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嫣抿了抿唇,看了看他们二人,面容有些犹豫。
她还是不放心把他们俩人独自留下共处一室。
沐阳清见女儿这样,心里感慨不已,女儿大了!
他能看出来女儿是真的喜欢极了这个男人。
沐阳清叹了口气,淡笑看向女儿,道:“放心吧,爸爸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你快去快回。”
楚嫣听闻父亲这话才安心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颊,“爸,那我先去了。”
沐阳清难得看到女儿红脸,眼眸多了几分柔意。
楚嫣出去,门被关上。
沐阳清这才看向他床边的男人,刚才眼眸中的柔色已被凌厉替换。
“你和楚逍到底是什么关系?”
楚殇眼尾微挑,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了。
他没有瞒他,直言道:“他是我义父。”
楚殇面容淡淡,漫不经心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习惯性的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手里来回转动玩着。
“义父?”沐阳清听闻轻笑出声,脸上的嘲讽不言而愈。
天下间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人,会有这么相像的面容吗?他骗鬼呢!
楚殇听出来他的嘲讽,低垂的眼眸微冷,沙哑的声音透着几分凉薄,“我没必要骗你。”
沐阳清眼眸锐利的盯着他,“没有血缘关系,那你的面容怎会和楚逍有七分相似?”
楚殇手里玩把的手机一顿,他缓缓抬眸直视沐阳清,眼眸间似乎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自己怎么可能和他相像!
楚逍的面容?
从他记事起楚逍便是常年戴着面具,他从未见过他的脸长什么模样。
可是又想到这是沐阳清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应该是不可能骗他才对。
难不成他的面容真的和楚逍很像?
想到这里楚殇猛的蜷紧了手指,声音沙哑而略带僵硬,“你见过楚逍的真容?”
“当然,我年轻时和那个王八蛋共处过一段时间,虽然当时并不知道他是精门领主的身份,但他的面容我记得十分清楚,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
沐阳清不能提楚逍,提起便是满腔的憎恨和怒火。
楚殇听闻身体一颤,他和楚逍有血缘关系?
不可能!楚逍明明说他是被人丢弃在精门外他才捡到的,那里可能有什么血缘关系!
楚殇紧紧握着手里的手机,强装淡定道:“不可能,我是他收养的孤儿,不可能和他有血缘关系。”
沐阳清听闻,眼眸间浮起一抹疑惑,看他这模样难道他真的不知道?
想了想,沐阳清淡声道:“我给你看个东西,你一看便知。”
他俯身拉开一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泛黄的古书。
看着手里这本上了年代的古旧书籍,沐阳清嘴角溢出一抹苦涩。
就是因为这本书,他才和楚逍结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沐阳清宁可不要这珍贵医书,都不想和楚逍那个王八蛋有什么交际!
这本书他之所以没有丢,是在用它时时提醒着自己,它是这一切悲剧开始的源头。
沐阳清闭眼,没有再回忆下去,握着书本的手指紧了紧。
直接翻到倒数第二页。
里面夹着一张被撕毁后又重新粘起来的照片。
照片看着有些狼狈,是由指甲盖儿大小的小碎片拼接而成,缝隙间透明胶结块都有些发雾,可想而知这张照片应该是上了些年头。
照片是黑白照,里面有两个穿着中山装的人并肩而站,面容带着笑意。
沐阳清没有看它,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再次将它撕碎。
“你自己看看吧。”或许是不想碰这张照片,沐阳清将书一同递给座位上的楚殇。
楚殇身体怔了怔,这一刻,他突然不想伸手去接。
不知怎么,他心里竟然有些害怕看到楚逍的真容。
他久久没有伸手。
“你确定不看?”沐阳清出声问道。
楚殇没有说话,手指缓缓收起,紧紧捏成了拳头。
沐阳清见此,摇了摇头,“那就算了。”
他刚准备收回手里的书,楚殇突然动了,“我看。”话落,他将他手里的书夺了过去。
沐阳清没有说话,看着他有些颤抖的指尖,他无声叹了口气,在病床上躺了下来,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孽缘啊!
楚殇翻到放有照片的那一页。
只是一眼,
书便掉落在了地上。
书中的照片飘落在地下,照片虽然是被拼接而成,但两人的面容清晰可见。
年轻时的沐阳清很俊秀,但却不及他身旁男人十分之一。
男人清瘦俊朗,那个时代的发型尽管不好看,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
脸型轮廓刚硬,剑眉浓郁有型,纤细狭窄的双眸,眼尾向上微翘,瞳孔带着丝丝邪气,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神态几乎和楚殇宛如一人。
楚殇猛的起身,双目通红,大声喊道:“不!不可能!”
他突然上前盯着沐阳清,猛的将手机砸在他床边,手机瞬间四分五裂,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一定是骗我的!我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儿子!他就是一个魔鬼,他怎配有儿子!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沐阳清见此,叹了口气,“信不信在你。”
楚殇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牙齿紧咬发出摩擦的声响。
如果自己是他的亲生儿子,这么多年来他在他心里算什么?
从他记事开始,他便是在无尽的冷酷和毒打中成长。
这么多年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工具。楚殇高兴了,夸奖他两句。不高兴了,便是将他送入寒冰池或者狼窑,不然便是莫名的一顿的毒打!
楚殇都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憎恨他的。
是八岁那年吗?他因为不小心打碎了他的一只茶杯,他便让他在大冬天赤裸着身子在外头跪了一夜,那一晚他差点冻死在外头。
亦或是他十岁那年?被他罚去狼窑和那群比他个头都高的饿狼挣夺自己的一条小命,第二天,没有人知道浑身是血的他是怎么样从那里爬了出来。
还是十一岁那年?他执行任务失败,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他二话没说便是狠狠的一脚,他咳了血,瘦弱的身体没能爬起来,耳边却是他冰冷刺耳的一句“废物”
十三岁、十四岁、十五岁……
这么多年,桩桩件件的侮辱,他都铭记于心,他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心中早已立誓,此生必要杀他报仇。
可是、
如今却有人告诉他,这是他的亲生父亲!
楚殇眼眶里有泪珠滑落,没有哽咽,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发出声音,更不是得知亲人喜极而泣。
眼泪悄无声息的滴落在地。
这是二十多年来楚殇第一次落泪,早在他六岁时,他便发誓今后绝不再掉一滴眼泪。
这么多年的折磨痛苦,他都熬过来了,可是如今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流泪呢?
原因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楚殇僵僵的抬手摸了摸脸上的湿润,嘴角微扯。
他这是哭了吗。
感觉到指尖的湿色,他笑了。
笑容里似乎夹杂着各种滋味,唯独没让人看出有难受存在,他笑的让人看着难受。
就那么安静地站了大概两分钟,他一言没发,转身离开。
把他的种种都看在眼里的沐阳清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的磨练历程,其实别看沐阳清面善,但他其实是一个心很硬的人。
但是刚才看到楚殇落泪,他竟然莫名的有种心酸和难受。
看到已经走到门口的人,他闭眼淡淡开口。
“上一辈人的恩怨,我不愿意牵扯到下一辈。你不要做傻事,阮阮和你的事我不会干预。”
楚殇脚步一顿,顿了有两秒,然后离去。
隐约听见他一声沙哑低沉的“谢谢。”
沐阳清望着紧闭的房门,口中又是溢出一声叹息,久久没有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