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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檀一直不说话,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律音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不敢打扰。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律音都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渊檀终于说话了。

“这是……朗月琴前任主人的功法。”

律音一惊:“神庭圣主?”

渊檀慢慢回忆着说:“神庭泓熠殿……前任圣主。”

“前任?”

“嗯,前任。因为她……已经不在了。”渊檀的眼神放空,似乎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不在?为什么不在?”律音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在就是……消散、陨落……或者直白的说,死了。”

律音目瞪口呆:“天神也会死吗?”

人类修仙,不就是为了成仙吗?因为成仙可以飞天遁地,可以……长生不死。那为什么,听起来比仙还要高出许多等级的神庭圣主,会死呢?

“当然会。不论是什么——人、仙、神还是什么东西,只要有生,必定有死……”

律音没有说话,静静的听渊檀似乎是自言自语的低诉。

“人会死、仙会死,神——我曾经也以为,神是不会死的……。”

渊檀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

“那时,我还只是一届散仙,刚刚得道飞升,在蓬莱云海仙界盛会中见到了众星拱月的神庭圣主。神族天生,无血缘亲情羁绊,自然要比由凡人修炼而成的众仙要淡漠冰冷,只可膜拜敬畏。

她一身红衣,纹着日月山川,代表天地自然,以无上大道之境将天地阴阳运转于指掌之间。我伏地跪拜,对她心悦诚服。那是无法形容的感觉,只觉得,见到她,便是这世上最崇高而光荣的事情了……”

渊檀声音渐渐低下去,又一阵沉默。 律音想说,她见到渊檀,也是这样的感觉,却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口。

“她那时手中就拿着朗月琴。”渊檀再次开口,看着律音背着的琴,显然已经从回忆中走出。

律音没有说话,将朗月琴拿下来,递给渊檀。

渊檀摇摇头,没有接琴,而是继续说道:

“我是以埙曲入道飞升,自认对乐曲之道无比精通,却在听了她的琴曲之后,才感觉到自己的浅陋无知。”

律音愣愣看着朗月琴,想象着它前任主人的风采。

“那时的朗月琴,以无上神器之姿傲然世上。它的乐曲,能使天地黯、能使日月出、能使百鸟鸣、能使众生折服,是乐道之圣器。可惜后来……”

渊檀又停住了。律音却急的心痒痒:“后来怎样了?”

“后来圣器被污、神性渐失。它的主人,心灰意冷之下,将它丢入蓬莱山希声池。朗月琴遭主人遗弃,就此沉睡不出,近千年来,无人能得其踪迹,直到你得到它。”

律音闻言,觉得被主人遗弃的朗月琴好可怜,轻轻的摸了摸琴弦,像是安慰。却听琴弦轻鸣一声,似是回应,又像只是被触动琴弦而发出的无意义的声音。

“而神庭前代泓熠圣主遗弃朗月琴后,因其自身心死,而渐渐进入天人五衰,终至消散于天地间。”

“这样啊……”律音唏嘘不已。

“这套功法,”渊檀拿起玉简,“是她消散之前,亲口所述,由他人记录下来。后来众多人尝试以此功法修行,都难有寸进。众人呕心沥血钻研了数百年后,终于觉得,这功法确实无法修行,于是便将它封存起来。”

“所以这套功法,至今都没有人练成过是吗?”

“不错。也没有知道它练成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我曾经也试过,却一无所得。这套功法,虽然不能用,却毕竟是神庭亲传,所以一直封存在蓬莱云海帝君书房之中,只有天帝下都有一份抄本,并未流传于仙界之外。”渊檀说。

“那师父怎么会有?”律音觉得奇怪,比较蓬莱宗门虽然是在修仙界,但是仍然不属于仙界,为什么他师父随手给她的一套功法,会是仙界的珍藏呢?

