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柳云绝对没有夸张,宣子方磨磨蹭蹭到了苏纪等着的地方时,看苏纪的脸色,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差。
不知道这跟旁边笑容可掬的君道友有没有直接关系……
宣子方甩了甩脑袋,应该不大可能吧,就算君兆御真的对苏纪余情未了旧情复燃,也不屑做那种在暗恋对象面前说情敌坏话的小动作吧?可是他看到君兆御几乎粘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那神秘莫测的笑容,又觉得这人是故意跟来的。
柳风和柳云规规矩矩地站在苏纪身后,一副和宣子方毫无瓜葛的表情,大难临头关系撇得倒是很清,干脆利落那叫一个绝。
而完全被几人忽视了的尚思烟则是松了口气,受关注有时候是一件好事,但受到太多的关注,那就未必是什么好事了。虽然好哥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需知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在尚思烟看来,等着宣子方的也未必就是狠酷的责罚,他挺乐意在一边围观的。
宣子方努力挤了抹笑容出来:“师叔,那啥,我真的是为了看个热闹……然后被人盯上了,那姑娘非要和我斗法……”
苏纪一个眼神扫过去,宣子方立刻收敛了笑容,严肃正经道:“是我不对,师叔你罚我吧。”
通常这个时候,认错态度良好的宣子方能得到从宽处置的结果,大不了他的菊花倒霉些。不过这回好像不一样,苏纪的脸色还是没有多少好转,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宣子方偷偷瞄了眼,就马上又低下头,免得让苏纪更生气。
可他还是想不太明白,他到底是哪里惹到苏纪了?
不听师叔吩咐也不是头一回了,可是苏纪虽然嘴上说惩罚但也没有把他丢到剑阵里,据说他那些师叔们教导弟子的时候不听话就扔剑阵还不给饭吃,平心而论苏纪的惩罚还对灵力增长有帮助,也不算是什么严厉的惩罚了。既然不是不听吩咐惹出来的祸,难道是和小尚在一块,师叔吃醋了?或者是旁边站着个君兆御,师叔心情不好,把气都撒在了自己身上?
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周围的空气仿佛夹带着冰寒冷酷的气息,安静了好一会儿后,苏纪才慢慢开口:“子方,我管不着你了,随便你吧。”说完转身,化一道明光而去。
宣子方眨了眨眼睛,怔怔地盯着苏纪化光而去的方向许久,然后抿抿唇,回头对尚思烟问道:“他不管我了?这是什么意思……”
尚思烟知他心情不好受,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顺变。”
苏纪把人找来,看了宣子方好一阵,说了一句话,然后离开了,连带着柳风柳云两名童子。没有想象中的惩罚,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可宣子方的心情压抑到了极点,连呼吸都觉得十分困难。苏纪走时毫无表情的脸,淡漠的眼神,都似一把刀子深深扎入宣子方的心。
他不怕苏纪罚他,就怕他不再理他了。
这才是最狠酷的刑罚。
“我去,说走就走了……”宣子方喃喃道。
君兆御也把手按在宣子方的肩上,两年未见,少年拔高了不少,挺拔修长,面容也更加精致柔和了。他确有很多话想和宣子方叙旧,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诉衷肠的时候,只能安抚道:“子方,这回却是是你做得过火了,不过我也要代采玉跟你道歉,若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和苏兄闹成这样……”
宣子方皱了皱眉,微微抬起头道:“等会儿,你说,师叔是因为你师妹才不理我的?”
君兆御面露为难之色,又非常优雅地露出了个令人安心的笑容:“你还年少,或许对于情*一事还不太了解……我师父也有意让采玉与无上宗联姻,这些时日的观察下,我觉得苏兄与采玉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一个是苏兄栽培的弟子,一边又是他颇有好感的女子,也许苏兄正是左右为难的时候,你就不要上去打扰他了。”
“你眼神没毛病吧?”宣子方难得的对这温文儒雅的男子说了句不大尊重的话。说实话,君兆御在他的设定中是攻一,不管是出于对苏纪的喜欢还是对原版人物的期望,他都希望君兆御能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至少能站在苏纪这边在他引起误会的时候帮苏纪说说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趁苏纪离开就用温柔的话语落井下石,这打击对于宣子方而言不是一般的大。“连我都对你那师妹敬谢不敏,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师叔喜欢她?”
君兆御微微一笑:“若不是因为我师妹,子方又为何要看苏兄的脸色?”
对上君兆御若有深意的目光,宣子方心里本就很堵,又被君兆御的话梗得不上不下,极为难受,所以他说话也不客气:“君兄,挑拨我和师叔,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师叔要是不喜欢你师妹,不管你怎么挑拨都是没用的。”
君兆御摇摇头:“我并非挑拨,只是乐见其成罢了。”
连尚思烟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自家师兄:“师、师兄……你没事吧?”
