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我在呢。”尹瑜嬉皮笑脸地应道。
张灵江本意是想恶心他一下，没想到对方的脸皮已经练就到了这种程度，还真就顺杆爬应了。
不过仔细回忆起来，他们好像都没有特别给对方起过爱称，大多时候都是直呼其名，连情侣之间常用的“宝宝”“宝贝”都没用过，顶天就是求饶的时候喊两句“老大”或“大哥”。
“没忙完呢，动物园今天又来一头黑熊。”张灵江回答他上一句的问话。
“黑熊？”
“嗯，估计是山里没吃的，跑到山下老乡家里偷苞米吃，结果被报警抓了，还断了一条腿。”
“偷苞米不成，喜迎铁窗泪？”尹瑜笑完才想起来扣功德的事儿，补充道，“对不起，回去就敲木鱼。”
“给你看几张照片。”张灵江反手把他拍的几张黑熊脱毛裤的照片发过去，一点面子都不给它留。
黑的毛，白的皮，泾渭分明，跟穿了白丝袜似的。
尹瑜看完照片，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呦我不行了，”他边笑边擦眼角，“它好可怜啊。”
“等你考完试，它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张灵江道，“今天去食堂？”
“嗯，我想吃三餐的猪肘面。”尹瑜整理了一下表情管理，“你吃什么？”
“也是食堂啊，吃王姐的芹菜炒芹菜。”
“……咦，”尹瑜表情管理瞬间破功，五官嫌弃地皱在一起，“太可怕了。”
光是听到名字，他都能想象出芹菜的口感和那股难以描述的怪味儿。
“哈哈哈哈开玩笑啦，王姐现在的神通已经收了，”张灵江笑道，“如果放弃对芹菜的执念的话，王姐炒菜其实真挺好吃的。”
尹瑜不能再赞同地点头：“附议。”
“你们学校几号放假来着？”张灵江问。
“一月六号，不过其实考完试就可以走了，我最后一门在五号上午。”尹瑜叹了口气，“还有三天期末，真烦啊。”
“相信自己，没问题的。”张灵江回想自己的大学时光，突然发觉自己的四年好像从来没有像尹瑜这样用功过，不由得唏嘘青春道，“真好啊。我那时候光顾着玩儿了，都没怎么学习。”
“好什么啊？”尹瑜凑近屏幕，让他看自己熬出来的黑眼圈，半死不活道，“下辈子再也不学法了。”
“哈哈哈哈哈，坚持住啊尹大律师，未来全凭你仰仗了。”张灵江半开玩笑地鼓励他，“一桩官司赚个一百来万，这可比开动物园强多了。”
“想多啦大哥，那是电视剧。”尹瑜拨开棉门帘，走进食堂，鼻梁上的眼镜瞬间起了一层白雾。他把眼睛摘下来，放进口袋里。“现实里大部分都是法律民工罢了。”
他顿了顿，想起来一个梗，笑道：“一个月三千可能招不来一个农民工，但能招来一个法学硕士。”
尹瑜打完饭坐好，张灵江也差不多到了食堂。
现在正好是饭点，食堂里人还不少，打饭窗口前面排了有好几列。
张灵江随便站了一列。好歹是个园长，在员工那边还是能混个脸熟的，前后左右的员工都跟他打了声招呼，张灵江也乐呵呵地应回去。
“张大园长，可以啊。”尹瑜听着那边的动静，逗他道，“威望日增，敬仰敬仰。”
“等你考完试我再收拾你。”张灵江压低声音，虚张声势地指着屏幕。
尹瑜半点都不怵他，这外强中干的威胁貌似还起了反作用，他往前凑了凑，眼里甚至带了几分期待：“怎么收拾？”
“……”，张灵江失语，“抖m啊你。”
“哈哈哈哈哈哈。”
等排到张灵江，王丽霞一看来人是他，立刻关心道：“小张啊，胳膊没事吧？”
前两天张园长被狼咬了的事儿闹得可谓是人尽皆知，动物园都传遍了，说什么的都有，什么张园长胳膊都断了，描绘当时现场的惨状的，还有不少认为那头狼肯定死定了之类的言论。
“啊？”张灵江没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前两天被狼咬了的事儿嘛，我们都听说了。”王丽霞脸上的关切情真意切，就跟自己家的小孩被咬了一样，“咬破了吗？狼牙听说都是有毒的，要是破了你可得……”
“王姐！”张灵江终于回过神来，猛地捂住手机听筒。
完了完了完了，他在心里哀嚎，这下完了，尹瑜肯定都听到了。
“咋了？”王丽霞一脸懵。
张灵江不敢看手机里尹瑜的反应，讪讪对她道：“我饿了——”
王丽霞一愣，然后哈哈笑起来：“好，姐不多说了，别把你饿坏。”说着，给张灵江挖上满满两大勺他平常常点的菜。“多吃点，补充营养。”
“谢谢姐。”
张灵江心如死灰，等端着餐盘坐到桌子上，才把手机翻过来，心虚地瞄了一眼屏幕。
为了不让尹瑜担心，他压根没把这件事告诉他。张灵江觉得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人家小孩最近要准备期末，也没必要因为他这件事分心。
“……”尹瑜本来挺生气的。气张灵江又受伤了，还藏着掖着不肯告诉他。
但当他看见张灵江脸上小心翼翼的表情，又顿时什么气都消了。
尹瑜叹息一声，让自己的语气尽量缓和：“胳膊没事吧？”
张灵江眼神飘忽：“没事。我当时戴了护具的，就是一点小伤。”
尹瑜深谙他的德行，真要是小伤，早就在打视频的时候就露出伤口卖可怜求安慰了。但一旦伤真的严重了，反而屁也不放一个，藏得严严实实的。
这次要不是王姐说漏嘴，他指不定就被一直瞒下去了。
“我下午过去看你。”尹瑜道。
“别，”张灵江立刻拒绝，不假思索道，“马上就考试了，你还是先复习吧。”
尹瑜这下真被气笑了：“考试能有你重要？没事，缺一下午挂不了。”
张灵江摸了摸鼻梁。刚才还扬言要收拾对方的人，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虚和愧疚的情绪参半。
见张灵江这副表情，尹瑜就十有八九能猜准他心里在想什么。
怕影响他学习，怕他担心，唯独不怕自己的身体受伤。
“要爱护自己的身体啊，老大。”尹瑜无奈地放软声音，“先吃饭，嗯？我下午去你那儿看看，最近复习也很累了，就当给我放个小假。”
他也是后怕。
张灵江后背那条疤的来源，至今都没有跟他讲过。
而这么长时间以来，张灵江跟动物们之间过于和谐的相处模式，几乎让尹瑜忘记了，它们不是家养的、可以随意抚摸逗弄的宠物，而是拥有尖牙利齿的猛兽，随便发狂就可以对手无寸铁的人类造成惨重的后果。
上一次如果说张灵江是命大，那么这一次，谁也不敢再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