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苏青
顾长生睁开眼睛。
漆黑、昏暗的鼠洞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宽阔明亮的卧室，满脸焦急的方锐站在面前。
“你醒了……”
“我？”
“是不是这几天，你太劳累了？这一觉，你一直睡到下午，怎么喊也没有醒来……”见到顾长生醒来，方锐终于松了一口气。
顾长生闻言一惊，赶忙抬头向外望去。
果然。
天色都已经渐晚，几近傍晚。
“我没事，只是贪睡了会……”
顾长生揉了揉太阳穴，一股疲惫感始终萦绕着他。
‘身体不疲惫，但是精神困乏，是昨夜战斗，耗尽了心力吗？’
‘对了，灵蛇？’
他赶紧将意识投入蛇躯。
顿时。
一股身躯上沉重、麻痹、刺痛的感觉，疯狂席卷而来。
这是耗尽力量的疲乏、身上的蛇毒、以及战斗所留下来的伤……
除此之外。
腹中，一股暖流，正在缓缓涌出，如同涓涓细流，穿过身躯各处。而随之，那股沉重、麻痹、刺痛之感，也在随之被削减。
‘昨夜做的决定没错，幸亏将青蛇拖回了洞中，否则这么重的伤势、再加上蛇毒、以及饥饿……哪怕是勉强扛过去！也会让我在下次捕猎时，面临相当大的危险！’
‘更何况，我还被那头猞猁盯上了！’
顾长生想起昨夜，那头猞猁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独眼。
猞猁最为记仇。
清水城内，不知道流传了多少，猞猁复仇的故事：
有猞猁不敌狼群，却趁着狼群外出捕猎，屠杀落单的狼崽，甚至猎杀怀孕的母狼。
亦有，从猎户手中逃走的猞猁，潜入猎户家中，杀光了猎户家中的牲畜。
而诸如此类的传闻，更是数不胜数！
‘嘶！’
‘被这么个家伙惦记上，可不是好事情啊！以后再去那座山谷，只怕要更加小心了！’
“你真的没事？”方锐满眼担忧。
顾长生打着哈欠掩饰着，“刚才有些走神……对了，我上午没去上工，叶师兄没说什么吧？”
“叶师兄哪会在乎这些！”
方锐哎了一声，满不在乎的样子，摆手道，“只要其他几房，没找麻烦，他根本不会去料房！对了，你猜我在书库里找到什么了……”
方锐咧嘴一笑，眼里满是得意。
“找到什么？”
“血腥菊！”
方锐从屁股后面摸出一本书，嘿嘿笑道。
瞧着少年质朴的笑容，顾长生心中触动不已。曾少年时，他也有过两三位挚友，但最终却渐行渐远，最终却形同陌路。此时，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嗨，我身为帮主，给二当家帮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瞧着欲言欲止的顾长生，他故作老成的拍了拍胸膛。
“我看看！”
顾长生点了点头，随手翻起书册来。
哗啦啦！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纸张的翻动声。
此书，是一位游历江湖的散修的随笔。
这位散修，本是一介凡人，因达到武道先天之境，偶然之间，得知武道之上，尚有仙途，于是踏上了寻仙问道的旅途。至于血腥菊，也只是占据了其中一个篇章。
说的是，他误入一处温暖如春的山谷，但谷内却是白骨硕硕。
惊疑之中，追寻而去。
结果，却发现了一株，鲜艳如血的野菊。
正当他猎奇欣喜时，准备摘下时，却被其咬伤了手掌。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
又听见一阵虎啸，只见到一头足有丈余长的剑齿虎回到山谷，最终九死一生这才击毙此虎！
至于那株血腥菊，也被其连根铲除。
直至日后。
这位散修接触到其他的修士后，才明白当日所见的，正是血腥菊，乃是一株九阶上品的材料。其茎叶，可供符师、丹师使用。
顿时懊悔不已，若是当日采摘回来，转手卖给他人，也能赚取不少修炼资源。
“白费功夫了？”
方锐也跟着看完了内容，不由得眼皮狂跳。
因为书中并没有提到，怎么种植血腥菊。
“没有白费，我已经大概了解，血腥菊怎么种植的了！”
“嗯？”方锐瞪大眼睛。
顾长生缓缓合上书。
不错。
书中，的确没有提到怎么种植血腥菊，但却清楚的描述了血腥菊的生长环境。
