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歇着,坐下歇会儿。”
听着崔大娘喘着粗气,卢秀珍心里头还有些慌神,赶忙走过来给她推背顺气:“娘,新开的铺面生意总会要好些,您可别太吃惊,等着过几日就没这么多好挣了,我估摸着一日能挣个十多二十两可能就顶天了。”
“中,中,中,十多二十两就已经很好了,哪怕能赚一两半两的也不错,只要不亏本,什么都是好的。”崔大娘终于将自己的气息平稳下来,一双眼睛殷切的望向卢秀珍:“秀珍哇,娘也没想着要什么大富大贵,咱们家这么多人能有口饱饭吃就行啦。”
见崔大娘总算是匀过气来,卢秀珍这才放下心,笑着扶她坐下:“娘,你放心哩,我这心里头可是有一本账的。”
“那那那……”崔大娘这才坐下来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秀珍啊,现在咱们家花铺谁看着哪?”
“有个年轻伙计睡在店里上夜呢,不会有事情的。”
芝兰堂没有另外请掌柜,毕竟开业比较仓促,卢秀珍对于江州城这些人也不熟悉,听着兰如青说那个刘掌柜是个实诚人,找那刘掌柜聊了几句,也觉得他是个忠厚人,故此就没有换人,而原先花铺的三个伙计走了俩,剩下一个叫秦文龙的自愿留下来:“东家,我没爹没娘,只有一间破茅屋容身,到不到家里呆着都行,您若是需要,我可以在这花铺里上夜看守着花草,一个顶俩,您就把我留下来吧。”
卢秀珍向刘掌柜询问了一些关于这秦文龙的情况,得知这孩子也是命苦,他才出生不久,他爹去边关服兵役,结果死在了那里,只剩下寡母和他相依为命,他那母亲咬着牙独自一人抚养着儿子长大,可是还没享到儿子的清福,前年就因着一场伤寒过世了,秦文龙便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唉,这孩子也曾念过几年书,他娘一心想要他出人头地,咬着牙省吃俭用送他去上学,可是考了两次都没有考中秀才,秦文龙觉得自己不是块读书的料子,故此不管他娘怎么骂他,都不再踏入书院半步,后来他娘没法子,只好答应他出来寻事情做。他其实人聪明,跟我学着打算盘不过花了大半日功夫就能打得一遍溜,去年跟着我学记账,也是一教就会,若是我忙的时候他能顺便给我记几笔账目哪。”
天下多的是可怜之人,卢秀珍瞥了瞥不远处的秦文龙,难怪这小伙子看上去眉清目秀有些书卷气息,原来果真是读过书的。
“好罢,你就留下好了。”
卢秀珍决定用秦文龙,毕竟她也没办法能自己到江州城到处转悠一个好伙计来,刘掌柜推荐的应该还是有几分可靠,自己好好的看他一些日子,若是不行就撤换。
在芝兰堂装修的这些日子哩,秦文龙格外卖力,帮着尚工师傅们抬木材搬砖块,从来不喊一声累,卢秀珍特地打发他去买过几次东西,扛回来的东西都是很好的,货真价实。一回来就主动交代是在哪个铺子里买的,花了多少钱,一个铜板都没弄错过。
试了好几次,卢秀珍总算是放下心来,叮嘱他开业以后就要在芝兰堂上夜,每个月多给他五百文的铜板:“就算你上夜的工钱。”
秦文龙有些惶恐不安,前边几个东家都没有另外给他加过钱,只说给他找了个安心睡觉的地方就已经够不错了,哪里还能再多给他工钱。听着卢秀珍这般说,感激涕零,更是全心全意的为卢秀珍做事。
听着说有店伙计守着花铺,崔大娘这才放下心来,可是转念一想,还是有些担心:“这花草有些很值钱,若是那个伙计贪财,私藏一盆两盆的去卖钱你也不知道啊,会不会……”
“娘,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您且别这般想他。再说了,我这花铺里都有记载哪,里边有多少盆花草,角架里有多少枝鲜花都详细记着哪,每日清早开门会要与掌柜核对,到了歇业的时候又清点看看盆数与枝数是不是一致,这样就不会有差池了。”
卢秀珍心中暗自叹气,崔老实和崔大娘是穷怕了,开个店铺这也担心那也担心,只怕他们晚上睡觉都不会安稳。
“这样罢,爹娘你们也别想得太多,干脆家里四个弟弟每人轮流到江州城守夜一晚上,如何?”
“好哇好哇!”崔五郎迫不及待的喊了起来:“我愿意去,多给我排一晚也行。”
毕竟他年纪最小,小孩子心性重,一想着能到外边呆着看看江州的夜市风景,崔五郎就觉心里头美滋滋的,既能给家里看着铺面,还能到处走走逛逛,何乐而不为?
