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卖了八十多两银子?”顾二贵与顾小圆两人听着说田庄卖出了这么多银子,两人惊讶得张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菜蔬是很不值钱的东西,几文钱一斤罢了,怎么能卖出这么多银子
来,这真的是令人匪夷所思。“这有什么,我家大姐在江州城开的花铺,第一日便卖了一百多两银子呢。”崔六丫望着卢秀珍的眼神是热烈的,有一种崇拜的神情:“跟着我家大姐做事不会有错的,保证
你们会见着一堆堆的银子!”大姐才到青山坳大半年,家里建了青砖大瓦屋,开了花铺,京城里又有田地铺面,就算人家说她要运气,可那也就只有她有这样的运气!再说,若没有那本事,有这运气
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在青山坳里种地?
顾二贵与顾小圆点了点头:“是,我们一定跟着卢姑娘好好干活。”
卢秀珍笑着点头:“大家一起努力。”翠玉园的生意渐渐的越发好了起来,或许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原因,过了三四日,每日不到辰时便有人在田庄外头吆喝着要来买菜蔬:“要那顶顶新鲜的芦笋,我们家少爷要
吃呐!”崔大虎高兴得合不拢嘴,一早就派了庄户去割菜洗菜,才割了两三车,很快就卖光了,都不用拉到东市去卖,特别是第五日上头宫里内务府竟然也打发了人过来:“听说你
们这翠玉园有反季节的菜蔬?这种东西都不送去宫里头孝敬给皇上享用?”
崔大虎唬得眼前一花,慌忙请那几个内侍坐下:“几位爷且坐坐,我们这就去摘最新鲜的菜蔬。”出得门来,赶紧打发了人奔着去东大街找卢秀珍,所幸正好在路上碰到了,也没费什么功夫。卢秀珍听说宫里内务府来人买菜蔬,略微有几分惊诧,只不过转念一想,忽
然就明白了里边的弯弯道道。自己第一天去卖菜的时候,张国公府家来个总管,每样菜都买了十斤去,后来还有不少达官贵人家的管事过来买菜,她还有些惊奇,莫非是约好了的不成?现儿瞧着这架
势,分明是有人在背后出了手。
内务府都过来了,卢秀珍只能想到那位太子殿下身上。
阿瑾……不,自己怎么还能喊这个名字,他的大名是许懐瑾,而且现在谁还敢直呼其名?遇着他只能恭恭敬敬喊上一句太子殿下。
肯定是太子殿下派过来的吧,否则谁会闲着无聊去内务府指条通向翠玉园的路?卢秀珍闭目凝神,心中有几分酸涩。不是分明已经做了决定,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可为何一想到这个名字依然还是有些伤感难受?她抓紧了马车侧窗的软帘,一颗心拧得紧紧的,仿佛有人抓住了它揉成一团
,再也舒展不开来。
“卢姑娘,到了。”
崔三爷的声音从马车外传了过来,卢秀珍掀开软帘一看,果然,翠玉园三个字跃入眼帘。走进田庄,在外边第一排的房子里,卢秀珍见着几个穿着深绿色常服的内侍坐在里边,每人手中捧着一盏茶,正在低声说话。她快步走了进去,朝几个内侍笑了笑:“各位
公公,劳您久等了。”
几个内侍一抬头,见着门口站着个年轻姑娘,有些吃惊:“你是谁?”
