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淡云步失笑,点点头:“你说得对,不能知道了将来,就不去努力!这样吧,我现在教你一套口诀,想办法遁空脱逃。”
“掌门师叔不行吗?”
“我法力丧失过半,又身受重伤,必须马上运功疗伤,你记住这套口诀,好好练习,争取在那些妖孽来之前……”话说到此,淡云步忍不住一阵剧烈咳嗽。
石敏一惊,连忙点头:“知道了师叔,我一定用心练!一定!”
雪夜幽冷,朦胧的月光似镀着一层冰冷的寒霜,静谧的让人不禁感伤。
一枚色彩斑斓的琉璃瓶静静躺在掌心中,褪去了皮革手套,他的双手比起往日的粗糙厚实,如今却瘦削的青筋分明。
隔着绚丽的琉璃瓶身,他的指腹静静摩挲着宛如丝绸般的红色毛发,唇角的笑意不由加深。
本到了睹物思人(妖)的绝佳境界,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狼嚎,隔着洞门某妖单膝跪地禀告:“报大王!那什么大高个让他给跑了!”
蒙太郎火速将琉璃瓶收回怀中,思绪被打乱的他目光中腾腾燃起怒火,蓦地拍案而起:“那淡云步呢?”
小妖一听,嘿嘿笑道:“那小白脸伤那么重,再让他跑了俺们不都成饭桶了吗?”
蒙太郎咬咬牙,心念一转:“算了,那小道跑就跑了,准备吃那女的!”
“是是是!小的正有此意!那……”狼眼珠子诡秘一眨,某妖坏笑道,“不过那女的瘦不拉叽的看上去也没多少肉,要不咱把那小白脸一块儿炖了,免得夜长梦多啊大王!”
蒙太郎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满脸深沉地坐了下来,表示赞同:“那好!就把那淡云步一块儿剁了,给老子剩几斤给腌起来,改天送到我虎哥府上去!”
“得嘞!大王您就等着享受美味吧!”某妖兴奋地扬长而去。
寝室再次恢复安静,蒙太郎又慢慢地将怀中的琉璃瓶取了出来,一边摩挲着,一边目露狠光自言自语:“哼!狐妹你放心!等那淡云步被兄弟们吃干抹净后,老子一定会把赵文斌抓来烤全人(羊)!!!”
外头两个妖护卫窃窃私语:
“哎!你说咱这大王咋就放着红耳狼姐姐不要,偏爱一根毛呢?”
“噗……那可不是一般的毛,据说前身是只红尾狐,和咱红耳狼姐姐有得一拼呢!”
“哟呵!原来如此啊!难怪大王这么鬼迷心窍的,嚯嚯嚯嚯……”
……
昏暗的铁牢内,石敏正盘腿而坐练习遁空之术,然而在短短时间之内要修炼出如此高深的法术,绝非易事。
淡云步本想趁着这段时间运功疗伤,无奈伤情太过严重,又长时间饥渴受冻,根本难以提起真气,只能无力地看着未来的徒儿,但愿她能成功。
没想到时间过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转眼就见几只小妖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其中一只故意凑上前露出锋利的獠牙,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呀呵!你个小白脸!居然醒了?”
领头的居高临下一声厉斥:“少跟他废话!大爷我都快饿昏头了!赶紧拖出来宰了!”
二妖领命,上前准备打开铁锁。
瘫靠在墙上的淡云步面色波澜不惊,平静地看着一旁全神贯注练功的石敏,见她周身萦绕的蓝光比起方才更盛,唇角不禁漾起如水的微笑,淡淡说了一句:“小敏,时候到了。”
话落,石敏猛然睁开眼,但见二妖拉着绳索正要上前,她目光陡然一亮,二指合并引出一道手决,光芒乍现的须臾,二人凭空消失了踪迹。
紧接着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狼嚎:“操! ****** 人呢?”
蒙太郎很快得到消息,二话不说,摔了酒杯施展法术紧急追了出去——
黑暗中,两道光芒宛如流星般快速陨落,淡云步一落雪地,整个身子顿时瘫软下去。
“师叔!你怎么样?”石敏忙搀住他,回头看着不远处的狼牙魔窟,懊恼地直跺脚,“我真笨!才逃出这么点路!估计他们很快就要追上来了!师叔!我们赶紧跑吧!”
