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每个女人都是如此,在婚姻面前,都会一夜之间成熟起来,或者说,被迫成熟。
那些俗世中的人情世故,冷暖悲欢,一下子,全剥落了伪善的表壳,露处原形,像个妖怪,恶狠狠地抽打着女人们的脸。
苏墨曾经是个那样浪漫可爱的女人,她的率真,是我们宿舍的一股清流。
这才几个月的光景,苏墨便成了我们这间小屋子里经历最沉重人事的女人。
说实话,她心里的后悔,怨恨,我们三个都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很简单,只因为我们没有经历她经历的。
她的身体里正在孕育着一个新生命,她从一座城市飞奔哒另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她面对陈风后妈的冷言冷语和挑衅,她的内心饱受煎熬,放不下对陈风的爱,却又追求脱离他家人的生活。
“苏墨,你这次回来,打算怎么办?”我小心翼翼地问她。
“我不会回去了,打死我都不会回去了。我再也不要见到他后妈那张脸。”苏墨的眼神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坚定过。
“陈风怎么办?”林静拿着刚打来的开水,小心翼翼地放下,继续说,“苏墨,你先去洗澡吧。宿舍不让烧开水了,我打了一些开水上来,一会你自己倒着喝,你杯子还在那放着呢。”
“谢谢静儿。”苏墨抓起林静的手,摇了摇。
“你不回去了,陈风怎么办,孩子怎么办?”程希尔又问一遍。
“得过且过吧,顺其自然,能怎么办就怎么办。”苏墨随口一答。
兴许苏墨自己都没想好以后该怎么办,她只是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她做了这个决定,她没有想过任何一个旁人怎么办,她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决定而已。
苏墨的手机开机了,铺天盖地的未接电话,微信视频通话,短信……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原来,我被这么多人在乎着。”她翻着那些消息和电话,发出感慨。
“所以啊,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下次你要再敢这样,我们三个绝对跟你绝交。”我帮她把行李箱打开,找出她的睡衣扔到床上。
苏墨洗完澡,我们已经帮她把床铺收拾好了,干净整洁的床,看着真舒服。
看着四张床上都躺了人,我们四个忽然都感动了起来,这个宿舍,终于又完整了一回。
熄灯以后,我们聊起我们在这宿舍睡得第一个晚上,聊起当年各自的心事和豪言壮志。
后来,我们又想起了我们都还是单身时候的生活,简单无厘头,哪有这么多烦恼,然而也少了许多甜蜜。
时间还真是个磨人的家伙,它不由分说地磨掉了我们太多锋利,它把我们都变得圆滑了。
“陈风说他买好了车票。”程希尔突然提起陈风。
“你怎么知道?”苏莫问。
“我问了他啊。今晚凌晨三点的火车,明天白天到。”程希尔松了一口气吧,她知道只有陈风可以化解苏墨的心结,也只有陈风才可以和苏墨一起做任何决定,关乎他们一生的每一个决定。
“我就知道他会来的。”苏墨说完,笑了一下。
我没有听到她的笑声,但我能想象得到,她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万一,他没来呢?”林静问。
“不会的,现在对陈风来说,我和孩子才是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我们走了,他在那座城市也没有了寄托。”苏墨还在浅笑着。
“苏墨,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能和自己的爱人有自己的孩子,未来的路是明朗的,辛苦一些,又何妨?”林静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她应该是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她和何光的未来,是一团迷雾么,还是若隐若现,她不安心。
“说到辛苦,我想你们帮我个忙,不要把我回来的消息透露给我的家人。我不想他们担心,我想先在市里站稳脚跟,等我能为自己的生活负责的时候,我再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足以证明了我对苏墨的定论。她真的成熟了太多,肩膀上能承受的重量已经远远超过了我所能承受的。
我们三个接连着答应了她。
这是她的生活,我们要尊重,要尽力去帮助她,而不是给她添乱。
“我突然有些害怕,害怕面对以后。”黑夜总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力量,它让人们毫不畏惧地吐露心声,似乎看不到旁人,就没有旁人能听到自己在讲话。
“你有什么好害怕的?林生对你的爱,是无条件的。你在哪,他就在哪,相信我。”苏墨很肯定地说,我知道,她在安慰我。
“谁知道呢?他有一个很大的家族,他的爸爸还是个生意人,你觉得他爸爸会让林生留在别的城市?他不会做这种亏本生意的。”
我心怀戚戚地说,话说出口,我自己都惊了一下,原来,我心里还有这样的顾忌呀,平常从未说出口,说出口这一瞬间,我都有些不相信这是自己脑袋里一直存着的顾虑。
“反正我觉得,你和林生,可以百年好合。”苏墨继续安慰我。
“落夏,你不觉得那个许秋,好像对你也是势在必得吗?许秋他怎么突然又醒悟过来了呢?”林静是在说许秋在医院说的那番话。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那个神经病女人吗,给我发短信那个。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是谁?快说!”程希尔很激动,她早就想把这女人扁一顿了。
“那个女人就是于潇潇,她约我见面了。”我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
“怎么可能?”
“不会吧?她不是和许秋在一起吗?怎么会喜欢林生呢?”
她们三个都被震惊到了,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连我自己都震惊,别说她们了。
“于潇潇一直以来都是喜欢林生的。她表白林生,却被林生拒绝了。得知林生喜欢我之后,她就来找我麻烦了。我那会不是暗恋许秋吗,她就给许秋下了套,许秋就那样不明不白地和于潇潇在一起了,然后她成功地刺激到了我。看我伤心欲绝,她能不爽吗?”
我说这些事的语气,一直是轻飘飘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所以,于潇潇看到你和林生好了,她就后悔了,跟许秋分了手,然后给你发这些莫名其妙的短信?”程希尔问我。
“差不多吧,就是这样子。”我说。
“我靠,别让我见到她,这个死女人!”程希尔咬着牙,恶狠狠地说。
“好啦,我都没事了,虽然刚知道的时候,我很生气,气林生不告诉我,气他骗我,瞒着我。现在,我都想通了。”
我的确想通了,最重要的不是过去,是现在。我要感谢于潇潇站出来,让我看到她的真实面目。
“快睡觉吧。孕妇不能熬夜。”我向着苏墨的床铺喊话。
“好吧,晚安。我爱你们,有你们真好。”苏墨的声音听着有些累了。
十分钟后,我听到了她们三个轻微的呼噜声,真好,这样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