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低头看着,眸中泪光闪烁,心中一阵悲怆,忙不迭上前跪倒,攥着老父亲几乎枯竭的肩膀,决堤的泪水终于禁不住滚落。
“爹!孩儿回来了!”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他在泪水中,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不远处的司马骏野急奔过来,又惊又喜:“三弟!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大哥!”陶醉握住他的手,笑睇面前泪流满面的老人,伸手温柔地替他擦拭,“爹,我们坐下说,好吗?”
司马亮突然间仿佛年轻了十几岁,对着他连连点头:“好!好!”
凉亭内,父子三人相对而坐,无语胜千言。
陶醉又恢复了往日的放荡不羁,笑嘻嘻说:“我说,你们俩别老是那么激动地盯着我呀!光天化日,难道我还是个鬼不成?这次回来呢,除了让你们心安之外,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们。”
“什么事?三弟请说!”司马骏野显得兴奋难耐,目光炯炯。
陶醉看了一眼始终郁郁寡欢的司马老头,俊脸一板,很不高兴,“我说司马大元帅,您别老是忧郁一副等死的可怜样,儿子我不是回来索命的!”
司马亮一听,老脸顿时涨的通红,低下头不语。
司马骏野沉稳地打着圆场:“三弟有所不知,自从上次讨伐月池国,回来后爹的身体一直大不如前,夜夜被噩梦纠缠,命我四处寻找月儿的下落,好好弥补对那孩子的亏欠。”
“不必了。”陶醉的目光突然冷了下来,复又展露笑颜,正色道,“我已经找到月儿,她现在和我在苍篱山过的很好,我来,也正是为了这件事。”
“月儿……”一直沉默不语的司马亮猛的抬起头来,震惊地望着他,“月儿……你找到月儿了?”
“爹!太好了!”司马骏野紧紧握住老父的粗糙大手,惊喜不已。
陶醉只淡淡一笑,不动声色道:“你们别高兴的太早。月儿命中有三劫,三劫未过,我们不得与她相认,否则,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所以,请大哥不要再到处寻找这孩子的下落,更不要贸然前去与她相认。等三劫一过,我一定会带她回来,恢复她的身份,让爹享受天伦之乐。”
“锐儿!”司马亮抑制不住满心的激动和震撼,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你真的不恨爹了吗?”
陶醉安抚着他干枯的手背,但笑不语。
“三弟,你说的三劫到底是哪三劫?什么时候?怎样才能安然度过呢?”司马骏野拧眉追问。
“其实月儿的两劫已过,还剩最后一场大难,不过,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临。所以,我假意收她为徒,尽快让她的能力强大起来,好平安地度过这场劫难。”陶醉轻叹一声,想起自己用的那个办法,真担心那丫头知道自己身份之后跟他怄气,那他有的是罪受了。
司马骏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我的人搜遍了数座城池都未寻到月儿的下落,定是三弟你暗中阻挠吧?”
陶醉点点头,坦然承认,“事情都过去了,希望你们能够放宽心,不要再为我和丫头自责,终日折磨自己。还有啊,大元帅,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您老可得好好活着,等月儿回来,还要听她叫您一声爷爷呢!”
司马亮喜极而泣,泪水汹涌流淌,抖着双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臂,声音沙哑,却字字透着铿锵,“锐儿放心!爹不会死的!爹还要好好偿还这场孽债!好好地弥补你们!”
孽债!没错!那确实是个他终其一生都难以偿还的孽债!
