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陪林生练歌,他唱歌的样子,是安静的,像平平整整的湖面,偶尔来一阵风,那是歌曲的高潮。
唱歌的林生,眼神里无光又有光,你不知道他投注了什么感情在里边,但当我托着下巴望着他时,我似乎看到了他从身体里流出来的情感,很浓烈,又很清淡。
他总是能随着歌词的变换,改变自己情绪的强度。
有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有时候,我也会捧一本书,安静地看着,不打扰他。
林生原来不只是一个混小子,过去的我,没有用心去看这个男人,所以我只看到他对我痞的那副面孔。
“真好听。”我拿起手机打开录音机,自说自话地把他的歌声录了下来。
等他唱完,我故意打趣他。“你说,我现在觉得这么好听,是不是因为你是我男朋友,你说我是不是带了太多主观色彩去评判你的唱功了。”
“并没有,我本来就唱得好听。”林生说完,仰头吞了一大口水,那一大口水从他的喉咙流下去,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好是性感。
我没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
林生抓住我的手,问我怎么了。
我脸红着说:“你的喉结,好性感,想摸。”
“落夏!”他突然大声叫我。
“干嘛!吓我一跳!”
“你居然是个色妞!”他一脸震惊地说。
“干嘛?怕了啊,怕了可以跑啊。”我坏笑。
“不怕,我喜欢。嘿嘿嘿。”他笑得更邪恶了。
“一肚子坏水。”
享受每一个真实的时刻,这就是生活的本质。追求那些虚无的,迷茫的,欲求而不得的,将失去对生活的热情,一蹶不振。
而我,现在懂了,在我的生活里,我该追求什么,我该放弃什么。
林生,自然也是懂的。他太早成熟了,于是乎他能看清人心,他也能看出我是怎样的人,是否适合他,或者是否能给他带来快乐。
人本性该是为自我的,林生觉得我能给他带来快乐,所以他选择喜欢我,坚持两年的时间,终于等来了他要的结果。
我觉得此时此刻的林生,唱着歌的林生,贫嘴的林生,能给我带来快乐,所以我选择喜欢他,从我决定和他在一起,直到现在,我都在享受每一个和他相处的时候。
海选即将到来,他是有些紧张的。我能看出来,他的紧张源于我对他的信任,但他也是自信的,因为他的确唱得好。
海选的地点在学生活动中心。因为是海选,所以凑热闹的人不多,只有文艺部和合唱团的那些成员在,不过一眼望过去,似乎,还来了些小学妹。
她们的脸很有辨识度,对这学校的一切,都保持着高度的好奇心,她们的眼神充满了探索,想要把这所学校看透,想要熟悉这里的每一个环境,每一个环节。
如此,她们便可以像学姐一样,潇洒自然地走在学校的每一个地方,褪去生涩,真正成为这所学校的学生。
我和林生坐在最后两排,他还在听着这首歌。我没打扰他,只是静静地握着他的手。
接着,我就看到了坐在我们前面几排的许秋和于潇潇。
我打电话问程希尔,问她来了没。程希尔说还在等萧何。
我心里暗暗责怪,程希尔马上就要参加比赛了,萧何居然还让人家等。本想脱口而出,但想想不该毫无凭据地去责怪人家的男朋友,这会让程希尔难堪的。
林生也看到了许秋,他吹了声口哨。许秋就转过头来,于潇潇也转过身来,依然是那副高傲的神情。
“许秋也参赛了?”我小声问林生。
“是,他见我参赛了。也想凑热闹,小样儿,还想赢我。我跟你说,赢别人,我没信心,但赢他,我还是信心十足的。”
林生右手握拳,冲着自己胸口砸了两拳。
海选的形式是清唱,没有伴奏,没有旋律,没有任何提示。只靠唱歌的人发挥自己的喉音,全力演唱歌曲。
“你怕吗?”
“要相信你男人。”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那你觉得我会怕吗?”
“有点。”
“你怎么会这样觉得?”