“我是谁?”卢秀珍哑然失笑:“我是这田庄的主人啊,这庄子是皇上赐给我的。”“哦,你是那位卢姑娘!”这么一点醒,内侍们马上回过神来,卢秀珍进京城觐见周世宗,周世宗赏赐了她一个皇庄培植嘉禾,这事情在宫里早就传开了,无人不知。听着
卢秀珍表明自己身份,众人自然便明白了——更何况太子殿下亲自叮嘱过,让他们来城北一家叫翠玉园的田庄买新鲜菜蔬,田庄的主人是个年轻姑娘。
“卢姑娘,我们是慕名过来买菜蔬的,听说翠玉园有反季节的菜蔬,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觉得好奇,特地让我们过来买些回宫。”太子殿下叮嘱过,一定不能让卢姑娘知道是他派过来买菜蔬的,想来想去也只能用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来遮掩一二了,皇宫里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权力点名让内务府出宫
采买什么东西呢?即便是当年风光一时的陆贵妃,也只能是暗地里叮嘱罢了。“原来是两位娘娘打发公公们出宫来采买的。”卢秀珍笑声双靥,走了过去朝那个坐在正中的内侍点了点头:“辛苦各位公公了,我这里都是粗茶,比不得宫里的茶叶那般精
细,各位可能喝得不习惯,这几两银子请公公们拿去喝上几盏好茶罢。”
一个银锭子放在了桌子上,约莫有五两重,内侍们的眼睛盯住了那个银锭子,眉毛渐渐的舒展开来。
坐在中间那个内侍笑了起来,声音尖细:“卢姑娘实在是客气,何必如此。”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茶盏放到了桌子上头,阔大的衣袖将桌面盖住,转瞬之间那个银锭子已经不见了影子,完全被袖子遮住,等着内侍将茶盏放稳,袖子扫下来时,桌上
的银锭子再也看不到了。
“卢姑娘,太子……太后娘娘说了,只要菜新鲜,价钱贵一点没事儿。”那内侍将银锭子抓在手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两银子一斤都没问题。”
卢秀珍微微一笑:“保证新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就放了一个银锭子,都不用自己开口,菜的价钱就已经被抬上去了。卢秀珍坐了下来,打量了一眼坐在屋子里边的几个内侍,心中不免有些黯然,
她前世曾看过一本叫《宫女回忆录》的书,那里边也说到了太监这种人。因着他们已经被去势,没有男人的阳刚,可不全然是女人的阴柔,他们的内心扭曲挣扎,在这世间他们没有子嗣,迷信的思想让他们觉得死后肯定会变成孤魂野鬼无处可
依,故此他们生前最最看重的是银子,有了银子,心里就会踏实。皇宫里有不少内侍,他们都是从活泼可爱的少年郎变成市侩势力心理扭曲的不男不女,卢秀珍很是同情他们,可同情归同情,她也不可能改变他们的命运,只能替他们惋
惜罢了。
那几个内侍全然没有想到卢秀珍在想什么,众人都觉得这位卢姑娘实在上路,以后可得要多来她这翠玉园采买菜蔬回去才是。内务府的采买是个肥缺,买回去的东西价钱翻倍不上算,铺子里的人多多少少要打发些,每个月挣得不少。只不过那些达官贵人很少真正将他们看在眼里,附带着他们手下的那些管事掌柜也会怠慢他们,虽说口里客气,可心里却是十分不屑,那种透着疏远的亲热,他们不是看不出,而这位卢姑娘笑容纯真,看上去便知道那是发自内心的
笑。
没多久崔大虎便兴冲冲的跑了进来,衣裳上头还有水珠子在滚动:“各位大爷,我们刚刚割了一车,都洗干净了,你们去看看成不?”
听着崔大虎喊他们“大爷”,几位内侍心里头美滋滋的,站起身来:“走,带咱家去瞧瞧。”洗干净的菜蔬码放得整整齐齐,堆放在一块木板上头,绿色的青菜,紫红色的茄子,翠生生的芦笋苦瓜,看上去颜色清爽,很有诱惑力。那几个内侍伸手拿了一把菜蔬看
了看,眼睛眯缝了起来:“不错,真不错,过下秤罢。”
崔大虎慌忙点头:“好好好。”
过秤完毕,一共是两百一十六斤,那内侍拿出了一张两百的银票来:“卢姑娘,这十六两便记着账,凑够了整数再给银票。”
“行,公公您说了算。”卢秀珍将银票收了下来,朝崔大虎点了点头:“将这些菜装到宫里的车上去。”其实这位内侍是想抹去十六两的零头吧,卢秀珍笑而不语,他想要挣银子还要装出一副算得清清楚楚的样子,她也要装模作样口头上应付一下,让这人装清白装得更像一
些——反正这菜蔬已经卖出了高价,她送十六两银子给他也无所谓了。崔大虎催促着庄户们将菜蔬装到车上,殷勤的将内侍们送出了翠玉园,他态度谦恭让那几个内侍心里头都很是舒服:“不错不错,明日咱家还会来你们庄子里买菜蔬,多割
些等着便是。”
“好好好。”崔大虎作揖打躬的将他们送上车,等着马车离开庄子大门口,他一溜小跑的奔了进来:“卢姑娘,卢姑娘!”
卢秀珍正在屋子里教小玲儿记账,听到崔大虎这上气不接下气的喊叫声,抬起头来瞪着他:“大虎哥,怎么了?”
“那、那、那位爷算错数了!二百一十六斤,怎么会是二百多两银子哇?”崔大虎摸着脑袋走了进来:“明天他会不会过来要求退银子?”
“呵呵,”卢秀珍笑了笑:“大虎哥,你别担心了,我们是按照一两银子一斤结账的。”“一两银子一斤?”崔大虎双脚一软,差点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