淡云步挣扎着试图甩开她:“别管我!以你的脚力逃离他们的魔爪绰绰有余!快跑!”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石敏急得眼泪汪汪,死活不松手。
“来不及了你快走吧!我伤太重只会拖累你!快走!”
“不!不行!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你忘了我能看到你的未来吗?我不会有事的!别再浪费时间了!快走吧!”
石敏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呜呜……我不要……”
紧接着,但闻高空“嗖”的一声巨响,一团狼烟滚滚而下,化出了一道威猛的身躯,只见他呲着森森獠牙,锋利的狼爪纵肆划空,悚然咆哮:“想跑?没那么容易!”
石敏吓坏了,却还是硬着头皮挡在淡云步身前,与他冷冷对峙。
“妖怪!我不会让你伤害我师叔的!”
“哈哈哈哈……”蒙太郎肆虐大笑,凌厉的双眸闪着凶光,“想不到你这小丫头还挺有情义的!那就让老子活吞了你!先来尝个鲜!”
眼看那只闪烁着寒芒的锋利狼爪就要朝她抓来,千钧一发之际,淡云步用尽全力推开身前的石敏,任由狼爪抓破了自己的胸膛,还未来得及喘口气,整个身子猛地被压倒,深陷入雪地中。
蒙太郎一手抓着他血肉模糊的胸膛,单膝压迫得他不能动弹,俯身恶狠狠道:“臭道士!本来老子还想把剥皮拆骨下油锅,现在看来,还不如亲手把你撕了爽快!”
石敏呆呆看着她,一时忘了身在何处。
此刻,那妇人一见老人肩上靠着的男子,眸中顿时辗转出晶莹剔透的光芒,却又刻意隐忍着,然而平静的声音中不难听出微微的颤抖:“这位公子……伤得不轻,赶紧扶进里屋吧。”
老妪冷静应了一声:“是。”
石敏一听,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她步履轻盈地将淡云步扶了进去,忙追问:“请问夫人尊姓大名,可是这医馆的大夫?”
从进来到现在,她只见到这一老一少,难免心中猜疑。
妇人婉约一笑,声音如仙乐般优美动听:“是的,我叫羲和。姑娘莫担心,请在此稍歇片刻,让我看看这公子的伤势。”
见她如此温柔有礼,石敏立刻打消了心中的顾虑,恭敬地朝她行了一礼:“多谢大夫。”
羲和点点头,急步进入内室。
寝室内燃着檀香,气氛安详宁谧。
方才那满头花白的老妪不知何时幻化成了一名白衣仙子,清冷的容颜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她满目担忧地望着软塌上昏迷的男子,幽幽叹了口气。
“云儿!我的云儿!”羲和冲进来,不顾一切扑到床边,握着淡云步冰凉的手,潸然落泪,“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嫦娥忧心忡忡道:“娘娘,此次您元神私自下凡,你我若施展法术,天帝陛下很快就会得知,所以……”
情急之下,羲和连忙坐到床上将他冰冷的身子拥入怀抱,裹紧被子,连连点头:“我知道,这里药材齐全,医理之术我也略懂一些,会治好他的。”
掩去眸中忧伤,嫦娥淡淡一笑:“娘娘别担心,殿下这一劫并不会伤及性命,一些皮肉伤很快就会痊愈。而且您在人间不宜逗留太久,三日后嫦娥便来接您回去。”
“三日?”羲和失神呢喃,低头凝视着怀中惨白的容颜,忧伤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多谢仙子相助,你回去吧,莫让此事连累到你。”
嫦娥颔首,浅浅一笑,白色的身影优雅旋身,顷刻化作点点星芒消失在空气中。
黯淡的烛光下,她垂眸,唇角噙着温暖笑意,指腹温柔滑过他的脸庞,小心翼翼在伤口上擦药,满目疼惜化作泪珠无声滚落。
“云儿,还疼吗?原谅娘不能一下子治好你。只能用这些药物来缓解你的伤痛……孩子,你不要怪娘,好吗?”
