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主人
当即。
一行人折返人面妖蛛的巢穴。
通过纸鹤，了解了巢穴内的情况后，众人当即按计划行事。
“沿途布置阵法，幻阵就免了，妖邪不受外物影响，拦不住一时片刻。那头蛛王不动则已，动则必然势如破竹！与其浪费阵石，不如多布置几道防御大阵！”
甬道前，常傲指挥阵房的两位弟子布阵。
其余几人，则正聚气凝息，确保自身处于巅峰状态。
有常傲出头。
顾长生也得来几分悠闲。
他一边恢复修为，一边偷偷打量着几人。
丹房的楚白、符房的丁奇，无须赘述，平平无奇。
兽房的沈成宇，五大三粗，没有看见其灵兽。根据常傲所说，其灵兽乃是一头巨蝠，死在了上一波的妖邪之中。
最让他好奇的是，则是两位阵房弟子。
只见二人取出一块块小巧的阵石，阵石上还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随着二人的动作，一颗颗阵石被有条不紊，依次布下。最初时几颗，不见动静，但随之阵石越来越多，每一颗落下时，地面都荡起一片肉眼可见的波纹。
一股股天地灵气，随之受到牵引，汇聚阵中。
“这阵法倒是玄妙，在方寸之间布下杀机！”
顾长生忍不住道。
“那些筑基期的师兄们布阵，哪如我们这般费事？甚至两位管事，能在掌中布阵，所以我等在阵房只能居于末尾！”炼气七重的何永平，闻言苦涩笑道：
“否则，又怎会被派入锁龙井内？”
“师兄莫要妄自菲薄！”
顾长生安慰道，“此行若能活着回去，二位师兄便会飞黄腾达，日后也有望筑基！”
“希望如此！”何永平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顾长生又瞧了片刻。
只觉得阵法玄之又玄。
不但有龙蛇起陆翻江倒海之能的杀阵，亦有让人沉迷于其中而不自知的幻阵……
等自己离开锁龙井后，至少也要钻研一番，说不定对分身逃出锁龙井也有帮助。
毕竟技多不压身，多一张底牌便多一种保命的手段。
说到分身。
顾长生眉头微皱，本尊闭上眼眸。
而同时。
盘踞于山谷巨石上的灵蛇分身，亦同时睁开眼睛，微微垂首下望，瞧向下方那只身穿灰袍，卑躬屈膝白须鼠妖。
这只白须鼠妖，是斩杀金皮蛤蟆、老龟，占据山谷，第三个月后才出现的。
一开始。
白须鼠妖并未现身，而是派出几只鼠妖接近耳鼠，然后每日送些瓜果、稻谷、麦穗。当时顾长生大部分心力都放在锻造上面，虽然瞧在眼里，却不曾搭理。
若是对方真的敢造次，他不介意直接吞了对方。
或是见到顾长生没有横下杀手，所以白须鼠妖胆子越来越大，派来的老鼠越来越多，做的无非都是些讨好耳鼠的事情。
譬如：
当日顾长生本尊下井时，白须鼠妖便亲自出现过一次。
只是。
那时，他一直在尝试着离开锁龙井，所以也不曾理睬过对方。却不想今日，白须鼠妖竟然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不仅这只如同人类长者一般的白须鼠妖，它身后还跟着三四十头硕大如狗的鼠妖。
不过，都捧着爪子，跪在自己面前。
一副任凭宰割的姿态。
正好。
巢穴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准备好，便先解决山谷内的事情。
顾长生挪动着身躯缓缓从巨石上游下来，围绕着鼠群转了一圈，白须鼠妖姿态依旧，但其余的那些鼠妖虽然是肉眼可见的战栗起来，可却没有逃跑的。
耳鼠则依旧坐在龟壳上，小爪子捧着一枚大大的松果，吭哧吭哧啃个不停。
‘这是要寻求我庇护啊！’
顾长生暗暗心道，却并不以为怪。
便是连寻常的野兽，也知晓合作，互利互惠。
最出名便是狼与狈。
而开启灵智的妖兽，自然也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不过。
他倒也不排斥，这般的共生关系。
如果有鼠群能够为他所用，也算是一笔不小的助力。
但凡事有利便有弊。
如此一只庞大的鼠群入驻山谷，会对山谷内的生态造成何种影响，谁也说不准……
而且。
他与鼠群也无法交流，日后怕是难以指挥。
‘罢了，还是赶走吧！’
就在顾长生心中已经做下决定时。
一阵尖锐的声音忽然响起。
“大人……”
顾长生猛然抬头望去，死死的望向白须鼠妖。
须知。
妖兽须达到金丹境时，炼化喉咙间的横骨，才能口出人言。
但这只白须鼠妖，不过炼气五重，竟然会开口说话！
耳鼠猛然竖起一双大耳朵，黑色的眼珠滴溜溜打量着白须鼠妖。
