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川君，这次约你出来，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咖啡店的一个角落里，荻原椿正和景川面对面坐着，一株室内绿植恰到好处地挡住了这个角落，形成了一处极佳的半私密场地。
墙上的时钟指着三点，正是这类店中人流最少的时候，咖啡店里寥寥几组客人都分开坐得很远。
景川一真紧张地看着荻原椿的严肃神情，小心问道：
“是……一辉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荻原椿点点头，“这次约你出来纯粹是以私人身份，本次对话也是作为朋友之间、而非顾问和警员间的谈话，在开始之前，我希望你了解这一点。”
听到她这明显不同寻常的发言，景川一真心里就是一沉。
沉默了一小会儿，他深呼吸一口气，点头道：
“是，我明白了，我不会跟别人多说什么的。”
荻原椿观察着他的神色，然后才从旁边袋里取出来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推到景川一真面前：
“这里是我目前调查出来的部分情报，你先看一下吧。”
景川一真连忙接过来。
文件袋里装的是一叠纸质资料，还有为数不少的照片，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看清楚的一瞬间，瞳孔骤缩，霍地抬起头看向荻原椿，似乎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什么确认。
荻原椿面色不改，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端起桌面上冒着热气的咖啡呷了小半口，眉头皱了皱，随手放下。
景川一真顾不得再分心留意她的神色，全副心神都投入到了手上这份沉甸甸的情报当中去，呼吸急促，牙关紧咬。
荻原椿并不急着催他，安静地等着他把资料阅读完。
约摸十来分钟后，景川一真面色沉重地把这份情报复原，动作略带僵硬地放回桌面上，涩声道：
“顾问阁下……这些，都是真的吗？”
荻原椿反问：“你觉得呢？”
景川一真沉默了。
良久，他才低低开口道：“顾问阁下给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
荻原椿没有直接回答他，“看完这些，你还希望继续查下去吗？”
景川一真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笑笑缓和一下气氛，但他实在现在笑不出来：
“顾问阁下什么意思？我既然会选择当警察，就绝对不会徇私枉法……哪怕，哪怕对方是我亲弟弟……”
这番话他以前想过好多次，但却从未想过，真到说出来的这一天，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出口的，什么慷慨激昂气势昂然都成了空谈。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从小看着长大的、聪明伶俐品学兼优的弟弟，暗地里居然会做出来那么多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要不是弟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真的很想当面质问弟弟一句为什么。
荻原椿摆手，“我明说了吧，你弟弟的事，很有可能是仇杀，而且极大概率是因为这些事情。”
她目光示意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袋，“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他的确切下落，但是基本可以确定他已经被杀了，绑架的话不会这么久还没来消息，而且你家也算不上什么大富之家，这方面的可能性很小。”
“只有仇杀，”荻原椿再次示意文件袋，“才会做得这么绝。”
景川一真看着她，似乎还是不明白。
荻原椿接着说道：“如果继续往下查，确实能查出些什么，但是你觉得，会对你弟弟进行仇杀的，都是什么人？对方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景川一真并不算笨，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顾问阁下是想说一辉他罪有应得吗？”
荻原椿反问：“如果你是其中任何一个受害者的家属，你会怎么想？”
景川一真默然。
半晌，他低声说道：“我们是警察……”
“法律不是完美的。”荻原椿淡淡道，“景川君，你想要当警察的初衷，究竟是什么？”
景川一真又不说话了。
荻原椿看着他，“我想，还有一件事需要提醒景川君，这件事如果查清楚结案了，景川一辉所做过的这些事，也必然会摆上法庭公之于众，届时，伯母真的能受得了这种刺激吗？”
景川一真想到那个场面，陡然咬紧了牙关捏紧拳头。
过了好一阵，他才开口：“顾问阁下找我来，就是想要说这些吗？”
荻原椿清楚他已经接受了，于是说道：“以我的权限，本可以直接封存这起案子，不过景川君毕竟是个可造之材，如果我真的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封存了这起案子的话，恐怕会毁了你……现在，景川君明白了吗？”
景川一真深呼吸了一次，颓唐道：“顾问阁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景川君先休息几天吧，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出勤，署长那边我会打招呼的。”
景川一真默默点了点头，站起身，视线扫过桌面上厚厚的文件袋，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立刻移开了视线，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荻原椿定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闭上眼往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平息了一会儿情绪之后，她掏出手机，按下了通信录里备注为“雾岛医生”的号码。
等了十几秒之后，电话那头终于接通：
“荻原小姐。”
荻原椿脸上露出笑容，准备以一种比较轻松的状态跟她进行接下来的对话，“是我，雾岛医生，您现在有空吗？”
“你又想说什么？”雾岛千星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你有十七分钟时间，另外，敬语就不需要了。”
“是这样的，”荻原椿听着她略带丝疏远的声音，心情莫名地就好上了几分，“上次跟你说过的远野他不喜欢跟人进行肢体接触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嗯。”
“那么对于远野他讨厌他自己的相貌这件事，雾岛医生应该也清楚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你还剩十六分钟。”
“以雾岛医生的专业知识来判断的话，远野的这种情况，有没有可能发展成……自毁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