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爸爸前前后后炒了六个菜,黄白相间的韭菜黄炒蛋,伴着青辣椒的小炒牛肉,看着想直接下手的椒盐虾,妈妈喜欢的红烧肉,刺激我胃口的凉拌海带,再加上那一大盘还热乎着的啤酒鸭。
每次吃饭前,我妈妈总要拿出手机对着满桌子的菜拍拍拍,拍个不停,然后加个滤镜,发到朋友圈。
最后加上一句,老白辛苦了,类似的话。接着就会有张阿姨胡阿姨王阿姨纷纷来点赞,然后到自家老公面前好好比上一番。
今天这菜式,这颜色,她肯定会拍的。
我问她,这不是年轻人爱干的事吗?怎么你也爱干了?
妈妈瞪了我一眼,问我,你的意思是你妈老了?
我本来想说,妈妈,难道?没……没有?
可我忍住了,我求生欲望还是有些强的,尽管妈妈的额头上有了银丝,在我心目中,妈妈的确已经不再年轻,必须要好好照顾她了。
“阿姨,你这是走在了潮流的前端,阿姨快来让我扫一下,我要加你的好友,下次叔叔再炒这么美味的菜,我也可以看看你发的朋友圈,望梅止渴一下。”
林生赶快拿出手机,打开扫一扫。妈妈立刻退出相机,翻到自己的二维码,笑嘻嘻地递给林生。
“阿姨跟你说,想吃就来家里吃,你和落夏都这么久这么好的朋友了,不用客气哈,我听落夏说,你家在A市啊?”
“对呀。”
“那也不远呢。”
两人居然开始唠家常了,我得赶紧制止我妈,不然,她就要开始问林生的父母了,我不想让林生明明想着不开心的事情,却要在我爸爸妈妈面前强颜欢笑。
“妈,快去拿酒啊,准备吃饭了。我爸已经在洗手了。”
“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我现在就去拿你老爸的好酒。”
爸爸显然是对今天的菜特别满意,他来到桌前,立马开了酒,倒满杯子,自个儿先小酌一口。
坐下以后,爸爸帮林生的杯子里也倒满了酒,妈妈从花生米罐子里倒了一盆花生米,端到了桌子上。
两人开始碰杯,爸爸问林生,一整个暑假都不去回家吗?
林生说不是的,等暑期工结束,会挑两天时间回去看看,反正A城也不远。
妈妈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个人喝酒吃菜,我在一旁不停地夹菜吃,妈妈突然拿筷子敲了我的手背一下。
“快去盛饭吃,等下吃菜吃饱了又不吃饭了。”
“妈,你能不能别这样想抽就抽我了,我都二十多岁的人了。”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也知道你已经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啊。”
妈妈阴阳怪气地说,好像我是一个智障儿童样的。
“阿姨,其实落夏挺成熟挺懂事的。真的,落夏挺好的,你该感到自豪。”
林生突然放下酒杯,对我妈妈说。
“我女儿是个什么德行,我会不了解吗?”
我撅起嘴巴,假装委屈巴巴地看着爸爸,爸爸立马会了我的意。
“老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自己的女儿,再不济也不能在男孩子面前直接说出来,这多伤人家孩子的心啊。”
“老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三个笑作一团,完全不顾这个被他们伤透心的我。
什么大不了的事嘛,不就是被嫌弃了,哼,我的主要任务是填饱肚子,你们笑吧笑吧,这一大盘啤酒鸭就是我的了。
我默默地把那盘鸭子移到了我的面前,开始大口吃肉。
推杯换盏之间,爸爸和林生都喝得半醉了,两人都两杯白酒下肚了,我问妈妈怎么不劝他们别喝了,妈妈说爸爸难得有人陪着喝酒,让他吧。
但据我所知,林生的酒量不是特别好,我还是劝着点吧。
我拿起酒瓶,给两人都倒了七分满,说了句:“今天就这样,不能再多了。”
“我们还可以!你别管!”爸爸想要来抢我手中的酒瓶,被我觉察了,所以他没有得逞。
林生的脸已经泛红了,爸爸不容易上脸,但我看他那一身的酒劲,就知道他也不行了。
两人又端起酒杯,开始碰来碰去。
我吃饱喝足了,跑到沙发上刷手机去了。
你别说,林生和我爸爸的共同话题还不少呢,从喜欢哪个足球球员到三国里哪个谋士更厉害,两人聊得特别起劲。
突然,我听到林生跟我爸说了一句话。
“叔叔,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我的心一紧,这货怕不是要说我俩在一起的事情吧。
这样想着,我突然觉得不行,我得去制止他,我还没做好准备,还不知道我爸妈会有什么反应,恋爱可是大事呀。
“小生,你说。”
“哎呀呀,你俩这是喝大了呀,赶紧吃点饭,我去给你盛饭,爸爸,要不然对你的胃不好。”
我拿了一个碗盛好饭,端到爸爸面前,让他赶紧吃饭。
“你也吃饭,别喝了。再喝下去待会还怎么回学校?”
“没事,我坐公交,怕什么?”
“你走开,我和小生有话要说,小生你刚刚说什么坦白来着?”
“没,他什么都没说。”
我赶快替他回答,立刻向他使眼色,可是林生这家伙眼神一直飘飘忽忽的,我在讲什么,他估计都听不进去。
啊,算了吧。让他俩聊去,随便了,待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了。
“叔叔,我一直都很喜欢落夏,追求了她很久。她已经答应我了,所以,叔叔,现在我和落夏是男女朋友了。叔叔,你会不会生气?”
“什么?”
我妈妈突然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度,说了一句。
林生马上低下头,说:“阿姨我错了,我应该先来征求你们的同意的。”
“哈哈哈,征求什么同意。你们小男生小女生谈恋爱,我们可没权利管。我这是开心,我们家落夏能找着你这样乖巧优秀的男朋友,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
“小生啊,我和你阿姨都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孩子,恋爱这种事,是你们的自由,但叔叔还是要多说两句,落夏这孩子没什么心眼,你要好好待她。”
“小生这么乖,落夏,你以后不要欺负小生才是。”
“妈,我是你女儿!”我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砸来砸去,可似乎,并没有人在乎我的存在。
唉,我可真是个悲哀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