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它不是你!一定不是你!”说着,她长吸了一口气,向着那具恶心的尸体伸出手去。
脑海中回想起他曾受过的重伤,她这才意识到,那些伤足以令他的肩骨严重受损。然而撕开它焦烂的肉体,那森森白骨却是极光滑的,分明不曾受过伤!
本该为此感到庆幸,可司马如月却瘫软在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痛哭起来。
那一刻,她糊里糊涂,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仿佛心里最重要的东西坍塌碎裂,她无力面对,更不知该如何面对。
淡云步没有死,他还活着。
可是他去了哪里?如果只是为了逃离她的身边,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放把火?他当真以为她会笨到把一个陌生的尸体当成是他吗?
淡云步绝对不是有心机的人,一定是别人故意制造了这样的假象,好让她以为淡云步死了,这样一来她就不会再想着把他找回来!
到底是谁制造了这一切?
没想到不出半日,花公公举着一道圣旨莅临定北侯府,那眉飞色舞的神采分明昭示了一切!
“夜元重!你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司马如月一路叫嚣着闯入夜冥王宫,身后的花公公和众多侍卫屁颠屁颠地尾随着,个个面如菜色,不敢吱声。
刚刚补了一场午觉的夜元重哈欠连天地挥开幔帐,床上两个一丝不挂的美人也被同时吓醒了,忙裹了锦衾蜷缩到角落。
夜元重却丝毫不以为然,随意披了件黄袍便悠哉步了出来,语气懒散:“谁这么大胆敢扰朕清休?”
“哼!”司马如月一把抢过花公公攥得直发抖的圣旨,重重摔到夜元重的胸膛上,“昏君!你把我的人弄到哪里去了?你最好把他交出来!否则我定将你的宫殿夷为平地!”
“你的人?”夜元重挑眉谑笑,大步流星走到她的面前,“美人啊!你的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呢!不过有意思,朕就喜欢这样的!”他说着,伸出食指挑起她的下颚,一双魔眸含笑凝视她。
触及到他眸底熟悉的炙热,司马如月顿时吓了一跳,惊恐地连连倒退。
“刑……诺……”
“什么?”夜元重皱起眉头,破天荒感到一丝疑惑,“你的样子好像很怕我?”
她稳住心神,上下打量他,愈发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难道?莫非?
她不敢再想下去,死死瞪着他:“我不想跟你废话!快把我的人交出来!”
“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他是你的什么人?”夜元重也不急着否认,状似困倦地打着哈欠。
“你之前派这个阴阳人来我府上勘察时就该知道他是我的什么人了!我告诉你夜元重!你要是敢动他!我司马如月绝不会放过你!”她放下狠话,又指着地上的圣旨,“还有!别以为一道圣旨就能把我弄进你的后宫来!想让我嫁给你这昏君?做梦!”
说罢,她恶狠狠瞪他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然而不过才走了几步,夜元重一句话还是镇住了她:“不嫁我?那你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那个让你又爱又恨的旧情人了!”
慢慢攥紧拳,咯吱乍响中,她猛回头,咬牙切齿:“夜元重!!!”
“哎?我的小美人!先别激动嘛!”夜元重回头拣起地上的圣旨,慢条斯理走到她面前,嘴脸噙着妖魅的冷笑,“我记得你刚刚说了两个字,刑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刑-诺?”
“你……”司马如月不禁后退,目露惊恐,“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夜元重张开双臂,大笑:“哈哈!美人你真会开玩笑!朕是谁?朕当然是这夜冥国的天子了!不过刑诺这两个字听着甚是耳熟呢!美人,你说这刑诺会不会是朕的前世,你刚好又是朕前世的女人……”
“够了!”司马如月大叫一声,猛摇头,“我不知道什么刑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快把他放了!把他放了!”
“朕都说过了!”夜元重将圣旨递给她,状似一副认真的模样,“只要你肯接了这道圣旨,朕自然会把他放了!”