“因为虽然没有流传,但是这套功法,除了仙界珍藏之外,还有一人能够将它倒背如流。”

律音瞪大眼睛。

渊檀看着蓬莱山的方向,说:“当初在圣主消散前得她亲传,记录之人。”

“啊?”律音震惊了。

“百里云飞,修行千年,修为境界其实深不可测。虽然未曾飞升仙界,却曾拜神庭泓熠圣主为主——拜天神为主,是仙界特有的习俗,而除了百里云飞之外,神庭从未接纳过仙人之外的人认主。”渊檀看向律音,字字清晰无比的说。

律音从未想过,自己的师父竟然还有这样的背景。

“所以这套功法,你要修炼的话,也只有他能指点你。”渊檀说。

“那……”律音有些着急。师父忙着去昆仑山的事情,近期内肯定没有时间指点她了。

渊檀看出律音的焦虑,轻笑一下,说:“如果只是让你看懂这些,倒不是问题。这些文字,我也认识的。”

于是渊檀将玉简中的上古文字翻译过来,刻在一块小小的玉牌中,交给律音。

律音开心的将那玉牌用红线穿了,挂在脖子上,视若珍宝。

这可是渊檀送的呢!律音心里美滋滋的。

渊檀看律音满心欢喜的样子,在心中一声长叹。

解决完功法的事情,律音觉得似乎没有理由再在这里磨蹭下去,却又不想走。

渊檀说:“你还是尽快回去修行吧。仙道捉摸不定,有人短短几十年可以飞升,有人穷尽一生也不过传薪境,就算你有神器在手,若不勤加修炼,也抵不过生命消逝啊。”

律音这才磨磨蹭蹭打算离开。

离开之前,渊檀又说:“我最近要出门访友,顺便参加昆仑山的盛会。你暂时不要过来了。”

“是与风桐仙子一起吗?”律音脱口而出。

渊檀气息一滞,然后说:“多年未见的好友邀请相聚而已。”

仙人之间的事情,不是小小的修行者能够介入。律音前所未有的感觉到了压力,觉得自己迫切的想要成仙,于是不再多言,心急火燎的回到了蓬莱山。

到了淑仪峰,习惯的在竹林外落下,走回自己的舜华台。一路上,管念薇的雨雪常华园大门紧闭,显然主人还没回来。路冰璇的冰玉园安安静静,不知道主人去了哪里。远处的小湖那里,危澜不系舟满堂热闹,应该是杜芳洲又邀请一众同门欢宴。

律音沿着中间的直路向后面走去,没有从湖边绕道。走到半路,却遇到一个熟人。

“赵师妹,真巧。”

腰挂长剑,是救过律音一次的展葳。

律音行礼:“见过展师兄。”

“听闻赵师妹已经入道,想必我很快就能见到神器大展神威了?”展葳笑问。

律音答道:“尚未开始修炼,恐怕要让展师兄等上一些时间了。对了,展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展葳的住处与淑仪峰相距甚远。

“是杜师弟摆晏,邀我前来小聚。”

律音忽然想起一事:“对了,这次师门去昆仑山参加交流会,展师兄要去吗?”

刀剑司仅有两名真传弟子。

“要去的。”

“那恭喜展师兄了。”律音真心感到高兴。

展葳一笑:“多谢。可惜我最近感觉修行有些停滞,昆仑之会,能人辈出,却是倍感压力呢。”

律音闻言道:“那展师兄可有与他人合练?不是说大家一起切磋,就能进步很快吗?”

展葳笑道:“虽说如此,但是我一直与其他师兄弟对练,时间久了,进步也就慢下来了。不过,我倒还未曾试过与乐舞司的同门合练过。听其他师兄说,与乐舞司合练倒是进益极快呢。”

蓬莱仙宗弟子经常合练,不仅是切磋,更是就修行上的问题进行交流,从其他人的修行方法中找灵感。

律音觉得自己刚刚走上修行之路,对这些事情不了解,也不好评价。

展葳却说:“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师妹能否答应?”

律音问:“有什么要求,展师兄尽管说,若我能做到,一定全力以赴。”

展葳对她的救命之恩她一直感激在心。

“我想借师妹的神器之能,助我再进一步。不知师妹能否近几日与我合练?”

律音这才明白展葳的目的,于是说:“我尚未开始修炼,而且时间紧迫,怕耽误了师兄……”

律音心里没有底,不敢轻易答应。

“无妨,”展葳说,“其实最近修行已经停滞很久了,只是想试试神器是否能对我有所帮助,最差也不过保持现状罢了。若是师妹为难,就算了。”

律音连忙说:“不为难不为难!其实我是怕拖累师兄……若是师兄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试试。”

展葳一听,高兴起来:“那就多谢师妹了!明天一早,我就来接你,行吗?”

律音答应了。

展葳心满意足的离开。

律音回到舜华台,收拾好心情,拿出朗月琴,对照渊檀给她翻译过的功法,正式开始修炼。

一套天神临终前亲口传下却无人练成的功法,一个对这门功法最了解的师父……律音感觉,修行之路,真的是坎坷而又无法预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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