“因为你手心有点汗。”
“这,我是热的。”
我把他手心的汗擦干净,拍拍他的手掌。“嗯,这下没汗了,某人不紧张了。”
程希尔来了,她进来两分钟后,前边就有人拿着小本子喊她的名字。
程希尔是什么人,就算她刚刚踏进活动中心,她也能立马拿起话筒开始唱歌。
她选了一首梁静茹的可惜不是你,这首歌,打的是感情牌,唱经典的好处就是能勾起人的无限遐思,感情总是能给技术加分。
四个评委,两男两女,都举牌表示程希尔通过。
程希尔调皮,在台上做了个公主式的感谢动作,牵着她裙子的两端,一只脚伸到另一条腿的后边,头微微一斜,优雅一笑,完美落幕。
萧何全程盯着程希尔,微笑着,沉默不语着,不止是爱慕,更是欣赏。
程希尔下台,他快步上前,去阶梯下等着她,十厘米高跟鞋可不是那么好穿的,虽然我并不知道十厘米的鞋穿在脚上是一种什么感受。
大约过了那么五六个,通过了一个。许秋上台了,于潇潇跟着上台了,我这才发现,她穿着舞蹈服。
许秋上台之后,有女生哇哇的声音,她们的意思是,这男生长得真帅,我以前,也这么认为,但不知怎么的,现在的我,看着许秋,怎么看也看不出他究竟哪里好看了。
许秋居然选了青花瓷,林生听得很认真,同时又很不屑。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居然唱他偶像的歌,等他下台,一定揍扁他。
于潇潇占尽了风头,那舞姿,甚是曼妙。
林生有没有在看于潇潇,我无从得知。毕竟,台上有两个人。他可能可以听到我的心声,低下头来,不看台上了。
有了伴舞,加上许秋自身的声线,很古典,很清爽,所以毫无疑问,四个评委都给了他通过。
于潇潇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挽着许秋的手臂下台。下台之前,她朝我们这儿瞥了一眼,也有可能是错觉。
林生马上要上台了,他告诉我听了许秋唱的,他更有自信了。
我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打气。
林生上台,那群女生又哇哇了,林生面无表情,可我宁愿他傻笑一下,那样会显得更不好看,就没那么显眼。
他偏是就冷着一张脸,这是他最帅的时候,有时候,我看着那张冷脸,都会忍不住去亲他。别说这群小学妹了。
我心里有些酸楚,我该是在吃醋。我不愿别人为了他的长相欢呼。
但想想H城之旅,我咬咬牙,硬是把那一阵酸给咽到肚子里去了。
看吧,你们看吧。反正这台上的男人,是我的。
林生开口,全场瞬间安静。他刻意将自己的声线压低,清澈中略带沙哑。
这首我爱的人,似乎就应该用这样的嗓音去演绎,感情才能得到最充分的表达。
“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她心里每一寸,都装着另一个人。”
林生唱到这儿,突然望向我。这家伙,肯定在回忆以前的事情,他看我的眼神里,有怨,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且让他回忆吧,这样感情才浓烈。
唱完高潮,我居然听到有女生抽泣的声音。唉,大概又是那苦情暗恋的小姑娘。
林生唱完整首歌,乖乖地鞠躬。掌声响起来了,评委的通过牌子也举起来了。
他依旧冷冷地,只是说了一句谢谢,就下了台,走向我。
“落夏,唱完这首歌,我有些难过。”
“我看出来了。我能做点什么让你好受点吗?”
“不必了。陪着我就好。”
林生把头靠在我肩膀上,我们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听完了接下来的所有歌曲。
一天的时间,只通过了二十来个人,还有一大半人没唱,估计还得一天的时间。
这个周末,就泡在这儿了。
林生原本不愿听的,被我软磨硬泡在这儿。我想,听听这些人的水平,心里才更有底。
林生只能随我的意。
我告诉他,刚刚有小学妹为他欢呼了。他不语,也不笑。我告诉他,我吃醋了。
他笑起来,笑得很开心,吃醋好,吃醋好,他一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