当年,司马亮为了陇络朝中势力,更为了那段不为人知的血海深仇,同意了他和丞相千金宁婵娟的婚事,暗地里却背着他密谋着如何整垮宁相,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地将宁家几百口推上了断头台。趁着他远赴千里平定叛贼之际,诬陷他的妻子宁婵娟与侍卫苟和,滥用私刑将她毒死,又慌称溺死了他的亲生女儿,逼的他跳崖殉情。十几年来,他混沌度日,装疯卖傻,沦陷在各种恐怖的梦境里,不知道自己是该生,还是该死……
可千帆过尽,那些彻骨的仇恨和悲痛,终是在丫头明媚的笑靥中,化作泡影。
只留下了那份,迟到的爱。
想起对丫头的承诺,他只在元帅府里逗留了片刻,在父兄殷殷期盼的目光中,驾着云雾,潇洒离去,惊的二人叹为观止。
途经定北侯府,他低头看着占地辽阔的府邸,这里依旧是原来的面貌,气势磅礴,雄伟华丽,曾经的辉煌似乎并未因他这十几年的缺席而撼动丝毫。
他始终还是夜冥国子民心目中的战神,所有的人都忘不了曾经驰骋沙场,平定四方叛乱,震古烁今的一代天骄——司马锐!
这日中午,月痕又在厨房里忙活起来,虽说师父还没回来,但石敏难得过来一趟,她定是要好好地招待这个在苍篱山唯一的好姐妹。
原以为发生了昨天那件骇人听闻的大事后,玉饶师太应该会把她的弟子看得死紧,没想到居然同意石敏过来,看样子对她十分宠爱。
靠在门边上,石敏望着月痕忙碌的身影,脸上洋溢着温馨的笑容:“老天爷总是公平的!你看你,虽说上不了厅堂,可在厨房里如鱼得水似的。要换做我,琼花宫上下都要骂死我!”
“为什么?”月痕一边切着萝卜,一边笑问。
“因为我做的饭太难吃了嘛!”石敏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还好,我们有专门负责做饭的师姐,每天都能吃到香喷喷的饭菜。倒是你,做的这么香,最后还是会被你那个师父给熏臭了吧?”
“才不会!我师父可不臭!”
“他不臭?”石敏有些疑惑,“可是我听说,他身上臭的连苍蝇都不敢接近呢!”
月痕不怒反笑,手上的工作未停,一脸自豪地说道:“那是他们孤陋寡闻!我师父不但不臭,而且长的英俊潇洒,对我又温柔又体贴。比那个淡云……”她眸光一闪,连忙改口,“连掌门师叔都要逊色他几分呢!”
“天哪!真的假的?”石敏震惊地跑过来,睁大眼睛,“月痕,你该不会是在哄我吧?”
月痕下巴一昂,将砧板上的萝卜倒进篮中,“信不信由你!反正过了今晚我师父铁定会回来,到时候你可别花痴的流口水哦!”
石敏扼腕长叹:“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难不成他把整座苍篱山都给骗了?可到底是为什么啊?好好的人把自己折腾成那副德行?”
月痕无奈地摇摇头,“那是师父的私事,我不便多问。不过现在好了,他把想不通的事情都想明白了,以后再也不会折磨自己了!而且,我会永远照顾他。”
石敏找了个凳子坐下来,不禁有些失落:“这么看来,还是你比我幸运多了!自从昨天的事情之后,琼花宫就像热开了锅一样,师父一气之下把十几位师姐打的遍体鳞伤,还罚跪了整整一夜。”
月痕一凛:“为什么要打她们啊?”
“因为那个犯错的师姐在门中排行第十四,所以上头的师姐都有责任。”石敏的脸色沉重下来,想起十几位师姐被责打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
“这么严厉啊?”月痕不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心下一沉,“那你呢?她有没有打你啊?”
石敏见她一副担忧的样子,急忙展颜微笑:“那倒没有,我刚刚入门,表现的一直都很好,师父对我期望很高,平时对我也不错。只要我循规蹈矩,听她的话,是不会有事的!”
“嗯!”月痕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石头,你以后一定要倍加小心,千万别让明阳宫的师兄给蛊惑了去!”
“当然不会了!我是来修道的!怎么可能那么糊涂呢!”石敏上前揽住她的肩膀,笑道,“你就别为我担心了!好好的做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月痕突然想到了一件严重的事,干脆放下手里的活,一本正经地问:“对了,你那个师姐现在怎么样了?能下床走路吗?那种地方受伤一定很疼吧?”
