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子方看着苏纪,对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不免有一丝紧张,他吞了吞口水,问道:“怎么了?”
苏纪语速极缓,像是思考了很久,才道:“上次给你的那枚筑基丹,到底在哪里?”
宣子方有些奇怪,还是说:“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我拿去琳琅阁换积分了……”他刚说完,就意识到有点不对,眼眸中闪过一抹震惊。
苏纪叹了口气,摇摇头,似是无奈,又像是想笑而忍着不笑:“这次,你可真的闯祸了。”
“啊?”宣子方眨了眨眼。
苏纪严肃道:“据师父传回来的消息,姚毅的那枚筑基丹,不是林远师叔给他的,而是正好琳琅阁有一枚,是他换回来的。七叶堂同炉出来的筑基丹经过严格彻查都没有问题,那么可疑的就只有中途接触过的人了……”
宣子方张了张嘴,说不震惊是假的,他几乎不用苏纪继续说下去,就已经能想象得出后面他会说什么了:“明面上接触过那枚筑基丹的,除了你,就只有我……你已经筑基了,要筑基丹本来就没有什么用,而我正要筑基,能有一枚筑基丹帮助会很大,正常人都不会拿去换分,除非两种可能――我是刻意要用筑基丹害人,或者是你授意让我拿去换分的!”
说到此处,宣子方已经是惊骇万分了,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所以……你在怀疑我吗?”宣子方心中苦涩,眼中难掩失望。
不过苏纪却十分认真地摇了摇头,眼眸淌过一抹温柔之色:“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我是松华派的遗孤,来历本就不清不楚的,说是别的门派派过来的耳目都不为过,而事实上,我还真有前科。”宣子方苦笑了下,抬眼看向脸色黑沉的苏纪:“而你又不一样了,筑基丹经过你的手,旁人也有可能怀疑你是为了铲除异己,谁都知道如今无上宗正待筑基的几人都是年轻一辈的后起之秀,为了掌教的位置,什么做不出来呢……”
苏纪笑了笑,显然是他和宣子方想到一块去了。
宣子方脑子飞快运转,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道:“这是有人在设计你!故意做出一个无解的圈套,只有两个嫌疑人。即使掌教保你什么都没做,将过错归于我身上,也难免那些弟子们在私下里议论,说你是借我的手残害同门弟子……”
“不仅如此,筑基丹不过是件小事,为什么这件事出来以后,非要到我们离开了无上宗,掌教才掌握到这些线索?当中肯定还有端倪,七叶堂也未必就干净。”苏纪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抹笑容,他很少有笑的时候,尤其是展现这种并非发自内心的笑容时,往往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因为愤怒。
“我们现在应该赶快回去,无上宗要变天了!”宣子方猛然想到,苏纪不在无上宗,他们周围又有目的不明的君兆御和梁双几人,处境实在很危险。
更何况,连掌教都迟了那么久才接触到这条线索,掌教的处境也不安全了,哪怕掌教是整个无上宗乃至天元大陆修为最顶尖的高手,也难防权力被架空,身边无人可用……
然而,苏纪却摇了摇头:“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而且更坐实了你的嫌疑。”
“可是,多一天,宗门那边就难掌握一分……”宣子方道。
“这真相,必定要查,并且我会拿到证据。”苏纪一字一顿说:“我不会让你平白无故就蒙受冤屈的。”
宣子方眼眶微微湿润,没想到,这个人真的信任自己。可是……他想起了苏纪之前说的话,哑然道:“掌教把这个消息传给你,肯定不只是为了让你了解如今宗门的情况,而是给你下了命令吧……劝我顶了这个罪名,或者制造我逃亡的迹象,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带着我的尸体回去。”
“我不许!”苏纪眼中似要迸出火焰,他紧紧地盯着宣子方的眼睛,露出从来没有过的强势和坚定:“我、不、允、许!”
