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月痕傻笑,不得不赞叹这内心强大的小女孩,“坏!简直坏透了!”
小女孩垂眸,似乎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突然扔下筷子,跳下凳拔腿就跑,边跑边放声哭叫:“救命啊救命啊!我要回妓院!我要回妓院!”
月痕惊呆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深受打击。
扔下银两,她背上包袱,心情倍感失落,朝着苍篱山慢悠悠地走去。到达入山口时,方才打起精神来,向着巍峨的青山高处进发。
上山的道路几乎有数十条,她看的有些发懵,也不知该走哪一条路,最后捡起地上一根树枝,闭着眼睛,一一指过去,默念一声“无量天尊”,蓦地睁眼,她面露欢喜,朝着树枝指的方向跑去。
苍篱门共有七大宫,以山顶太清宫为首,其余六宫分别坐落于苍篱山各大角落,地形错综复杂,到处布满机关幻阵,一般人根本难以窥见其真实面目。
话说月痕顺着蜿蜒的山路往上爬,不知不觉过了三个时辰,当艳阳渐化作夕阳,她终于跪坐在地挥汗如雨。
抬头看着永无止境的山路,她望尘莫及,不禁慨叹:“我的个天哪!这到底是在爬山,还是在爬九重天啊?”
一头栽在草地上,她筋疲力竭连连喘气,从包袱里摸索出水壶,拧了盖子就往嘴里灌。
斑驳的细碎光芒从树叶缝隙间洒落,将她洁白无暇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无力地眨眨眼,又重新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背上包袱,继续往上爬。
时间缓缓流逝……
又过了很久,直到繁星闪烁,夜色寂寥,月牙爬上了树梢。
月痕终于支撑不住,四肢软了下去,倒地便睡。
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各种各样的梦境奇妙而混乱,直到一阵悠扬的箫声如缕飘至,在她耳畔萦绕了一圈后,方才令她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月痕被一阵欢快的口哨声惊醒,从手指的缝隙间,她看到了三个逆光而立的少年。
清一色的白衣道袍没能掩饰住这三人桀骜顽劣的本性。
道士甲一张圆脸,笑的圆润带着一丝讥讽:“二百零八师兄,这女的长得实在是丑啊!”
被唤作“二百零八师兄”的道士乙拉着一张长脸,目露嫌恶:“世风日下!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敢往我们苍篱山闯啊!”
道士丙笑的花枝招展:“不过看她那傻样,估计是迷了路吧!咱们要不要送她下山呢!”
二百零八师兄?苍篱山?傻样?月痕脑子迅速一转,猛然清醒,跳起来顿时就叫:“你们是苍篱山的师兄吗?我不叫傻样!我叫月痕!我是来拜师的!请问清源道长住哪儿啊?”
一席话落,三人轰然大笑:“哈哈哈哈……”
月痕看着他们一个个笑的前俯后仰,抓抓头发,满脸迷糊。
道士丙指着她,笑的难以抑制:“这丑女是不是个傻子啊?就那德行还想拜我们师尊为师?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哈哈哈哈……”
月痕白了他们一眼,反唇相讥:“我德行怎么了?你们几个德行也不怎么样啊!清源道长不照样收了?”
此话一出,立刻惹的三人怒目而视。
道士甲猛地上前一步,危言冷笑道:“丑八怪!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月痕被突然一吓,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拧紧拳头,故意扯高音调:“我不想和你们打架!识相的快带我去见你们师父,等我拜了师,你们可都是我的师兄了!以后要切磋有的是机会!”
“呵!你这丑八怪口气还真不小!”道士丙把话说的抑扬顿挫,鼻子还哼着刺儿,“你凭什么以为我们师父就一定会收你啊?”
“因为……”月痕下巴一抬,傲慢道,“因为是你们掌门师叔推荐我来的啊!”
“掌门师叔?”三人一听,又是捧腹大笑。
这回连一直沉默的道士乙也不屑地鄙视她:“我看你的脑子病的不轻啊!掌门师叔会推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那丑样,除非掌门师叔瞎了眼!”