“我料想的不错，大人果真非寻常蛇属，而是拥有大智慧之辈。”白须鼠妖见到顾长生惊愕的举动，非但没有畏惧，反而露出几分欣喜：“我之所以能够口出人言，是因为当日误一枚果实，吐出了卡在喉管内的一块骨头……”
顾长生停下了游回巨石的动作，身躯盘起，暗金色的双瞳，徐徐眯成一道细线。
白须鼠妖的声音十分尖细。
但说起话来，却不急不缓，有几分秀才的感觉。
“又遇到了一位僧人残魂所教授，不但知晓了‘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也自此踏上修行之道，可怜受限于跟脚，我苦修三百余年，直至今日，才只有炼气五重！”
白须鼠妖一爪持着拐杖，另外一爪作揖道。
“今日来此，特求大人收留！”
顾长生歪起脑袋，斜视过去，嘴角微微咧开。
白须鼠妖见到这一幕，沉吟一下，问道：“大人是在问，‘为什么吗’？”
见到顾长生点头，对方这才继续道：“此方锁龙井内，不是灵智未开的妖兽，便是吞噬所有生灵的妖邪，我等鼠族朝不保夕！唯有大人有所不同，占据山谷后，并未大肆杀戮……”
‘看来，这只白须鼠妖关注此地已久！’
顾长生闻言，暗暗心道。
不过，倒也正常。
这群鼠妖，近乎举族搬迁，自然要小心谨慎。
若是换做之前的猞猁、或是金皮蟾蜍，这群鼠妖上门，几乎是送到嘴边的美餐。
最为关键的是。
这头鼠妖在锁龙井内生存三百余年，对此地十分熟悉。
想至此处，顾长生竖起尾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山谷。
白须鼠妖愣了一下，试探道：“大人是想问，于大人有什么好处？于山谷又有什么好处？”
顾长生再点头。
白须鼠妖见状，鼠目一收，满眼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显然眼前这头黑蛇的智慧已经超出了它的想象，不是自己可以随便糊弄的角色。不过越是如此，它反而松了一口气。
越拥有智慧，越在乎利弊。
只要鼠群，能够展现出价值所在，便能在山谷中存活下去。
想至此处，白须鼠妖正色道：
“大人且放心，我等迁移至山谷，便以奉大人为主，断然不会做出如蝗虫过境般的破坏。只需大人许我等一块空地便可，我等族人会自行耕种……唔，这也是师尊，当年那位僧人残魂所教授！”
“至于大人，我等族人，亦可为大人充当耳目，打探虚实。不管是日后征战杀伐，还是攻城掠地，都将会倾尽全族之力！即便大人不需要，往后每个月，我们也会挑出三十位壮年鼠族献给大人食用！”
不得不说。
这只白须鼠妖句句话，都说到了顾长生的心坎去。
更让顾长生在意的是，对方身上，整个鼠族，以及其背后隐藏的价值。
譬如：
白须鼠妖口中的僧人残魂。
想到这里，顾长生斜眼瞅了一眼埋头狂吃的耳鼠。感受到顾长生的目光，耳鼠屁股一挪，直接转过身去。
顾长生仔细推敲了一会，忽的身形一动，尾巴已经卷起白须鼠妖。
同时，嘴巴张开，露出两颗匕首般的毒牙。
“吱吱吱！”
前一刻还跪在地上的鼠群，顿时如炸开锅的蚂蚁，惊恐的四处逃窜。
白须鼠妖感受着微微收紧的蛇尾，虽然畏惧，却没有半点挣扎的意思，反而闭上眼睛，一副任其宰割的姿态。瞧了其片刻，顾长生轻笑一声，这才将其重新放回去，尾尖轻轻拍了拍肩膀。
白须鼠妖一愣，旋即面露狂喜，立刻叫道：“多谢大人……不，多谢主人收留！”
在呼声中。
顾长生缓缓游回巨石上。
修行界中，有很多简单粗暴方式，去控制属下的手段。
比如：众人拜师，入房时，所吃下的那颗丹药。
也比如：本尊先前与常傲等人所立下的血誓。
他虽然不曾掌握。
但却不代表不会其他的方法。
方才抓起白须鼠妖，只是是想要告诉对方，自己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
顺者生，逆者亡！
而白须鼠妖则没有挣扎，表现出绝对的顺从，亦是同样承认了这一点。
山谷事了。
顾长生便不再多理，干脆闭上了眼睛。
至于白须鼠妖身上的秘密，日后再另行探知，当务之急，还是完成采集灵宝的任务。
否则。
知晓再多，本尊死在井内，亦是无用功。
当下。
顾长生将大部分意识收回本尊身上。
继续运转《开源经》，吞吐起灵气。
瞧见这一幕，白须鼠妖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转身离开山谷，召集族鼠。
……
又稍后片刻。
两位布阵的师兄，也已经调息完毕。