君兆御挑了挑眉,视线又玩味地在宣子方身上逡巡一遍,对尚思烟道:“是啊,我大概是魔怔了。”
尚思烟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修者承认自己魔怔,那可不是小事啊!再加上他这段时间和君兆御确实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了,尚思烟也说不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师兄逐渐疏远了他,行事作风与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变……难道,师兄真的魔怔了?
看到尚思烟露出这般神情,君兆御不由笑了笑:“说笑呢,师弟不会真的相信了吧?行了,我不过是想说点话逗逗子方而已,虽然我确实想完成师父的任务,给师妹找个如意郎君。不过我方才说的,暂时别去找苏纪,这可不是玩笑话。”
开玩笑?宣子方嘴角抽搐了下,他可看不出君兆御的话有多少玩笑性,略想了想,宣子方心中有了个猜测。他不动声色道:“君兄,两年不见,你居然也变得如此圆滑了。我虽然很想和你们叙叙旧,不过我还是要去找师叔,宁可被他打一顿,也总比越拖越久他真的不管我要好……”
尚思烟十万分的赞同,挥挥手道:“嗯,你去吧!”
但君兆御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还好他习惯维护自己谦谦君子的形象,即使心里不快也不会过多的表现出来,旁人只觉得他被宣子方打了脸却没有多大反应,心胸还是很宽广的。
“子方,你要多加小心……”君兆御只好道。
宣子方也不好对君兆御显露太多的敌意,只点了点头,跟尚思烟小声耳语一番,也召出飞剑离开了。
君兆御不动神色道:“刚才宣子方和你说什么了?”
尚思烟挠了挠头:“他说他对那些彩头没有兴趣,虽然赢了擂台,但不想继续玩下去了,就把这个名额还给师妹好了,当做补偿……”
君兆御轻笑了下。
宣子方奔回了湖柳居,却不见苏纪。连那两个小童也不见了,院子里还和他们走前一样,这附近清幽雅致,除了苏纪以外没有住任何人,也没人敢靠近,他就算想问问也没有头绪。宣子方是真的有些慌,说不上是害怕苏纪再也不理他了,还是苏纪另有计划。
以前宣子方总说,如果苏纪真另有喜欢的人,他会保持亲爹的大度风度,大方祝福他们。可真遇到时,宣子方就没有那么淡定了。虽然他很清楚苏纪不可能看上那个连采玉,但他确实表现出了很明显的疏远,这让宣子方心里不安。
无上宗最近形势也有些不妙,风云暗涌的,苏纪警告他的话都很有道理。可错过了一次万宗大会就要等到下一次了,那就要等五十年了……
如果苏纪是觉得他屡教不改性情顽劣,那他不是早就熟悉宣子方的这一面了,还用得着这么生气?
其实宣子方也不是那种拎不清状况的人,实在是他认为没有那么严重,谁敢在万宗大会上动手脚啊,有青崖真人坐镇,除非是不想活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宣子方还是要去和苏纪道个歉的,最多他主动一点让师叔消消气……
宣子方这么想着,暗暗握了握拳。只是当他正要抬腿迈步时,眼前突然一暗,后脑一阵钝痛,可又没有痛到失去意识。丹田中似有一股陌生的气息涌了出来,没有任何预兆地和他的识海连成一体,阻断了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宣子方惊诧地看着自己做出并非他意愿的动作,步伐熟练地走到了庭院中,踏上自己的飞剑,一跃飞到了赤霄峰顶。
苏纪正从穷极殿中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笑容灿烂的宣子方。
宣子方内心极度恐惧,因为他见到苏纪时一点都不想笑,他的惯常动作是小心翼翼打量苏纪的神情再根据苏纪的怒气值或哭或笑。而自己却在苏纪出来时迎了上去,嘴角弯出来的弧度比他平时的习惯还大,扯得肌肉一阵酸麻不说,还惊恐得发现自己展开了双臂,抱住了苏纪的腰。头一歪,脑袋埋在了苏纪胸前,蹭蹭。
“师叔,对不起啊……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真的,晚上我任你处罚。”声音又软又甜腻,听得宣子方心里一阵鸡皮疙瘩。
不是啊!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处罚就处罚,为什么是晚上!这不是故意让人想歪吗……
师叔绝对会发现我被人控制住了!师叔求给力啊!
然而,苏纪的冰山脸仿佛有了点温度,虽然还是冷冷的,却哼了哼道:“说了不想管你的,任你自由自在的不好么?”
“当然不好了,我喜欢被师叔管着。”仰起脸,宣子方又是卖萌一笑:“师叔别生气了,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趴着我绝不会乱动的。”
天啊!这不是我!!
从宣子方的视角,能看到附近没走远的无上宗弟子露出的诧异表情,和苏纪那越来越柔和的眼神,柔和中还带着几分赞赏,好像对“宣子方”的话还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