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冷静地看了他一眼,明黄阔袖突然一挥,桌上的琉璃盏顿时碎裂成渣,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众仙望而生畏。
他陡然斥道:“青龙孟章何在?”
战隐叹了口气,回道:“本来和玄武朱雀他们四处嬉闹,被儿臣逮回了欲界,这会儿正跪在那儿等皇父您下旨降罪!还有那个白麒麟,周身一团戾气,儿臣怀疑他跟欲魔提前现世脱不了干系!”
帝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蕴了一团怒火,可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漠地吩咐下去:”天兵天将,速将他们押上南天门!依天条惩处!”
“这……”战隐微愕,跪在地上干着急,“这就将他们处死吗?不用前去讯问一番?而且……似乎太白金星也牵涉其中……”
帝俊抬起冷漠的双眸,威严道:“要不要处死他们还轮不到你插嘴!看看现在人间什么时辰了?你也要学青龙玩忽职守吗?”
眼看着数十名天兵天将领了旨意浩浩荡荡而去,战隐心知无力挽回,谦恭地垂下头,低声道:“儿臣不敢!儿臣这就去!”
说罢不敢再作停留,转眼间飞身离去。
战隐这匆匆一来一回,快的让众仙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妄自出声。
却是角落里那位身着蓝色霓裙的龙族公主不满地哼了一声:“陛下真偏心!”
话音未落,帝俊沉冷的目光陡然扫向她,吓得身旁的嫦娥仙子迅速将她拉回了座位,起身面对着帝俊,嫦娥柔婉轻笑,不慌不忙道:“陛下息怒!倾心只是个孩子,口不择言,望天帝陛下恕罪!”
帝俊神色依旧冷漠,语气中的怒意丝毫未减:“嫦娥,怎么轮到谁,你都要处处袒护?”
嫦娥恭敬颔首,不敢出言反驳。
同众仙一起沉默了片刻,帝俊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袖,起身淡漠地说了句:“散席。”
说罢,便平静离开,徒留众仙心惊胆寒。
欲魔现世!?
欲魔现世啊……
明月神殿,广寒宫。
银光流泻千里,浅淡中透着微微清寒。
站在阁楼上,敖倾心失神地望着远方,心里百般委屈,忍不住对身旁柔美的白衣仙子吐露心声:“嫦娥姐姐,你刚才干嘛要拦我嘛?哼!陛下本来就偏心!人家战隐明明有功,他还对他凶!要换做行云殿下,不早早把他扶起来了?还忍心让他跪着?”
嫦娥淡淡一笑,坦言:“陛下的心思岂是你我猜的透的?我还没说你呢!胆子真大,竟然敢说陛下的不是,要不是我及时拦住,还不知道他要怎么罚你呢!”
目光中明明闪过了一丝紧张,可敖倾心还是心有不甘:“我只是实话实说嘛,我才不怕他呢!”
嫦娥不禁掩唇娇笑:“你呀!几百年不见,还是这老样子,何时才能长大呢!”
娇颜闪过促狭,敖倾心嘟嘴嗔道:“我才不要长大!像听心姐姐那样什么事情都要去承担,处处谨小慎微,有什么好的?就是再过上几万年我还是这个样子!”
嫦娥无奈摇头:“再这个样子,怕是连战隐都不敢要你咯。”
闻言,小脸立刻闪现绯红,敖倾心下巴傲慢一抬,淡哼:“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不见得要他呢!”
“是吗?不过我上次去相思岛看望天后时,他刚好也在,而且还说了一些话,你想不想听?”
明眸一亮,敖倾心抿着小嘴,故作镇定:“他说什么,关我什么事啊?几百年过去了,他长什么样我都忘了!”
看着她佯装不在乎的小模样,嫦娥忍不住失笑,摇摇头,柔眸流转,她俯视着阁楼下云霭飘渺,愁绪幽幽……
欲魔现世,莫不是人间又要经历一场劫难了?
