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只登记花了十多分钟的时间，美娟的肚子看起来一点动静也没有，半卧在地上专心地舔小崽子。老大的个头大，不至于被一舌头顶翻，但也被推着在地上磨了好一段路，没一会儿就扒拉着四肢跑开了。
因为大多数时间都保持着下蹲俯身的姿势，张灵江起身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一脑袋栽到地上。
尹瑜就在他身旁，眼疾手快地一捞。
后者抓住他的肩膀缓了会儿，头晕目眩的劲儿过去之后，拍拍他，示意自己没事。
“你中午吃饭了吗，”尹瑜低头凑近观察他的脸色，“是不是有点低血糖？”
“没事，”张灵江捶了捶自己的腰，向后伸展一下，“你不是也没吃吗，考完试就跑过来。饿了吗？要不先去吃点东西，这儿估计还得一会儿。”
“我不饿，等会儿一起吧。”
“你们考完试就放假了？”张灵江问。
尹瑜点头：“嗯，下午再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就行，”一提放假，他脸上就扼制不住地扬起笑容，语调上扬道，“我能回家陪你啦。”
“挺好，陪我来上班。”张灵江乐道，“你又能上岗了，小瑜摄影师。”
一听放了假还得上班，尹瑜立刻捂嘴欲泣道：“无缝衔接啊你，资本家见了都流泪。”
“哈哈哈哈哈哈，”张灵江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好啦，逗你玩的，多睡几天懒觉。”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小话，杨锦锦那边开口了：“打催产素吧，再拖怕最后一胎有风险。”
“嗯。”张灵江看了看美娟，点头道，“打吧。”
催产素的作用主要是促进子宫收缩和乳汁分泌，只要剂量合适，不会对孩子和母亲造成伤害。这种药剂在临床人类分娩的过程中也经常被使用。
杨锦锦第一次在狮子清醒的状态下下手，心理建设做了好几次，都不敢下手，怕自己性命不保。
“要不还是你来吧。”杨锦锦把针剂递给张灵江，认怂道，“你跟它熟一点，我害怕。”
“……”张灵江接过针管，看向她，“我不太会打针。”
“没事，肌肉注射，很简单的。”杨锦锦指导道，“瞄准位置，垂直入针，缓推药剂。”
“好吧。”张灵江叹了口气，认命地蹲下，一手拍了拍美娟的屁股，一手排出针管中残余的空气，不知道是在安慰美娟还是在安慰自己道，“忍着点，我也是第一次，别怪我。”
尹瑜打小就受不了打针的场面，见那长长细细的针刺入肌肉，不管打的是不是自己，胳膊上都一阵幻痛，浑身都难受得要死。
美娟无缘无故屁股上被拍了一巴掌，本狮还毫无防备，以为张灵江跟自己闹着玩呢，抬头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结果下一秒，屁股上就挨了一针。
“嗷！”美娟惊得浑身一弹，吓得张灵江赶紧摁住它的后腿：“别动噢，不要把一针就能解决的事情加成两针！我都是为了你好！”
他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缓推药剂了，稍微控制着些手劲儿把液体压进去，就赶紧把针抽了出来。
“好了好了好了，”张灵江一连叠道，伸手揉了揉刚才美娟打针的地方，“打完了，没事儿了。”
美娟估计还是觉得不舒服，坐起来翘起腿舔屁股，三只小崽子被扔在一旁没人看管，片刻就开始热闹地叫唤起来。
催产素起效很快，大概推入药剂一分钟后就起了效果。美娟的宫缩很快又强烈起来，疼得它趴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隐隐的，生殖口看到里面有东西冒出了头。
美娟吐出舌头喘了几口气，然后一发力，最后一只幼崽终于冒出了半截身子。
尹瑜看得干着急，恨不得此刻就钻进产房帮它把那半只小狮子拉出来。
这样的状态大概又停留了两三分钟，张灵江和杨锦锦都坐不住了。
小老四先出来的是后肢，属于比较危险的臀位分娩，这种情况如果不人为干涉，恐怕它会有窒息死亡的风险。
没有多商量什么，张灵江很迅速地戴上消毒手套，上前打开门，钻进了产房。
美娟相当信任张灵江，即使在自己分娩最危险的时候，他的靠近都没有引起美娟的敌意。
张灵江以前没有正儿八经给狮子接生过，但做了很多功课，对接生的每个步骤就算不能做到倒背如流，了然于心还是没问题的。
他一手托在老四身下，一手缓缓摁压美娟的腹部，很快成功把它挤了出来。
因为缺氧的缘故，老四的脸部和爪垫有些发紫。
因为是第一次实操，难免有些手忙脚乱，他迅速剥开胎衣，用医用棉吸干老四口鼻的羊水，然后用止血钳夹在脐带的两三厘米处。
但即使吸干了羊水，老四还是没有呼吸，僵着小身子，在张灵江手里一动不动。
应该是被羊水呛到了。
张灵江掰开老四的嘴，清理了一下里面，然后双手抱住它上下晃动，想甩出气道里的羊水。
美娟顾不得清理自己狼藉的下半身，半撑着身子，急切地看着张灵江的动作。
连续甩了三四下，小老四还是没有呼吸。张灵江这个半桶水此时有些慌了，抬头求助地看向杨锦锦。
“你先把脐带剪断，给我。”杨锦锦严肃道。
张灵江照做，然后把小老四隔着围栏递给她。先前轻松欢快的氛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有有些凝重的沉默。
小老四的身子已经有些凉了，能不能挺过出生这一关，在场的人谁也不清楚。
“让外面的人帮我打一盆三十五度左右的温水。”杨锦锦接过老四，语速很快道。
现场只有尹瑜一个人能自由活动，闻言忙转身跑出去。
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做。
杨锦锦半点也不嫌弃，直接用嘴吸出老四口鼻里可能残存的羊水，然后就开始做心肺复苏。
热水很快就到了，杨锦锦试了一下水温，确定没问题后就托着小老四泡进去，保证它身体的温度，然后继续进行抢救。
时间过得很慢，产房内的小狮子满地乱爬，老大稀里糊涂跑到张灵江腿边，扒着他的裤角想爬上去。
张灵江低头看了看它，然后俯身把它抱起来。小狮子在臂弯也不得安宁，扭动着四肢，晃动着头部，仿佛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感知这个世界。
不止过了多久，久到张灵江都放弃了，杨锦锦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动了！”杨锦锦抬头，双眼发亮，手里托起的小猫崽子微弱地扭动自己的身子，小声叫了几声。
“太好了。”这几声简直宛若天籁，张灵江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喜不自禁地扭头在美娟脸上亲了好几口。
“挺过来了，”他笑起来，眼中有几分晶亮，“活着，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