其实她心里明白,行云自小就不是个会撒娇的孩子,他理智聪慧,性情淡漠无欲无求,甚至不曾在她面前开怀地笑过。她知道,自从天帝派他去镇守欲界,他就更不曾开心过,母子难得相见,却时光匆匆,短暂的都来不及给他一个母亲的拥抱。
她多希望这孩子能够开口对他的皇父任性地说一句“不要”,不要镇守欲界,不要什么太子之位,只要能够和母亲相依相伴,做一对平凡的母子……
然而,他的出生,却注定了不平凡。
九子惨死,曾一度像在刮她的皮,割她的肉。那些日月更替的年年岁岁,她跪在九重天阙,泪洒人间,却在云层之中离奇地孕育出了一个小婴孩。
她唤他“行云”,他在她怀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咯咯地欢笑。
天帝说,行云不仅仅是她的泪,亦是他的骨肉,那一刻,他甚至毫不犹豫将其封为天界太子,赐予这孩子至高无上的地位,却同时也剥夺了他承欢母亲膝下的权利。
在天帝的教导下,他苦练法术,历经数千劫难,终是站在了四重天巅峰之上,得到了天界众神的敬重和仰慕。
后来,他们母子见面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他必须寸步不离镇守着欲界四重天。而她,为了见他一面,总要在天帝面前苦求多日,可最后,大多会换来他的无情拒绝。
天帝严厉地告诉她,欲界随时都会发生意外,她去了只会令行云分心,若是不小心出了事,行云便会因此遭受惩罚。
可她是母亲啊!哪有不让母亲见儿子的道理?纵使将来真会出什么大事,她一个做母亲的,难道还不能替自己的孩子受罚吗?
可是,谁曾想,这一天来得那么快,且那样猝不及防。
擅离职守,贪恋人间 **** ,导致欲魔逃离四重天残杀生灵,六界堪危……这些罪名加起来,已经足够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天界太子又怎样?高高在上的欲界天神又如何?一步失足,在威严的天条下,不过也是渺小的蝼蚁,徒任命运无情摧残……
人间的一千年,在那波澜壮阔的天海岛屿虽只有一千个日夜,但对于一个思念孩子的母亲来说,何止是度日如年?
每时每刻,她的心都在隐隐作疼,多想就那样纵身于天海之中,不必在乎是生是死,只是盲目地定格,淹没在时间的漩涡里,忘了念想,忘了伤悲。
可是她不能,战隐也是她的孩子,她不能那样自私,不去顾及他的感受。
还好,这一千年,她终是挺过来了,如今看着安静熟睡的他,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让她满足。
“孩子,睡吧。身体的伤会慢慢愈合,心里的伤,娘也会想办法帮你抚平,只要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做娘的,便再无奢求……”
窗外,天色开始渐渐透亮,黎明的曙光温暖流泻,洒在她含笑的脸庞上,柔和的光芒熠熠生辉。
……
不知不觉,天光大亮。
医馆正厅内,石敏不知何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身上的道装脏乱狼藉,破了洞的长靴还在滴着雪水,她真的太累了,在这种又冷又饿的情况下,居然鼾声如鼓。
羲和袅娜的身姿缓缓步了出来,看到她这副囧态,不由地失笑,心里一阵惆怅。
都怪念子心切,自己忙着照顾云儿倒把这个小恩人给忘了,真是罪过。
想了想,她轻轻地拍了拍石敏的肩膀,小声唤道:“姑娘……姑娘……”
虽然声音轻的宛如羽毛落地,却还是惊的石敏一阵激灵,当下一个跳脚蹦了起来,急呼:“啊!师叔快跑!”
羲和无奈摇头,连忙安抚住她:“别怕,姑娘,你们已经安全了。”
石敏一怔,回头盯着她,脑子灵活一转,终于清醒过来,安心地舒了口气,片刻就焦急地不知所措:“师叔呢?我师叔现在怎么样?他要不要紧啊?”
羲和莞尔笑道:“放心吧,他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倒是姑娘你,这身衣服都湿透了,赶紧随我进屋换身干净衣裳吧!一会儿我给你煮碗姜汤,去去寒。”
石敏看着她,连连朝她鞠躬,感激涕零:“夫人,您真是个大好人!谢谢您!真的太谢谢您了!”
羲和但笑不语,领了她进了另一侧内室。
不消片刻,石敏便换了一身清爽的花布棉袄走了出来,羲和看着她把一碗姜汤喝完,又去盛了热乎乎的米粥端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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