云淡风轻的午后,艳阳高照。
不知不觉,回到苦无山庄已有三个多月,从盛夏到凉秋,时间如同白驹过隙,飞速流逝。
古老而华美的庄园里,处处弥漫着欢声笑语,青翠竹林鸟鸣啁啾,花园莲池蝶飞鱼游,零零散散坐落其间的阁楼屋甍各个如同鬼斧神工般精致完美,一眼望去,宛如一座华丽城池,绝伦无可比拟。
自从那位失踪了一年多的庄主突然回来之后,苦无山庄即便阴雨连绵的日子,依旧仿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人人欢欣鼓舞,乐在其中。
最逍遥快活的当属身为庄主的戏子了,这些日子下来,他几乎每时每刻寸步不离地守在飞翼身边,每日清晨亲手为她梳头绾发,共进早膳,白天喝点小酒喂喂鱼儿,偶尔也陪她散步切磋武艺,时不时还搬起画架充当画师,只不过那画出来的东西实在让人难以目睹,被飞翼几番嘲笑后,他羞恼之下聘请了最有名的画师指导,三天后,该画师抹着冷汗膜拜的五体投地,灰溜溜跑了。
期间二人还回了一趟静谷,看望了破婆婆和焚琴,在婆婆强烈的要求下,不得已在她面前又拜了一次天地;紧接着还特地去了东海盐镇,意外发现楼适和水玲珑竟然已育有一子,岂料某个无良男人摸着飞翼尚未有动静的小腹,硬是跟人家结了娃娃亲;最后又去了一趟湘北,薛豹见到戏子顿时吓了一跳,往日雷厉风行的他,在被某男人热情地唤了一声“二叔”后,彻底软了下去,顷刻间整个湘北热血沸腾……
几番辗转,再次回到苦无山庄,飞翼开始莫名地感到了一丝忧郁,偶尔坐在阁楼望着远方发呆,对于戏子的热情拥抱反应的有些冷淡,惹的某男人常常郁闷纠结,抓破头皮也想不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难道是嫌我烦了?”对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无辜地眨了眨,戏子随手扔了酒杯,双手环胸,他摩挲着下巴,邪眸半眯睨了一眼远处阁楼,眉头渐渐蹙了起来,“阿步,你觉得的呢?”
下一刻,小鹦鹉立刻会意地尖叫起来:“嫌你烦了!嫌你烦了!”
戏子眉头顿时打了个结,恼怒:“闭嘴!”
“讨厌!讨厌!”小鹦鹉欢快地飞了一圈,“嫌你烦了!嫌你烦了!”
戏子忍无可忍,魔眸邪恶一闪,伸手取走了小鹦鹉面前的食盒,慵懒一哼:“是嫌你烦了吧?多嘴!饿死你!”
小鹦鹉顿时跳了起来哇哇大叫:“无耻卑鄙!无耻卑鄙!”
戏谑一笑,戏子完全无视这小东西的叫嚣,摸着下巴想了又想,终于下定决心:“问你这只呆头鹦鹉还不如直接去问我的飞翼!”
正欲转身离去时,却见独孤走了过来,星眸染着笑意,向他回禀:“爷,有客到。”
剑眉一挑,戏子面露一丝疑惑,随即邪魅笑了,若无其事漫步而去。
被无情丢下的小鹦鹉还在叽叽喳喳叫骂:“无耻卑鄙!讨厌!讨厌!”
大厅内极具奢华,格局高雅不失华丽,一眼望去,富丽堂皇简直可蓖美皇宫宝殿。
然而在如此贵气逼人的地方,何诗诗却很没形象地翘着二郎腿抠鼻孔,一手拿着雪梨咬的哗啦作响,还没吃完又拎起一串葡萄狼吞虎咽,片刻功夫,她所在的位置上已是垃圾成堆,极其不雅。
一边的几名侍女纷纷翘首朝门外望着,不时地交换一下眼神,那神情分明在一致说:这哪儿来的飙妇啊?也不瞅瞅这是什么地方,忒放肆了!
何诗诗边狂吃边朝几个漂亮丫头翻白眼,心想:这死小子过的可真够快活舒坦的!有个飞翼还不够,府上的侍女一个个跟仙女下凡似的,家大业大的连皇帝都要眼红!要换做几天前,老娘我来一趟还得跋山涉水,不过现在好了,几个筋斗云,小菜一碟!
想到这儿,何诗诗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懒懒地伸了个腰,故意嘟囔了一声:“真是的!老娘千里迢迢来一趟,这做儿子的还躲起来不见人,真是岂有此理!”