她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安排,倘若眼前这个年轻的帝王真的已被刑诺的灵魂所占据,那她要做的,就是把他杀了,以绝后患!
对!杀了他!杀了他!
心念一动,满目杀气凛然,可转念一想,她又犹豫了。
淡云步还在他的手上,谁知道他会不会也用同样的办法来折磨他?何况他现在已贵为一国之君,想把一个人藏得密不透风实在太容易了!要是就这么死了,国民动乱之下,她去哪里找他?会不会这昏君一死,他也会被残忍杀害?
太多的顾虑纠结在一起,让她意识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之前为了替戏子疗伤,她的功力已经耗费了大半以上,就算能杀了夜元重,也不见得能平安逃出高手如云的皇宫。
无论如何,这都太冒险了!
“怎么样?想好了吗?”夜元重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朝着花公公使了个眼色,人立刻恭敬地退了出去。
她仿佛下定了决心,长长舒了口气:“你先放了他!”
“要是朕放了他,美人你又反悔怎么办?”
“如果你不放,那我们就只有同归于尽了!”
“别呀美人!事情哪有那么严重?行!朕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夜元重爽快地点头,负手走向殿门,司马如月一路尾随,虽满心雀跃,但丝毫不敢懈怠,目光警惕扫视周围。
穿过迷宫似的长廊,又越过几扇老旧的城门,最后来到一处院落,院中百花争艳,缕缕清香扑鼻萦绕,醉人心脾。
很快,她觉察到不对劲。
这些花好奇怪,她从未在人间见过这样的花,反而曾经听阿紫提到过,此花生长于沙漠,是为七情,又名噬心红。而它的形状竟真和那沙漠之花极为相似。
“这些花……”
“怎么样?喜欢吗?听说它毒性很强,朕向来就喜欢毒辣的东西,所以特意派人从沙漠移植而来。”夜元重看上去十分得意,魔眸闪烁着玩味,“而且,我正在考虑要不要让你的旧情人尝尝它的滋味!你想啊,那噬骨钻心的痛,一定比你那些刑具更有意思!”
“够了!”她厉声打断他的话,“废话连篇!人呢?”
“人?朕不就是人吗?”
“少跟我打哈哈,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魅惑一笑,脸慢慢凑了过来:“美人,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气啊?你一定以为是这七情花散发出来的吧?”
“你什么意思?”司马如月陡然感到一阵燥热,身体的变化一下子令她呆住。
“你放心,这不是什么毒气,而是充满爱的味道!”他的脸凑得更近,暧昧的气息在耳边缠绕,他已心猿意马不能自持,“美人,朕快受不了了,还不赶紧伺候朕……”
司马如月一把推开他,扶着一棵大树,满面通红,连连喘息:“夜元重!你……卑鄙……”
数月前耻辱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如今,他又想……
可恶!!!
“美人,你不是想跟朕同归于尽吗?来吧!我们来玩一场欲生欲死的游戏怎么样?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他说着,猛扑上来,牢牢将她禁锢在树干上,滚烫的唇恣意在她的胸前啃舔。
司马如月双手颤栗握拳,使劲浑身力气将他推开:“刑诺!!!我杀了你!!!”
话出口时,她迅速退后,掌中凝聚出黑色的法力,衣袍无风自鼓。
夜元重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朕不明白,为了那个人,你居然连皇后这么尊贵的身份都不要?如今中了媚药,还能抗拒……”
“哼!你以为呢?你这无耻的魔鬼!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再让你得逞!”她说着,凌厉的掌风猛烈攻向他。
夜元重虽然也会几招武功,可冷不防迎上如此强大的掌力,根本无从抵抗,尚未及眨眼,已被震飞出去老远。
“噗——”一口腥甜喷吐而出,他整个人扑倒在地,通红的脸上惊现紫黑之气。
司马如月看着他,嘴角意外露出一抹冷笑。
戏子说得没错,就算刑诺还活着,也不过是肉体凡胎,要想杀了他简直是轻而易举!