“五弟,你年纪最小,本来还不该排你的,别以为上夜是个轻松活计。”卢秀珍见着崔五郎那模样忍不住就想笑:“还是照规矩来。”
崔二郎瓮声瓮气道:“现在是我最大,给我排两日罢,我保证不会到处乱跑。”
与其呆在家里时时与大嫂碰面,还不如避开到外头,或许能减少一些尴尬。
卢秀珍看了他一眼:“好。”
怎么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呢,他想逃避便让他逃避,等他到外头多见了些世面,自然也不会再像以前那般简单,心里头或许就能装下别人了。
“秀珍哇,你得让我干点活,我身板儿还硬朗哩。”崔老实见着儿子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也有几分着急:“你娘现在管着四只猪仔,每日里都有事情好做,可我就只要去田间看看便转着回来了,这咋行哩?你跟爹说,想要什么样的树,爹扛着锄头上栖凤山,每日里也能刨几棵树回来。”
“爹,您别着急,有弟弟们在,还用得着您去栖凤山么?再说了,涸泽而渔不是挣钱的法子,栖凤山的树刨得多了,就会损坏它的环境,影响树林里动物们的生长,咱们青山坳以后就没这么好的风水了。”卢秀珍冲崔老实笑了笑:“爹,你就在家里给我打理苗圃吧,我会告诉您每日里要做些什么,您照着做就是了。”
崔老实这人不聪明,可长处也很明显,勤劳踏实有责任心,自己交代他做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偷懒,会不出差错的一件件做好,苗圃里树木的浇灌、遮阴、授粉这些都可以慢慢的教会他,以后自己不在家也没问题了。
“好嘞好嘞。”崔老实咧嘴笑了笑:“莫要将爹当成不中用的便是。”
崔大娘坐在一旁,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行,这样一来咱们可都有事情做了。二郎,你们可要守好花铺,别太大意,开个铺子可不容易哩。”
有自家人守着总比全部托付给旁人要放得心下,崔大娘望着围拢在身边的几个孩子,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可却要比亲生的更亲。
“娘,你放心吧,有我们在,不会让铺子里出事的!”
桌子上的灯光微黄,暖暖的照着围聚在一处的这家人,一片温馨和美之景。
“怎么样,芝兰堂的生意好不好?”
崔大郎有几分着急,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胡三七:“生意若是不好,明日咱们派两个人去买几盆花回来。”
“公子,你就放心吧,卢姑娘做事,妥妥的稳当。”胡三七笑得嘴巴都合不拢来:“我第一次去的时候芝兰堂已经开业差不多一个时辰,铺子里头人挤人,大家都在到处转。她那铺面布置得比别家好,一进去就觉得格外舒服,卢姑娘又会说话,那些人听着她夸这个夸那个的,都不由自主的买上一两盆花回去哪。”
“真的吗?”崔大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买花的人多否?”
“多、多!”胡三七的大脑袋不住的点着:“我看哪,芝兰堂肯定会赚不少的银子,公子的养父母以后绝对不会愁吃穿了。”
“那就好。”崔大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一想到青山坳慈祥的父母,想着自己可爱的弟弟妹妹,崔大郎好一阵难过,若是现在他在家,与卢秀珍一道打理家里的事情,挑起家中的大梁,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睦睦,精神轻松愉快,这样该多好。
“公子,卢姑娘把那盆蝴蝶兰放在多宝格最显眼的位置上,别人问她卖不卖,她都回复不卖。”胡三七回想起当时那场景,开心得嘴巴快咧到脑袋后头:“卢姑娘说这是第一盆开花的蝴蝶兰,她要留着放在花铺里求好运。”
“求好运?”崔大郎心中微微一动。
或许她是在求月老赐她好运么?
两年之期……思潮涌动,几乎要无法抑制自己,崔大郎抬头看了看天空,七月末的夜晚,天上只有星辰灿灿,并未有月亮,可他却似乎已经看到了一个圆圆的满月,灿灿华霜洒在大地之上,轻盈就如银色的纱衣。
“我们肯定会在一起的。”崔大郎喃喃自语,将手中的花锄拎了起来,朝花园走了过去。
“公子,公子!”
胡三七有些不解,这时候崔大郎还拎着花锄去赶工?即便是今晚连夜松土施肥,明日也不一定能有送去芝兰堂卖的花草啊!
“胡护卫,你自去歇息罢,我开心,就想给那些树松松土。”
——开心就去松土?胡三七摸了摸脑袋,瞪着崔大郎朝前走去的身影,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