石敏笑的有些牵强,“什么床啊?我师父都快被她气死了,还会让她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养伤?早把她关进囚牢里了,而且连衣服都不给她穿,每天就送一顿残羹剩饭,还要被同门师姐嘲笑,可惨了!”
“啊?”月痕惊诧不已,“连衣服都不给她穿?为什么?”
石敏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师父骂她****,就跟畜生一样,还穿什么衣服啊?我看啊!她可能一辈子都要被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了!真是作孽!什么错不好犯,偏偏犯这种遭人鄙视的错误!真不知道该不该同情她!”
秀眉紧皱,月痕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都怪我,要不是他们的事被我撞见,我又撞见了掌门师叔,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我看她一定不想活了!石头,她会不会做傻事啊?”
石敏嘟着嘴摇头:“不知道!要换做我,我一定不想活了!”
听她这么一说,月痕心里更加紧张,连做饭的心情都没了,“那怎么办啊?我们要不要去安慰安慰她?”
“我们?”石敏像听到了一件大奇闻,惊怔之余连连摇头,“算了吧!听说囚牢外设有五行八卦阵,我们又不懂破阵,会死在里面的!”
月痕恍然,“对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也不知道那个凌师兄怎么样了,会不会也被关在里面。”
“他?”石敏冷嘲一笑,“他哪有那么惨?他师父都心疼死他了,这会儿在明阳宫,不知道多少师弟在伺候着他呢!”
这么截然不同的待遇,令月痕心里无端地冒起了一团火:“怎么会这样?太不公平了!那天……那天那个凌炜森可过分了!不但死不要脸,还侮辱你师姐,骂她贱女人!可惜,你那个师姐实在太傻了!明知道他只是在玩弄她,还那么死心塌地的!哼!太不公平了!”
“什么事情惹的我的宝贝丫头这么生气啊?”
一个熟悉的浑厚嗓音从门外传来,令正气的火冒三丈的月痕登时愣住了,呆呆地朝门口望去。
只见陶醉一个健步跳了进来,俊脸上闪烁着阳光般的色彩,目光一如往日,温柔似水。
“师……师父?”
“八……八……八……”
见她旁边一名秀美少女“八”了半天没八出个所以然来,陶醉的好心情突然染上了火药,暴躁地叫道:“八什么八?你才三八呢!”
月痕见他的火气陡然上来,忙挡在石敏的面前,护姐妹到底。
陶醉见她俩一副受惊的小鸟样,立刻恢复了笑意嫣然,好声好气地说:“我的意思是说,不用那么八,直接叫我师叔就行了!我特讨厌八这个数字,连你们掌门师叔都不敢这么叫哦!”说着笑眯眯地看着月痕,张开双臂迎向她,“宝贝丫头!师父我提前回来,你是不是该给个热情的拥抱啊?”
“师父!”月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局促,一时把不高兴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兴奋地奔了过去,扑进他宽阔而温暖的胸膛,立刻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淡雅清香,浑身都好似软了下来,抱着他一个劲地傻笑。
不远处的石敏也跟着傻了,这就是传说中那个臭气熏天,肮脏不堪的八师叔吗?拜托!除了脾气有些怪异之外,他分明就是个风度翩翩的高雅俊公子啊!这苍篱山的人都瞎了眼了!
更令她傻眼的还在后头。
话说陶醉一时兴起,竟把她二人直接撵出了厨房,自己系上围裙大干起来,那气魄,简直就像上了战场似的!
不一会儿,四五道菜肴摆上了桌。
石敏看着眼前优雅斟酒的俊朗男人,心里对他无限膜拜,就差没激动地跪下拜他为师了。
几杯酒下肚,陶醉看到两个丫头还傻傻地站在一边,困惑地眨眨眼:“愣着干嘛?坐啊!丫头你也真是的,客人来了,也不知道招呼一下,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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