且不说夜元重是不是刑诺,此时此刻,她都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夜元重!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把他关在哪儿了?快说!”
她步步逼近,一挥袖,他的周围顿时蹿起一圈火焰,炙热的气息呛得他愈发难受,偏偏体内的媚药正在起着强烈的作用,整个人便犹如在沸腾的黄油中挣扎,痛哭哀嚎。
那一刻,司马如月感到痛快极了:“怎么?还是不肯说吗?好!你最喜欢毒辣的东西是吧?那我就送你个几百朵聊表心意!”
说罢,腰间的白纱宛如一条灵动的白蛇,飞扑向七情花丛,转瞬携带起无数花瓣纷纷扬扬洒向夜元重。
汗水直流的身体瞬间将七情花吸引,直入骨血。顿时,噬骨钝心之痛折磨的他歇斯底里,痛嚎翻滚。
“我……我说……”
“快说!!!”
“他……他不在……朕的手上……”
“我不信!除了你谁还有动机把他抓走?”
“他真的……不在我手上……啊……”
“……”司马如月情不自禁后退,这时她才发现,白纱上残留的一片花瓣不知何时飘飞到额头上,而额头上的汗水很快将花瓣吸收了进去,下一刻,她顿觉头骨刺痛,踉跄摔倒。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是这个世上最毒辣的人,却没有想到,真正的毒辣,是杀人于无形。
就像七情花,情入骨髓,痛至心肺。即便只是一片小小的花瓣,也再难拔除……
“啊……啊……”
眼看夜元重已被火海吞噬,她挣扎着爬过去,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喊着:“说……他在哪儿……他到底在哪儿……他在哪儿……他……淡……淡云……”
最后一个字尚未及说出口,火海中突然跳跃起一缕蓝光,幽蓝幽蓝的光芒升腾飞起,她伸出手时,那光芒便朝着她的方向飞来,轻轻坠落在她的掌心。
晶莹剔透的泪滴状项链,蓝莹莹的光芒美轮美奂,落入掌心仿佛一滴泪,冰冷的触感顿时令她清醒了一些。
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在耳边喃喃说着:“月儿,在我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未来生生世世,不管你换了容颜还是改了姓名,你始终都是我最爱的那个女子,永世不换……”
泪滑落时,她痛哭失声。
“我们的爱在欲魔的诅咒中沉淀了千年,曾经单纯天真的你被岁月打磨的丢失了自我,而我,又何尝不是?这千年来,我们彼此都亏欠着对方,可到头来,其实谁也不欠谁。”
“过去的事已经随风而逝,我一点也不想让你记起那些痛苦的回忆,我只希望,你能够相信我最后一次。”
“请你相信我,月儿,我真的没有害死小敏。可不能否认我伤害了你。我真的该死,所以这几个月来,我甘愿承受你对我的惩罚。”
“月儿,从我苏醒的那一刻,我就好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不管未来将遇到多么可怕的灾难,只要我们握紧彼此的手,一定可以安然度过。可是,此时此刻,我却不得不离开你。”
“月儿,你会来找我吗?”
“不管你会不会来,我都会回来找你。”
“哪怕这条路比登天还难,我都会走下去,回到你身边,永不分离……”
双手紧握成拳,掌心中的凉意仿佛随时都在提醒着她。有些记忆岂能那么轻易随风而逝?至少,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晚明月皎皎,他抱着化作灰兔的她,含笑诉说着过往那些美丽又遗憾的往事……
他的笑如水般纯净,在月色之下,如此之美,美得令她心悸难以抗拒,从此痴缠执念,只为他一人。
他的笑如孩童般真诚,在阳光之下,闪耀着辉芒,即便衣衫被自己的小兔爪子弄得脏乱,依旧不失俊秀淡雅。
他的喜怒哀乐,他的忧恐悲惊,一瞬间在脑海中跳跃出数张画面,画面模糊不清,唯独他的脸庞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可伸手去触摸时,却是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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