“你说谁瞎了眼啊?”
不远处传来一个肃然的呵斥,三人立刻循着声音望去,不由的吓软了腿,纷纷跪倒:“三……三师兄!”
楚寒音一袭白袍随风飞舞,看上去不过三十而立,长相平凡,却颇有号召下属的气魄。他走过来,将脚下跪着的三个小师弟逐个扫了一眼,沉着的目光中闪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早课已经开始,你们竟然还在此地玩闹?不怕回去受师父责罚吗?”
三人面面相觑,均低着头不敢再多言。
月痕看着他们突然之间像化作了三只乌龟趴在地上,忍不住嘲笑了一声,却见楚寒音又将深沉的目光转向了自己,连忙止了笑,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一礼:“三师兄好!”
楚寒音一愣,注意到她脸上丑陋的疤痕,刻意将目光转移到下山的石路上,漠然问:“你是何人?”
月痕心中一喜,总算遇到个可以说话的人了,她殷勤地自我介绍:“我叫月痕,是从北方杜绝城来的!想拜你师尊清源道长为师!不知道三师兄能不能带我引见一下?”
“哦?”楚寒音微微蹙眉,想了想,沉声道,“你来早了!苍篱门今年立夏才开始广招门徒!平时苍篱山是不许外人擅闯的!不过看你态度诚恳,这次就算了,赶紧下山去吧!”
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月痕顿觉一盆冷水从头灌到脚,脸色有些发青,失落地喃喃:“立夏?什么时候才立夏啊?”
楚寒音略微思索,笑答:“你运气不错,三天之后就是立夏了!你先下山找个住处,当日卯时前来山脚会合,到时会有专门的负责人带你们上山!”
“我们?”月痕困惑地指着自己。
“当然,想要拜入我苍篱门的,绝对有成千上万人,能不能脱颖而出,得到我师尊清源道长的青睐,就看你的表现了!”楚寒音到底拥有几十年的修为,面对她这么个丑女,依然淡笑从容。
月痕感到心越来越沉,这么说来,她又要绕着原路下山了?想了想,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悻悻一笑,道:“三师兄,我爬了好久才爬到这里,我……我能不能先在山上住下来啊!反正再过三天就立夏了嘛!”
闻言,楚寒音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我们苍篱山早就被踏平了!”
眼看着没什么希望了,月痕只好向他俯首告别,转身恋恋不舍地走了。
过了好久,趴在地上的三颗脑袋实在忍不住抬了起来,谁知立刻遭到楚寒音冷冷的斥责:“干什么?我让你们动了吗?给我好好在这儿跪着!等到三天后众徒上山,你们再起来吧!”
“啊?”三人嚎啕大叫,彻底晕死。
太清宫位于苍篱山顶,占地之辽阔,足足有其他六宫加起来的三倍。远远望去,只见青山含翠,雕甍雄峙,楼宇殿落宛如琉璃彩绘,瑰丽绝伦。
云烟飘渺处,掩映着巨大的圆形广场,广场外围的汉白玉阶下,几道清泉汇聚成庞大壮观的瀑布,直直飞流而下。在水雾云霭交相缠绕之上,一座浮光腾腾的透明水桥凭空架起,场面之恢宏,无以复加。
此刻,在这空旷的广场之畔,他默然屹立,白袂飘舞,目光清寂,神情淡漠如水。
自从云真子仙逝后,这偌大的太清宫只余他一人留守。他不是个会害怕寂寞的人,但有时也会觉得太过冷清,总觉得这里仙气有余,人气不足。
以前还有神兽白麒麟陪伴着他,而今,却只剩下手中的这把九晟剑。
每日一层层地钻研玄元玉虚心法,废寝忘食,夜不能寐,可到头来,所得到的成果也不过尔尔。
眼见复仇无望,他反而身心轻松了起来。
仇恨这东西,他向来退避三舍。只是有时候,不得不为了给自己或他人一个交代,而违心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杀了东方玄墨又能如何?化作灰烬的师父不可能再得到重生!与其做一件无用的傻事,不如承师之志,弘扬苍篱门,用一生来弥补对师父的亏欠。也许,这才是他应该做的!