前世，他便喜欢养殖一些花花草草，自然十分清楚，某些植物的生长对于环境要求十分苛刻。普通植物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灵草？
温暖干燥，而不是临近溪边。
谷内，同时还有剑齿虎。
这便是他从书中所收集到的信息。
“你去兽园，替我找几样东西来，我先去药园！”
既然知晓原因。
那么，自是事不宜迟。
吩咐了一声后，顾长生连忙赶到了药园。
赶到药园时，奴役们正准备下工。
“顾哥儿，你总算来了！”徐星赶紧上前打招呼，也是满脸焦急，“你若是今个不来，我也得去找你，那株血腥菊看似快不行了……”
他是奴役，没有允许，可不敢随意踏足修士们的地盘。
顾长生点头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血腥菊的事情，找几个机灵的人跟着一起过来。”
徐星不敢待命，赶紧点了几个机灵的奴役，让徐晨带着剩下的奴役回僧舍。
当下。
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了溪边。
果然，血腥菊已经半枯，花瓣收拢、泛黄，卷曲。按照这模样，怕是支撑不过一两天。
“顾哥儿，咱该怎么做？”徐星问道。
“这地不行！”
顾长生踩着地面，泥土湿润，稍稍一用力，就能挤出不少水来：
“赶紧把它掘起来，换到一块干燥的地方去！”
在顾长生吆喝着‘小心些，千万不要伤着根茎了’的声音中，血腥菊很快被掘了出来。再到被移栽到一处干燥的地方，整个过程，血腥菊没有伤着任何人，或者可以说，也无力伤人。
花萼张了好几次，试图咬人，但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徐星在一旁看的揪心。
虚弱成这样，还能救活吗？
“什么味，好骚……”
就在他这么想时，忽然皱起了眉头。
其他的奴役，也都捏紧了鼻子。
寻味望去，就见到方锐同样捏着鼻子，后面还跟着兽园的几个奴役，有捧筛子，也有提着桶的，味就是从桶里传来的。方锐实在受不住，赶紧上前了两步：
“这味也太冲了……”
“顾哥儿，这是？”徐星忙问道。
“剑齿虎的屎尿！”
顾长生一边回答着，一边吩咐着奴役：
“你们几个，把粪便混着干土拌一拌，洒在周围。另外几个，把尿加点水，和一和，先浇上。别对着枝桠浇，先从四周的土开始。”
他也不知道这法子行不行。
只能尽量模拟书中所介绍的山谷环境。
“这能行吗？”徐星在一旁问着。
“我也不清楚！”
顾长生也有些忐忑。
忽的，他心中一动：
‘对了！’
‘灵蛇的反馈，能够助我修行，那么能不能救活这株血腥菊？’
想到这里。
顾长生伸出手，引导力量灌入血腥菊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随着力量流淌，血腥菊花萼处，原本已经卷曲的花瓣，似乎也舒展了开来。
片刻后，顾长生收回了手。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接下来就是等了，再着急也没用，拍了拍手道：“就这么着，老哥，你替我再多注意些血腥菊！对了，帮忙的杂役，晚上加餐，我会去伙房吩咐一声！”
“多谢上人！”
众人闻言，惊喜不已。
“接下来每天我都会过来，若是能够救活这株血腥菊，我定然有赏！”
顾长生摆了摆手，“我还有事，走了！”
……
僧舍。
徐晨问过经过，看着几个帮忙的奴役，吃的满嘴流油，忍不住笑道：“顾哥儿真是菩萨心肠！”
“你当真认为他是菩萨心肠？”
徐星苦笑一声。
“不是吗？”
徐晨满脸愕然，往日沉默寡言的他，忍不住道：
“在上人眼中，我们几如蝼蚁。
替上人做事，不过只是我们的本分。做对了，得不到奖赏。但做错了，却会受到惩罚。
而且，那些上人，也曾和我们一样，都是凡人。但自从修炼之后，便似乎真的仙凡两别，但顾哥儿却没有……这不是菩萨心肠，又是什么？”
徐星不置可否。
自己能在古刹内活了这么久。
靠的就是察言观色。
他也明白。
若是不出意外，日后这古刹内，必有顾长生一席之位！
“不要妄议上人！”
徐星淡淡道，“往后，顾哥儿的安排的事情，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切忌不可有半点疏忽！若是做好了，日后便是你我兄弟二人遇到生死之难，也不必担忧！”
