为我是个隐形的医修天才了。”
“我得先是我自己。”
是他太过执着于多道齐修的天才,却忽略了修道真正的意义。合适。随心。
从心至上,大道至简。
能把一道修炼一骑绝尘的修士,也是个了不起的天才。
他看着师妹,心中念着她那句话,隐隐期盼往后的大道之行。
身后是师兄,身边是师妹。还有志同道合的道友一路同行。
宋初阳,别追逐风,你就在风中。
*
宋初阳如今满血复活,他们找到了御兽宗的位置。
他非常热情的凑上去和朝歌打招呼,“朝歌,哈喽!”
复又对薛明秀熟稔的说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啊!”
妙手宗的音修瞿秋白瑟瑟发抖,“大师兄!”
被人挟持,受尽委屈的瞿秋白,如今看到可以依靠的大师兄,不禁潸然泪下。
御兽宗的小师妹看见熟悉的沈竹喧,便浑身紧绷,警铃响起,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她狐疑道,“你们也和妙手宗联手了?”
宋初阳:“?”
“你被问心宗打傻了吧?”
林子衿摸了摸后脑勺,颇为羞赧道,“你那一大袋灵石,我拿的有点不踏实。”
“这不又找到机会赚灵石了吗?不知薛少宗主可愿意让我赚一赚这灵石?”
薛明秀哂笑一声,他可没从她的话里听出半分不踏实的意思。
“别这么多废话,灵石小爷我有的是。”
林子衿递给他们灵丹,啧啧两声,治疗的动作不停,“就喜欢你这样任性多金的有钱人。”
她环视了四周,动作微微一顿,“你们不是四个亲传吗?还有一个去哪了?”
“踩中陷阱,摔坑里爬不起来。”御兽宗的三师弟帮忙解惑,“就直接捏碎飞行符了。”
林子衿颔首,外面有大把医修大能,那就不用她操心了。
“有事吗?”薛明秀眯起狭长的眼眸,怀疑的盯着她。
“没。少了个赚灵石的机会而已,真遗憾啊。”林子衿微笑面对。
薛明秀笑了,“呵呵。”
“你这灵丹是什么灵丹?”薛明秀好奇的问道。
“先前翻阅古籍,看到疏解毒瘴的灵丹,想着有备无患,我便炼了。”林子衿说,“这不就刚好派上用场了么。”
薛明秀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们确实是没有这类灵丹,市面上也未曾有卖的。
他们服用了清心丹后发现治标不治本,只能将清心丹吃了又吃,只为争取时间。
清心丹都已经空了,他们正准备捏碎飞行符出秘境去。就看到了兰亭宗的身影,若说没有半分触动,那是假的。
“一颗灵丹三千,治疗费一千一人,两千一兽。一共两万两千块灵石。”林子衿笑意吟吟的摸了摸乖巧的朝歌,“请问薛大少是打欠条呢?还是现付?”
薛明秀感觉冥冥之中,有东西在无形虚妄中碎裂了。
反正不是飞行符。
薛明秀有些咬牙切齿道,“现付。”
感动什么的都当他抽风好了。
“薛大少,还有一个问题。”林子衿突然严肃起来,和沈竹喧凝重的对视一眼。
他们也是适才想起来的。
她接着道,“此秘境中的毒瘴有些不同寻常,需要秘境中的一昧特殊药引。”
“你的那位师妹就算已经出去了,恐怕也难以治愈。”
当时他们也没有想这么多,只想着外面有医修大能,有师尊和长老在。
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就让她传送出去了。
如今林子衿这一说,他们才意识到了重要的问题。
原来师尊和长老也不是那么全能的。
“那怎么办?”御兽宗的三师弟问道。
薛明秀还在沉思。
林子衿给他们出了个主意,“灵丹送你们两颗,你们其中一人捏符出去,将灵丹送过去吧。晚些就说不准了。”
薛明秀郑重的点了点头,“谢了。”
御兽宗三人开始商讨策略。
*
他们还在商讨谁出秘境去送药的期间,宋初阳抱回了一只小兔子。
它浑身软绵的瘫着四肢,像是没有骨头支撑着行走似的。
“师妹,它好可怜啊。快救救它。”
小兔子雪白的毛发全是污垢,宋初阳也毫不在意,任由鲜艳的红衣沾上晦暗的尘土。
宋初阳动作轻柔的将它放在地上,它的四肢无力的趴在地上,微微呜咽。
宋初阳拿出了水,小心翼翼的喂给它,它小口小口的喝着,谨小慎微的接受人类的好意。
它的每一个动作都会扯得生疼。
一动引全身。
林子衿头一回能够这么真实,在一个动物的身上看出求生欲。
它虽然口不能言,但它的肢体与本能都在表达一个意愿。
它想活下去。
看着在苦难中挣扎的小兔子,她突然就能理解话本子中,女主为什么要救一只微不足道的小兔子了。
妙手回春,悬壶济世。
女主之所以是女主,不过是因为大爱苍生,所以才能成为女主。
妙手济世之物不单单指的是人,应该是万物生灵皆回春。
悬壶济世之心永垂不朽。
她相信任何一个医者,若有余力面对这般场景,都不会束手旁观。
云霓只不过是在众人的庇护下,略施余力去拯救一个无辜生灵。
在她沉思期间,沈竹喧已经蹲在小兔子旁观察伤势了。
“看出什么来了?”林子衿蹲在他旁边观察着问道。
“我突然发现我在古书上学的太浅薄了。”沈竹喧突然说道,“我只会看救治的书籍,读死书。却忽略了实践的意义。”
“就比如我如今看着这只小病患于苦难之中,却无力回天。我会正人骨,不会正物骨。”
“或许你说得对,我不行。我不会融会贯通,不会随机应变。我不敢拼不敢博,做事瞻前顾后,只敢求稳。”
宋初阳不懂他,“那你不会试一试吗?”