于是,才有了这次广收门徒的号召。虽然众多师兄早已远离苍篱门,下山另立门户,但苍篱山不能就此衰落,唯有人才济济,方能立于江湖不败之地。
按照大师兄清源道长的建议,此次收徒不必太过苛刻,人数方面最好也不要限制,只要资质能力过关即可。另外,比试的场地选在离山脚最近的长留宫举行,一来节约时间,依这些凡人的脚力,爬上个一天就能到达,二来那里无人居住,刚好供他们就寝。清源道长估摸算了一算,住上个七八千人,应该不成问题,实在住不下,也可以打地铺嘛!
玉饶师太倒没有太大的意见,唯一的条件就是,她只收女徒,而且有人数限制,最多十二人,再多,她嫌麻烦。
至于淡云步自己,他暂时还没有收徒的意愿,全当以掌门的身份主持一下,关键还是在清源道长的手里。这回,他的明阳宫当真要爆满了!
想到此,淡云步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这笑容还没扯的更深一些,某处便突兀地传来一声尖叫:“小云云!我回来啦!”
闻声,淡云步脸一凝,他怎么把这个家伙给忘了?
云真子的第八个徒弟,陶醉。据说此人百年都懒得洗一次澡,浑身邋里邋遢,蓬头垢面,牙齿金黄,还吞吐着难闻的臭气。废材一枚,没什么大本事,除了睡觉就是喝酒,再不然,就是天南地北到处瞎跑。
这不,自从云真子去世之后,他天天买醉,最后干脆连人也不见了,底下初生牛犊的十来个小徒弟全部投奔到清源道长门下。
看来他这次回来,定是为了收几个小徒撑撑门面的。
看着他背着个补丁大麻袋从水桥的另一侧欢喜地奔了过来,淡云步失笑。这家伙真是一点都没变,那身斑斓的袍子不知道穿了多少个春夏秋冬,就是不舍得脱下来洗一洗,这还隔着老远的距离,淡云步已经闻到了那股怪异的臭气。
陶醉一下桥就跳到了淡云步的面前,污漆麻黑的脸上大概能辩出个五官,他兴奋地张牙舞爪,抓着淡云步的手臂转了一个大圈,突然一惊一乍:“哎呀!不得了!小云云瘦了!”
饶是心平如镜的淡云步此刻也淡定不了了,懊恼地直往边上躲。
“走走走!师兄这回给你带来好多好玩儿的东西呢!咱们进去瞧哈!”陶醉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反应,拉着他就往太清宫的大门走,穿过并列三排的九个大鼎,一路来到供奉着三清神位的正殿。
陶醉随手把麻袋往地上一扔,看上去疙疙瘩瘩,倒像装了不少宝贝。可淡云步又不是个小孩子,难不成还真把他从某旮旯里挖出来的东西当个宝?于是一甩开他的手,他当即就抱剑靠在了门边,慢慢舒缓心里焦躁的情绪。
那厢陶醉左顾右盼,像在寻什么东西,最后把目光锁定在高台紫金香炉后面挂着的元始天尊像,他二话不说,上前就把它摘了下来,直接往地上一铺,当起了临时毯子。
淡云步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瞬间又被生生扯开了一朵花,他瞪眼惊呼:“师兄!那是元始天尊!”
“圆什么屎啊?就他拉的屎是圆的啊?我拉的屎也是圆的呢!”陶醉极其傲慢地一撅嘴,******往元始天尊头上一坐,拉来补丁麻袋,开始捣鼓翻找。
淡云步顿觉眼前黑了一大片,脚下一软,差点瘫倒。
陶醉边翻着袋子,边咧嘴朝他招手:“来呀来呀快过来!看师兄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
看着他那金黄的几乎能碾出玉米汁来的大门牙,淡云步惊悚地咽了一口唾沫,如临大敌似的,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磨蹭个屁呀磨蹭!”陶醉脸一拉,不悦地哼了一声,“怎么,看见师兄我不高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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