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二小姐，这园子可是给男人们逛的，你可不能又进去！”两婆子一见着馨儿，话没听清楚，眼睛却亮了。
“是啊，你一进去，咱们家又掉东西，咱们可赔不起！”
前儿因着这事儿被扣了半年钱的婆子，自己家少夫人还没记住呢，这孙家二小姐，她们可是等她化了灰都记得。
“你们……你们……什么话啊？”馨儿一跺脚，触及前事急了。
“二小姐，什么话，咱们都心知肚明……上面老爷老夫人看在你是孙家小姐的份上，不让人外道，你也别一再而再而三让我这些当下人的为难才好，是吧？咱们一个月才挣多少啊，一两银子啊，还不够你们这些当小姐的塞牙缝呢？”
两临时从路上抓来的两客房洒扫的杂役，不认识墨儿爹尉迟氏，但说起馨儿来，却是谁的嘴都不饶人，咄咄咄就跟倒豆子一般，开口就是让人插不进嘴的好长一串，又快又急
——谁让馨儿已经被老夫人下了驱逐令呢！
说起这驱逐令……
一婆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好奇似的又接过那边还没完的话头，继续咄咄咄：“孙二小姐，我们老夫人不是说，即使您爹娘在，也不许再踏入咱们肖家这园子了，怎么……你趁着我们老爷老夫人不在，又想领着人来我们家拾掇东西了！怎么说，你也是个官小姐吧！
抠门得素日里像个铁公鸡，就罢了，而今还盘算着怎么从我们这些这些鸡脚杆上刮油啊！”
“是啊是啊！二小姐，今儿莫不是缺了什么玩意儿，今儿又要来园子里拣拣？”当我们肖家院子遍地长宝贝呢！
两婆子一唱一和，说得不亦乐乎，才不管馨儿在哪儿跺着脚地嚷什么“你们休莫乱说”“你们怎么能信口雌黄，毁人清誉”等语，也没注意到尉迟氏的越来越铁青的脸色，换句话说，就是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一，她们是女人，尉迟氏是男人，没见过；
二嘛……谁让尉迟氏非要在肖家也坚持穿一身破旧的棉袍，以示卓尔不群，这不，搁在“人看衣装，马看鞍”的肖家仆从前，纵然他摆出一副“出淤泥而不染”朴素之姿，知道他的，当他是洁身自好之人，不知道的……
诸如眼前这二杂役，还当尉迟氏不过是孙家有点地位的老奶爹呢！毕竟读书人家的人，走出来都是那么一副穷酸清高相，她们哪里分得清谁是真老爷，谁又是假老爷？若是少夫人那白鹭山上的两老，人家虽刻意穿布衣，但一看那张脸，啧啧啧——
油光水滑的，一看就知是油水里跑到老的，哪像近七十的人？
看客人都称“老爷”嘛，哪是下等奴仆在肖家养成的习惯，有时为讨好得禄纳福几个，她们也时常作揖开玩笑似的喊“富贵大老爷”呢！
这目中一无人，而婆子说起来话来，也就自然没了顾忌，只顾着拣自己溜口的越说越开心——
反正老妇人不爱这二小姐，老爷而今也避着这二小姐，少爷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少夫人呢？小活佛一个，对谁都客客气气，就是你不小心套了她一跤，她也能自己一蹦起来，倒问你“伤着没”的书呆子……
说到底，她们屋里的大小事，啥都是大少爷说了算，她们怕啥呢？闲着也是闲着，难得有事可做，还能出出那几日受这二小姐的恶气——
真正是，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不到!看吧，今儿可不是机会就来了！
小人物嘛，一直低着头只能受气，今儿终于能也给人气受了，岂有不好好把握一番的？
“呸呸呸，她再来拣，我们合家都得喝西北风了！”一婆子一听“拣”，便肉疼起她平白没了的半年工钱。
“可不，二小姐啊，你拣得好，咱们可是半年的钱都没了。”另一个婆子也酸酸地从鼻子眼里哼出话来。
“此话怎讲？”一心来寻女婿不是的尉迟氏，一张脸听得乍青乍红最后乍白转黑，他哪曾想，他这女婿的不是不曾拿住，借机好好训导训导，他倒在这儿，被肖家的恶奴们给好好地教导了一番为人父的失职。
素来爱面子胜过生命的尉迟氏抖索着两唇，不敢置信此等事居然就落在了自己养大的女儿身上。
“怎讲？哼——你只管问问你家的二小姐不就知道了，你定是新来的，不然，这事我们肖家上上下下都传遍了，你还能不知道？”一刚才还装耳聋的婆子立刻答得这叫一个溜。
另一个也是当即就“穿帮”地即使附和：“就是！”
“再者，这样的事……你问我们，我们说了你也不能信，你先去问问你们二小姐，到底有没有拿了我们肖家的东西，被人当众翻出来……”
婆子还要伶牙俐齿地再加油添醋一番，自知肖家人多口众，她必辩不过的馨儿，一时也顾不上许多，张嘴就急急地高声嚷了起来：
“你们胡说——你们胡说——你们……都欺负人，血口喷人，呜呜呜……明明都是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呜呜呜！”
馨儿这一嚷过后，自然又是一阵好委屈，被冤枉了的好一阵痛苦，这哭得吧，别说，就是肖家的婆子也看着可怜，像什么什么花带雨似的——
哟哟哟，读书人家小姐就是读书人家的小姐，这哭起来，黑得都能装得像白的，倒像她们这些被“害”了的是一群仗势欺人的恶人了。
肖家的二杂役既担心被上面的人责备，毕竟这事老爷和夫人一再叮嘱务必，为了少夫人要为孙家二小姐，好歹隐瞒隐瞒……又……觉得心有不甘吧！
于是一人，忍不住就嘀嘀咕咕地埋怨了一句：
“啧啧啧，男人似的，动不动就哭……我一家老小十几口下半年半年的米粮都还不知道指望谁去呢，这害咱们的，倒像我们‘害’了她似的！”
“可不是！”另一人也心虚起来，“真正是，恶人还要先告状了——你没这事，咱们还能冤枉你了……你不害人在前，我们还能这么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