见到众人都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常傲招呼了一声。
“动手吧！”
“嗯！”
沈成宇点了点头。
随即，只见他取出一只陶罐，随着封泥被拍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顿时就四溢开来，伴随着这股血腥味同时出现的，还有一股血红的氤氲。
这是提炼后的兽血。
因为妖兽，对于血腥味，十分敏锐。
所以兽房弟子，经常用其来诱捕妖兽。
当然。
对于妖邪也同样如此，用来吸引妖邪，再合适不过了。
随着真元催动，这股氤氲迅速随着甬道飘去，转了一个弯，钻进了巢穴内。
“啪啪啪！”
几乎是同时，阵阵好似锦帛撕裂的声响传来。
众人神色一怔，立刻握紧兵器。
从顾长生的口中他们已经知晓，那是异卵裂开时的响声。一阵密密麻麻，多到数不清的声音，几乎是同时，不分先后的响起。接着，一群巨大的人面妖蛛，如同潮水一般直接从石室后涌出。
或狂奔而至，或爬墙而来，或倒悬涌来……
每一头人面妖蛛都有一人大小，腹部上显露着一张张狰狞的人脸，随着妖蛛的掠动，那张人脸也随之扭曲，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嘶吼。
虽然早已预料。
但大家见到这一幕，依旧难免头皮发麻，寒毛倒竖。
“催动阵法！”
常傲连忙喝道。
“起！”
话音落下，阵房的何永平、任乐，已然是一步踏下，凝声高喝！
霎那之间。
周遭灵气迅速倒灌而至。
两座庚金剑阵，已然是随着阵石的亮起，迅速被激活。剑阵之中，灵气化作道道无形剑气，在方寸之间，形成一片杀阵，闯入阵中的人面妖蛛当即被劈成数块，漫天绿汁疯狂飞溅。
不过。
人面妖蛛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仍旧有大半冲过庚金剑阵。
紧随其后，三座青藤法阵，也随之催动起来。无数蔓藤凭空生出，如同一道道青色锁链，当空绞杀闯入的妖蛛。那些冲过五道大阵的人面妖蛛，还有两片泥泽法阵在等候着它们。
泥泽法阵的杀伤力虽然不高，但却能极大的延缓人面妖蛛的速度，更有不少妖蛛陷入其中，动弹不得。
只能任凭身后的妖蛛，从其身上踩踏过去。
即便是冲过这几道阵法，妖蛛的数量也已经十不存一，只需要两三人联手便能轻松斩杀。
“倒也不过如此！”
瞧着越来越少的妖蛛，众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兽房的沈成宇更是咧嘴笑道。
“莫要放松警惕，还有一头蛛王！”见到大家有所松懈，顾长生忍不住出声提醒，“可别忘了，还有一位丹房的师兄，死在这座巢穴里……莫要阴沟里翻船！”
“顾师弟提醒的对！”
常傲抬起一剑，将一头跃过泥泽法阵的妖蛛劈成两半，笑着回应道：“不过，即便那头蛛王再厉害，也敌不过我们七人合力，单单眼下这几座法阵，就足以让它喝一壶……”
话音未落。
一阵巨大的撕裂声传来。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阵如同紧锣密鼓般的声音，急速钻入耳膜。每一声落下，都如同小型地震一般，狠狠的敲在了大家的心头。伴随着声音传来的同时，一头足有两丈余高的巨蛛从石室内冲了出来。
巨蛛上半身呈人型，是一位身穿道袍的老者，在胳膊处却是两只粗大蜘蛛螯钳。
“轰！”
几乎在其冲出石室的一刹那间，便已然是闯过了两道庚金剑阵。灵气所形成的剑气轰在身上，更是发出阵阵金石击鸣声，竟然是毫发无损。
道道青藤刚刚缠绕其身躯上，便被巨力给扯断。
所过之处。
那些普通的人面妖蛛，当场被撞飞，或是被生生踩死。
“快躲开！”
顾长生连忙高喝道。
顾长生提醒的声音刚刚传出，众人就瞧见对方那庞大的躯体，如同发狂的犀牛般朝他们狠狠的轰来。匆忙之间闪动身法，却仍然被蛛王狠狠的撞飞了出去。
然而。
蛛王却丝毫不管飞出去的众人，直接扑向了位于最后方的沈成宇。
“不好！”
沈成宇眼瞳骤收，想退，却已然晚了。
“噗嗤！”
一只巨大的螯钳，已然是混若无物一般，带着飞溅的鲜血，瞬息透胸穿过，从背后刺出，‘咚’的一声扎破地面，将其生生的钉在了半空中，当场就已经毙命。
而另外一只螯钳，则在沈成宇瞪圆的眼瞳中，直接抓起他手中抱着的陶罐，将其中的兽血一饮而尽！
然后。
脑袋一转，眼眸望向剩下几人，那双眼眸之下，皆是惨白的眼瞳，不见半点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