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镜湖卫家剑庐的沙盘前，大长老灌了一口酒，冲着卫天南说了一句话：“都说卫鹤那小子将来能接你的班，我看着悬呐，倒是从来不声不响的卫鸣，走的是你的路子！”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很毒，卫天南只身走归墟战墨龙，卫鸣独行进火场袭蟾公，居然都在以一腔热血执剑为苍生。
此时的飞来阁就像是一个大熔炉，火焰烧着了每一栋建筑，滚滚浓烟遮蔽了刚升起的太阳，黑红色的山头连空气都是滚烫的。
蟾公驱使的二十万妖兽已经跑到了山门百丈之内，却被热浪困扰停滞不前。
他心情糟糕极了，熊罴刚才来报，几万人在后山围追堵截，居然还是让伊振逃走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他自己则被卫鸣熟悉的气息吸引，被牵着鼻子在山林里溜达了一圈，同样一无所获。
好不容易尽提大军打过来，卫家果然被吓跑了，必死的局面被他成功打开，可又被这群人类放火挡住了去路。
为了这一战这二十多万妖兽厮杀进食、饱餐之后的士气鼓舞忙活了一宿，结果却落个一无所获，这能不心烦？
他当即开始施展天赋妖术，召唤云雨来灭火。
这种妖术与张小骞那个火鸟差不多，需要较长时间的准备，但施展之后就不用管了，会持续一段时间后自行消失。
看老大亲自上场灭火，鹿翁和蛟精也很懂事地上前帮忙，各自弄几个水球、水浪来表现。
只有熊罴干着急，他走的是刚猛的肉搏路线，这种时候想表现也没机会啊。
而他现在又恰好是最希望戴罪立功的妖将，如果不有所表示，以蟾公的脾气，说不定一把拧下他的脑袋。
下了三次狠心，他终于大吼一声：“大家跟我一起上啊，千万不能让那些人类跑远！穿过这点火苗，前面全是待宰的羔羊！”
他说完，也不管有没有妖兽跟着，自己先挥舞着两根八棱金瓜锤冲上了飞来阁。
其实雨水已经让火势减小了许多，不过雨滴落到燃烧的木料上，会变成热气腾腾的水蒸气和浓烟。
熊罴冲进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众多小妖看里面没有传来惨叫声，终于有胆大的跟了上去。
看着越来越多的妖兽冲进火场，蟾公心里这才稍微舒服了一点。他之前的情报显示，飞来阁的守军也不过是刚走了一两个时辰，如果妖兽们冲破了火场阻碍，趁势追下去，应该能小有收获。
最关键的是，他不清楚沧浪津那边的义军会有什么反应，担心程无极头脑发热跑来硬碰硬。
他需要让这些饿昏了头的手下一鼓作气冲出去，跑到平原上去。如此一来既能暂时远离北境的威胁，又能逼迫南方的人类与他割地求和。
当然，他已经放弃了之前那个人类与妖兽平等相处，亲如兄弟的构想，他现在的胃口是让妖兽凌驾于人类之上！
割地求和只是一个阴谋，减小人类的反抗意志，等到妖兽在燕云和中州站稳了根基……
“哼，人类！”
蟾公站在渐渐熄灭的烈火前，露出一丝冷笑。
他终于行动了，在前面几千个妖兽平安穿过火场之后，他也要为三军做表率，带头走了进去。
一些妖兽正在奉命控制两边的火情，熄灭余烬，清理阻挡在路上的障碍，好让后面的大军快速通过。
砖石框架的房屋上，木质门梁的外层是阴然的灰烬，已经开始泛起银灰色，有风吹过的时候成片卷起，马上又发出最后一点赤红光亮。
脚下温热的青石板正被雨水带走温度，蟾公喜欢雨水浸湿了鞋子的感觉，让他仿佛找回了很多年前的记忆。
不过，就在他嘴角微翘的一刻，突然一声微不可察的嗡鸣，让他心声警兆：“有埋伏！”
一道流光穿越了层层雨滴，直刺蟾公的后背。
蟾公猛然转身，两根手指伸出，稳稳夹住了那道流光，居然是一枚金精碎片。
偷袭之人显然知道蟾公喜好金铁之物，拿这东西故意分散他注意力的。
真正的杀招来自头顶，雨中悄无声息坠下一个人来，正是埋伏许久的卫鸣。
卫鸣从没有配过剑，他与卫天南走的是一条路，修无形剑意，以自身当作一柄剑。
只见他双手合拢高举过头，整个人化作一柄出鞘利刃，直刺蟾公头顶。
谁说卫家剑道擅攻坚不善刺杀的，卫鸣这一击就直接打到了蟾公的天灵盖上。
饶是他性格沉稳不苟言笑，这一击得手的感觉，都让他心里一阵轻松。
可惜他忘了一句话：“千岁蟾蜍头生角！”
这蟾公全身最硬的地方，恐怕就是天灵盖了，因为那里藏着他的本命金角。
“叮”的一声脆响，蟾公没动，卫鸣倒飞。
“整个卫家都跑了，你留在这里非要跟我过不去？”
蟾公摸了摸额头，把那只突然露出头的金角拔了下来，重新恢复成俊美男子的人类模样。
卫鸣落地之后，立刻惊动了妖兽，鹿翁和蛟精赶忙过来支援，一众亲卫也都团团围住，只有熊罴大概收不住脚跑远了，不知道后面的事情。
看卫鸣不答话，蟾公也懒得再和他费口舌。
他知道卫鸣留下应该是为了断后拖延时间，他也记得这个闷葫芦身法轻灵玄妙，拼速度可能一时半会儿打不赢，耽误了大军南下追击。
所以，他双手伏地，变出了巨大的蛤蟆本体。
这个状态下，它就像是一个炮台，身体不动，那鞭子一样的长舌飙射而出，速度可比卫鸣的行动快上几倍。
卫鸣听卫鹤讲过，这巨大癞蛤蟆的舌头上满是粘液剧毒，速度快力量大，非常难对付。
不过今天他却偏要试一试，看看到底是蛤蟆的舌头快，还是他剑快。
他仍旧飞身而起，以最快的速度飙射过来。
蟾蜍两只眼睛一眯，敏锐地捕捉到到了卫鸣的飞行轨迹。
那舌头以人类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弹射出去，稳稳地将卫鸣缠住，居然以更快的速度收回。
这一次，蟾公居然要直接把卫鸣吞下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