……
第二天一早，顾长生顾不着上工，直接去了一趟药园。
发现血腥菊果然有了起色，甚至还精神不少。不仅如此，或许因为吞食了青蛇的缘故，灵蛇伤势的恢复速度，远远超出他的想像。说不定要不了三五日，就能够痊愈。
至于他最担忧的青蛇之毒，则是早已经消退。
而且。
灵蛇的反馈，让他体内的真元，亦是愈发浑厚，已到了炼气一重中期的程度。
或是否极泰来，顾长生心情不错。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进展！”
顾长生忍不住感叹起来。
到了料房。
大家正一边闲聊，一边干着活。
不过，这也是料房的常态。
只有其他几房提货时，或者是有其他需要处理的材料送到料房时，大家才会忙碌起来。
至于主动修炼的，更是少之又少。
毕竟。
分配到料房的少年，虽然勉强能修炼，但资质却属于最差的那一批。与其劳心劳力，还不如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快速结束了手头上的工作，顾长生径直来到一位老弟子面前，轻声喊道：
“苏师兄！”
那老弟子，似乎没有听见，站在料柜面前，目光涣散。
顾长生不得已又喊了一声。
对方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道：
“我刚才在想些事情，没有听见。顾师弟，你找我有事吗？”
自从那一日，王铁山三人，被林寿带走之后。
料房内剩下的这些老弟子们，有一个算一个，大多都在浑浑噩噩、甚至是神不守舍的状态中。
而这苏青，尤甚。
大家只当老弟子们不舍王铁山几人。
但顾长生却知道内由，他也没有点破对方，干脆利落道：“我想学一些法术，一些炼气一重时，就能够使用的攻击、护身、以及逃走的法术。却不知道该怎么选，不知道苏师兄能否指点一番……”
因为，料房弟子，资质较差。
所以。
此类书籍，大多都放置在丹房、符房那儿。那儿可不像是料房的书库，来去轻松。
若是碰到其他几房的弟子，怕是少不了要有些麻烦。
所以。
他想提前做些功课。
“学这个干什么？”苏青忽的笑了起来，眼中满是苦涩，“以咱们的资质，学了也只是白费！还不如多学一些料房的法术，以便用来处理一些料房的材料。”
“至少这样，料房离不开你，叶师兄也不会觉得，你在料房毫无用处，从而将你赶下山！”
赶下山吗？
怕是送去做材料了吧！
或是受了暗示，或是威胁。
对方不敢明说。
但是。
他却不知道，顾长生是从锁龙井中走出来的，比任何人都还要更早知晓这里的险恶。
心中暗叹一声，顾长生当做没有听懂，道：“技多不压身，我也不想碌碌无为，等事到临头再去后悔……”
“莫等事到临头再后悔！你说的对！”
原本只是随心一说，但苏青身躯一震，细细咀嚼了一番，眼眸中的迷茫，顿时少了几分，他看向顾长生，问：“你的灵根偏向什么属性？”
“没有偏向！”
顾长生回答道。
正常修士，五行俱全。
灵根偏向哪一种，则可以修炼那一系，以及一些衍生类法术。
而灵根对天地灵气感应越高，修炼速度则越快。
没有偏向。
意味着，五行术法，皆可以修行。
但相应的，亦是平庸。
被带走的王铁山，就是属于这一类。
苏青也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才道：“金系术法杀伤力大，火系法术爆发力强……不过炼气一重所能使用的法术虽然不少，但贪多嚼不烂，我便做主替你选几本，如何？”
见到顾长生点头，他继续道：
“一本是金系《庚金剑指》，洞杀力极强，缺点是极耗真元。我建议你再选一本火系的《烈爆炎》！至于护身术法，你可以选择土系《石甲术》，而逃走的术法你可以选择木系的《风行术》！”
“多谢苏师兄！”顾长生大喜。
苏青笑了笑，摇头道：“反而是我该谢你才对，我去丹房拿书，你要的那几本，我也一并替你取回来……”
说完。
拍了拍顾长生肩膀，转身走出了料房。
那般姿态，从容无比，和先前浑浑噩噩的模样，几乎判若两人。
望着对方的身影，顾长生愣了一下，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该不会是……”
“准备逃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