在场外观看留影石的观众都替他心中一紧。这是道心不稳的前兆。
秘境中的林子衿忽然笑了,“你这是在自卑?”
沈竹喧垂眸看着那只小兔子不语。
林子衿从楚锦瑞那借了一条手帕,对半折搭在那只小兔的骨头上。
她微微颤抖的手,表现了她的不平静。
兔子的骨架太小了,这样能减少力度摩擦。
她忽的发力,那小兔的一截骨头就正位了。
她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因为她从前也未接触过这类小病患。
她再接再厉,连续在好几处接骨处,掰正它的骨头。
直至它尝试的站起身来,踏出第一步。
再接着他们看到的,便是先前那只瘫了的小兔撒开了腿,在阳光底下肆意奔跑。
不止它在欢呼自己的新生,所有人都在为它开心。
“我也是第一次。”林子衿缓缓站起身来,盯着小兔奔跑的身影说道。
沈竹喧诧异的看向她。
“你稳中求胜,是你的性格使然,这很好。你说你只会读死书,可是我认为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是同时存在的。”
“只有看了世间道理万卷,方能随心而行万里。明晓了是非对错,才能去批判世间不公。”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
“不是谁都能有生于俱来的天赋,都是要迈出第一步去尝试与实践。”
“相对比下来说,你已经很幸运了。天生感知,这是多少人穷极一生都达不到的顶端。”
“你生来便在云霄俯瞰众生,你的起点已经是别人努力的终点。我不明白,这般好的条件,这般好的机缘,是哪点束缚你,不让你去搏一把?”
“你将世家荣辱看得重要,便严于律己。却忽略了,关爱你之人是不会眼睁睁看你身陷囫囵。”
林子衿的眼眸如琉璃明盏,轻柔的话语在少年的耳畔响起,犹如拨云见日。
他日日持重老成,以君子之仪示人,时常注意仪态。
是他将世家荣辱看的过重。
他觉得自己是妙手宗的首席亲传就该肩负起责任来。
他不想让宗门失望,不想让家人失望,便成日克己守礼。他给自己套上枷锁,直至有些喘不过气。
他读过万卷书,窝在藏书阁阅尽万千古书。实际操作烂熟于心,独独未曾出宗实践。
行远自迩,登高自卑。
他忘记了最朴实的一个点,实践出真理。
他和林子衿之间缺的不止是见识,是实践,是磨炼,是胸襟。
她自幼野蛮生长,不拘于一草一木。她如浮萍随波逐流,无法掌控人生走向,却依然不屈服于世。
他们之间差的还有挫折与苦难。
不是赞美苦难,苦难从来都不值得被歌颂。而是应该赞赏她面对苦难不屈不挠,依旧向前的坦然无惧。
与之相比,他是温室娇养的花朵,只固守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而她在苦寒之中绽放。
她有迎难而上的勇气,对世事无常的淡然。
三人行,必有我师。
少年在成长途中,面对浩荡世间的世界观。需要不断自省吾身,不断从他人的身上学习索取知识。
修正自己从前不正确的观念,成为更好的自己。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见苍生,见天地,见自己。
“师妹,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别追逐风,你就在风中的意思。”宋初阳挠挠头,“我现在终于能理解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宋初阳为局中人的时候,很难理得清其中曲折。
当这个对象是他人的时候,他却能很快的找到转折点。
“那师兄你可真厉害,总算是能理解透彻了。”林子衿微微笑着说道。
少年沈竹喧低眸慢慢的吸取经验,心中默念那句话。
——别追逐风,你就在风中。
爱你之人,不会给你套上枷锁。
鬼使神差之下,他说了一句,“如果当初师尊选择的是你,我们现在应该是同门关系吧。”
妙手宗翘墙角。
宋初阳炸了,“沈竹喧,你给我滚!我拿你当朋友,你想抢我师妹。”
初阳拿他当伙伴,他拿初阳当大头。
林子衿淡笑不语。
没准上辈子,我们已经当过同门了呢?
沈竹喧还在执着得到林子衿的回答,“对吗?”
“人情往来,各有因果。”林子衿说,“种下的什么因,便结的什么果。”
且不说云上仙尊不会因为短期的利益放弃云霓,即使她进了又能如何?
在妙手宗被排挤,被云家报复是她的宿命。
她顿了一顿,“所以啊,我将会是你们妙手宗这辈子得不到的亲传弟子。”
兰亭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