从苏纪的反应来看,宣子方就知道青崖真人给苏纪下的命令即使和他有所出入,但也相差不远了。
因为,这才是最好的能够保全苏纪的办法。
青崖真人一直和苏纪保持联系,这个宣子方是知道的,平时嘘寒问暖的话语也不避讳宣子方,因为在青崖真人眼里,自己是被苏纪救回来的,如今更是跟着苏纪修炼,绝对不会背叛他,是自己人。
自己人,同时也意味着,是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
宣子方艰难地笑了笑:“你不允许又能怎样,如今你的情况骑虎难下,筑基丹事件只是个导火索,目的就是为了打击你。当然了,对方没有指望一次就把你弄得一败涂地,他这次的目标还是在我,接着我的火顺便烧到你,因为姚毅用了我换的筑基丹,而曹鹏又和我有仇……”
苏纪只是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我不允许。”
苏纪越是平静,眼中眸光就越是深沉,沉得能滴出水来,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其实宣子方又何尝不愤怒,但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牵扯到苏纪,他能够这么冷静地分析,甚至还站在苏纪的角度上的分析。
他从没见过苏纪这样阴鸷的眼神,以前他虽然冷淡,处处透着高远飘渺的风华,而现在,他更像是一头隐忍着怒火的狼。
宣子方无法形容自己心情,都说考验一对恋人的感情看的不是能否同甘,而是能否共苦。青崖真人都已经明确让苏纪放弃自己了,可苏纪还在坚持。
坚持想要找到那个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
一句“我不允许”,胜过千千万万的情话,胜过任何的保证和誓言。
宣子方嘴角噙着笑,慢慢靠近了苏纪,在他略薄的唇上印下一吻。
“师叔,谢谢你。”谢谢你如此为我着想,宣子方语气温和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因为此事和掌教起了嫌隙,日后又该怎么办?”
苏纪无奈地看着宣子方,充满爱怜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不管这件事查还是不查,都不会有好结果。”
“那你怎么还――”宣子方还要说,被苏纪用手指按住的唇。
“这次牺牲了你,下次又要牺牲谁,以后是否连师父都会受到拖累?”苏纪盯着自己的手掌,缓慢而有力地握成了拳:“归根结底,还是我的力量太弱了。”
宣子方有些不忍道:“你别这么说……”看到苏纪露出这般沉痛的表情,宣子方的心情也颇为压抑。
不过,苏纪眼里的坚定之色越来越浓,宣子方也知道劝是劝不动的了。原本,他大可以把苏纪打成重伤,假装逃亡,就是以后面对无上宗的追杀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罢了。
但是不知为何,看到苏纪这般眼神,宣子方似乎被他感染,忽然有了一种想要和他并肩面对的念头。
这念头如同一个细小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是扎根发芽,再难拔除了。
于是,宣子方笑了笑,明眸皓齿的少年本就容貌不俗,笑起来更是风情无限:“好吧,你要做什么,我陪你就是了。”
苏纪缓缓勾起一抹笑容,深色的眼眸多了一分狡黠:“你以为拥有遮掩修为的法宝的人,就只有君兆御一个吗?”
宣子方骤然睁大了眼睛:“你是说……”
苏纪点点头,慢慢解开衣带,露出完美如大理石般算不上健壮却十分凝实的胸膛,把脖子上的一小块水晶般的坠饰摘下,放在宣子方手上。
顿时,周遭的气流仿佛流动得更快了几分,灵气也凛冽了几分,宣子方张了张嘴:“筑基后期了……”
“可没想到,还是被君兆御抢先一步到达金丹。我遮掩修为,是为了迷惑藏身暗处的人,可君兆御这般举动,分明是连他的自己人都要隐瞒,这就耐人寻味了。”苏纪淡淡道。
“所以师叔说明日要去修飞剑,是为了试探君兆御?”
“嗯。”
“你一个人去太冒险了,我要和你一起去!”宣子方道。
苏纪却皱了皱眉,对宣子方道:“你还是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为好,他对你好,动机并不纯。何况若是发生什么事,对上君兆御,我只有逃命的把握,要是再带上你,我们全得死在他手上。”
“你怎么知道君兆御对我动机不纯?”宣子方拧着眉道。
君兆御明显是对苏纪表现出了更浓厚的兴趣吧,以前他和尚思烟一同来天雅阁时,君兆御和宣子方说的话少之又少,都在和苏纪谈天论地的。也就是在无主洞府那会儿,宣子方也是碰巧和君兆御一起掉落在叠境之中,两人必须互相帮助,话才渐渐多了……
苏纪看出了宣子方心中的不相信,但他也没有多说,而是挑起了宣子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等宣子方反应过来,两人衣衫皆已除去,赤诚相对。
“等等,师叔……你该不会想在这里……”在这里圈圈叉叉吧?
宽大的飞剑高行于空,底下是厚而洁白的云层,飞剑飞行的速度十分缓慢,就像凌于云流之上随风飘动的叶舟。
苏纪挑了挑眉:“我不是说了么,既然你懈怠修炼,身为师叔,我该好好帮帮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