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江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堵。
“江江？”老妈又叫了他一声，“怎么不说话了，不方便吗？”
老爸在一旁插嘴：“我就说不要来不要来嘛，他有自己的事要忙的，给人孩子添麻烦。”
“哎——”老妈尾音吊了起来，这是她发脾气的前兆。
“没事没事，”怕这老两口又掐起来，张灵江忙道，“你们在那儿等我，我马上过去。”
从他们老家到这里，坐高铁的话需要五个多小时，他爸妈为了一大早上赶到，应该买了凌晨的票。夫妻俩都是五十多将近六十岁的人了，身体本身就容易吃不消，更何况坐了一晚上高铁。
而且他老爸近两年身体不好，每次去医院总能检查出一些小问题，腰好像也出了什么毛病，不能久站。这些消息都是他从亲戚那边打探过来的，爸妈对他向来报喜不报忧。
上次老爸因为高血压住院都咬着牙没给张灵江透露一点，等他知道的时候，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张灵江赶过去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了。
他匆匆把老头乐停在路边，就往车站里面跑。
上一次见父母，好像是在半年多以前。
他回国后并没在家待多久，休整了几周后就匆匆跑来打理动物园。满打满算下来，他这几年跟他们见面的时间少得可怜。
跑上台阶，张灵江就看见了站在平台上等着自己的爸妈。
老妈瘦了很多，贴近头皮的头发有些花白，应该是染发后新长出来的。老爸的个子好像比记忆中的更矮了，年轻时挺直的脊背弯了些。虽然老爸本人自诩不老男神，但脸上的皱纹和鬓角的斑白还是显露出岁月的痕迹。
“妈！”张灵江压回眼底热意，边跑边叫道。
听到呼喊，老妈还未来得及回头看清来人，就被张灵江紧紧抱住。
“哎呦！”老妈被撞得踉跄一步，站稳后拍拍他的胳膊，边笑边道，“多大的人了，小孩儿一样，咋咋呼呼的。”
“孩子见了你高兴嘛。”老爸在一旁笑呵呵道。
老妈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打圆场了？哪都有你！在家还说我不该来打扰人家，现在就又倒戈了是吧。”
“哎呀……哎呀……”老爸有些尴尬，在那儿哎了半天，也没哎出什么来。
“好啦，走吧。”张灵江好笑地伸手把老爸肩上鼓鼓囊囊的包提过来，意外的沉手，“里面装什么了？这么重。”
“给你带的吃的。”老爸活动了一下肩膀，笑笑，“都是家乡特产什么的，你姥爷腌的咸菜，你奶奶家下的土鸡蛋，还有你妈昨晚蒸的包子。”
“这么多？”张灵江微微瞠目，“寄过来也行嘛，这么重背着多累人。”
“寄过来又得好大一笔邮费，反正我们也过来，顺带的事。”老妈在前面道。
等见到停在路边的老头乐，老妈的表情有些复杂。
“还用着呐？我还以为它报废了呢。”
老妈费劲地坐上车，语气半分嫌弃半分心疼：“你一直就开这辆车？”
“啊，”张灵江正扣安全带，闻言往后看了一眼，“嗯，没来得及嘛，开习惯了。”
“快换一辆吧，啊，回头我跟你爸转你点儿。二十多高高瘦瘦的小伙子，长得也不磕碜，开一辆这种车，也不怕别人笑话。”说着，老妈话题一转，语气也迟疑了很多，“对了，你的那朋友……？”
张灵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答道：“刚走，回家过中秋去了。”
“哦、哦。”老妈看起来莫名松了口气。
张灵江在发那条官宣朋友圈之后，就跟他爸妈坦白了他喜欢一个男孩这件事。
爸妈刚开始是不能接受的，觉得他这是不正常、是叛逆。但张灵江的态度很坚决，跟他们讲了很多关于他跟尹瑜的事情，让他们理解这也是爱情的一种形式，是很正常的行为。
其实张灵江的父母算对孩子的掌控欲比较强的那种类型。
在张灵江出事之前，父母对他的要求一刻都没有停过，其具体表现在：规定他考试必须考到班级和年级的前具体几名，课余时间全都被补习班和兴趣班填满，甚至因为成绩的下降，亲手撕毁过张灵江收藏的绝版漫画。
因此张灵江小时候跟他父母的争吵几乎没有停止过。一方为自己的自由争辩，一方为孩子的未来焦虑。
他甚至偏激地怀疑过自己的父母是不是根本不爱自己，生他出来就是为了好好学习，将来找个好工作给他们长脸的。
但这种念头随着张灵江的逐渐长大，也就慢慢淡化了。
年纪越大，越能理解自己的父母。
其实除了极少数的个例，世上哪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只是表达方式有问题罢了。
大概过了几天，张家爸妈就万般无奈的妥协了。
关于尹瑜的情况，他们是不甚了解的，只是知道是个学生，还没毕业，甚至曾经一度怀疑自家儿子是不是在欺骗人家小孩的感情。
虽说是接受了，但接触又是另一码事。张妈妈自认无法很自然地跟自家儿子的男朋友相处，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对了，你现在住哪儿啊？”老爸见车内陷入沉默，忙换话题道。
张灵江报了尹瑜家小区的位置。
“市中心的房子？”老爸专门了解过自家儿子所在的城市，对市区的划分还挺清楚，“挺好。租的？”
“呃……算是吧？”张灵江尴尬地挠挠嘴角。
他总不能说这是他男朋友的房子，自己是直接领包入住吧？听起来就像被包养一样……
——我靠，这么一说真的好像啊！
“你动物园那边呢，现在情况怎么样？”老爸接着问。
“挺好的，装修很顺利。”张灵江道，“现在已经在筹备引进动物了，应该到年底就有眉目了。”
“顺利就好。”老爸叹了口气，“有什么困难就跟家里说，别一个人硬挺着，啊。”
“嗯。”
路上他们又聊了一些家里话，到小区后，张灵江抽空给尹瑜发了个消息，大意就是他爸妈来了，可能要在家里住几天。
毕竟是人家的房子，不征求一下同意感觉好像不太好。
尹瑜的态度十分积极，并迅速给张灵江发来了转账。
【跟叔叔阿姨好好玩，我在精神上与你同在！[kiss kiss]】
“……”
张灵江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自己该回什么。
救命啊，真的好像被包养啊，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