此话一出,几个小侍女陡然脸色苍白,惊恐的目光齐刷刷扫向何诗诗,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口气都不敢出。
一拍大腿,吃饱喝足的何诗诗刚慢吞吞地站了起来,那厢大门口终于走进来一名白衣锦服的俊美男人。
何诗诗眼明脚快,急急忙忙迎上去,大圆脸笑成了一朵灿烂的牡丹,一声大叫陡然震的房梁一抖:“儿子!!!”
大地一阵摇晃后,几名侍女顷刻花容失色,连向庄主该行的基本礼数都忘到脑后,火速逃离。
纵是一向波澜不惊的戏子也不由地朝后退了一步,斜睨着她,目露警惕,谑笑道:“多日不见,功力见长啊!”
“那是!”骄傲地扬起下巴,此时的何诗诗已不再是三月前包着块花布头巾的乡野村妇了,身上的衣服颜色怪异,零零垮垮,也看不出什么材质,一头火红篷发乱霸气外露,白皙的圆脸看上去倒还有几分娇俏艳丽,哪里还是从前那个年近四十的妇女?分明就是个光芒四射的年轻女子。
戏子不由咋舌,这淡云步可真会给他找娘,早知道她是这副德行,打死他也不忍心叫她一声“娘”啊!
见他死盯着自己,半天没吭声,何诗诗下意识地摸了把脸,娇嗔道:“怎么?娘变年轻漂亮了你这小子还不适应了?哎哟放心啦!老娘我好歹也活了一千多年,做你娘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别叫我奶奶就行了!呵呵呵呵……”说着掩唇笑的难以抑制,直到房梁又忍不住抖了两下,方才不好意思地止住了笑,大眼睛眨巴眨巴朝着目瞪口呆的男子妖娆凝望。
戏子哭笑不得,暂且也不再研究她离奇的装束,径直走到主座前坐下,揉了揉酸疼的额头,漫不经心道:“你来干什么?”
“哟!”何诗诗忸怩地坐回了原位,捻着一缕红发,娇笑道,“这娘要见儿子,还要理由啊?”
戏子优雅地拿起酒樽,往象牙杯里倒了点酒,眉宇间流露着尊贵邪妄,他端起酒盏呷了一口,吐出来的话慵懒的像午后的阳光:“我不管你是何方妖孽,既然到了我无情戏的地盘,就得收收你那劣性子,别到时候怪我这个做儿子的不讲情面!”
何诗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嗔怒:“傻小子真是的!干嘛把话说的这么严重啊?我们好歹也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这好不容易都恢复了真身,理当有福同享!没派人来接我这个娘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光顾着自己快活对娘出言不逊呢?没有我哪有你的今天?哼!”
戏子扼腕,恨不得把这无耻的妖孽一掌拍飞,可气他还不得不对她有所敬重,全因着那一年来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虽然这女人每次发起脾气来火爆的让人吓破胆,可到底没真正伤害过他,甚至处处替他收拾烂摊,俨然一含辛茹苦的母亲大人啊!
瞥一眼她脚边各种果壳瓜皮堆积出来的垃圾,戏子脸色变了变,忍住了把她轰出去的冲动,邪冷一笑,他的态度转变飞快:“既来之则安之,以后想吃什么直接吩咐下人,哪天吃到不想吃了,可以直接走,不必跟我打招呼。”
何诗诗一听,挖鼻孔的手不由顿在那儿,黑眸灵动一转,笑呵呵道:“哎哟?人家是狮子大开口嘛!只有吃不够,怎么会吃到腻?儿子你既然这么大方,那娘就不客气了,反正你那么有钱,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被我吃穷的!”
戏子无语,这叫什么话?他那些遍布全国各地的产业要是能被一个女人吃光,他也不用叫什么鬼才戏爷了,干脆还是改名叫张小北得了,伤尊严啊!
“咦?怎么就你一人儿啊?我那美丽动人的儿媳妇呢?”咯咯痴笑了半天的何诗诗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然后继续伸手抠鼻孔。
闻言,戏子更懒得跟她鸡同鸭讲,自顾自地倒酒喝,一杯接一杯,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盯着这男人连续七杯酒下肚,何诗诗深刻意识到其中事有蹊跷,当下也不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整容肃穆道:“儿子,你俩不会吵架了吧?”
岂料戏子充耳不闻,压根不把她当回事,继续倒酒狂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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