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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商营业免不得走排场,或许是一种互补,私下里,顾爸爸顾妈妈都好静。

年轻时候还爱住车马喧嚣的市区,但自女儿差点被拐走之后,顾爸爸就把家搬到了城郊的“麓山国际”里。

位于蓉城南边的双流区内的麓山国际,距离双流国际机场不过十分钟的路程,是外媒笔下“蓉城离世界最近的地方”。临近年关,城里已经不太堵车,从顾小鱼租的房子出发,约莫半小时就能到。

就半小时,谈什么归家心切?顾小鱼只是和司机老陈聊了几句他女儿的学业情况,一回头,便到了家门口。

家里大概在宴客,门前各类车子密密麻麻停了一排。

放眼放去,其中似乎并没有她熟悉的车牌号,顾小鱼往屋子里瞅了一眼,人人都是西装革履,也不知道华衣之下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脸。

认不认识还很难说,顾小鱼蹙了蹙眉。

老陈开口招呼她:“小鱼你快进去,箱子我停完车就给你提上去。”

顾小鱼微微一怔,笑着点头:“恩好,谢谢陈叔叔,那我先进去了。”

所有人都是正装,而她却穿着一身“不入流”的棉服。顾小鱼没走正门,从后面迂回进庭院。

正说从后门溜进厨房,再从厨房过饭厅,从小楼梯偷偷上楼,她刚走到厨房,却一眼瞥见了饭厅里的顾爸爸顾妈妈。

客厅里人多,正式场合她这番打扮出去实在欠妥。但饭厅里只有爸妈两人,亲爸亲妈,哪有什么影不影响的?

顾小鱼悄悄抿唇,正说要偷偷出现,吓爸妈一吓,给个意外惊喜,前脚刚迈出,两人突然进了饭厅。

好巧不巧,是赫炎和他爸。

顾小鱼眉头一紧,迈出去的腿又默默地缩回来。

去年顾家出事,赫家赶紧撇开关系不说,还耍了点阴招,狠狠坑了他们一笔。此后两家已经没有来往了,曾经的那点情谊现在想来实在可笑。但商场比战场还险恶,即便可笑,这层表面关系也得好好维护着。

顾爸爸自然地跟赫炎父子两攀谈起来,面上始终带笑。顾妈妈亲切地给二人倒了些红酒,仪态自然,从容不迫。

但她的境界远没有顾爸爸顾妈妈高,做不到对一个伤害过她们家的人好脸相待,又特别是,赫炎这人她本就毫无好感,上次他竟然对江喻白恶语相向……顾小鱼没好脸给他看,干脆躲在厨房不现身。

赫家父子多半只是来饭厅说私话的,却没想到遇到了同样来说私话的顾爸爸顾妈妈。四人简单聊了几句,无话可谈,便谈起了儿女的情况。

赫炎的成绩就不用说了,人家可是“赫赫有名的炎黄子孙”呢!他翻年也才二十五岁,青年才俊,继承了赫家的产业,前途当然不可限量。

年年夸耀都是那几句,听得多了就该腻了。说起来也是怪,没说几句,赫家父子竟反常地问起她的事。

“小鱼啊,还不就那点事,工作嘛,”顾爸爸随口推辞了几句。

对面脸色一沉,忽然道:“老顾啊,不是我说你,女孩子早晚得嫁人的,小鱼差不多就得了,该收收心,准备嫁人了。”

顾爸爸笑着点点头,没答话。

他便顺着往下说:“事业嘛,那是男人的东西。女人就在家相夫教子就行了,性格这么要强干什么。老顾啊,这点你要好好教育教育小鱼,女孩儿嘛,反正要嫁人,这么辛苦干什么,工作搞那么多也没用,嫁了人还不是就在家当富太太了?”

顾爸爸还是微笑,不置与否。

话不投机半句多,对面说,顾爸爸只管点头微笑。

这话题俨然不适宜。赫炎忽然开口,嗤笑着问:“顾叔叔,上次朋友结婚我去参与,看到小鱼和她男朋友了。她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黄鼠狼跟鸡拜年,赫炎突然说这个是安得什么心!顾小鱼听得心里一紧,分分钟就想出去骂人了。

顾爸爸却只是淡然点头,回头对顾妈妈道:“恩,小炎还是有心,从小就关照妹妹,长大了还是记挂着妹妹的事。”

明面上,赫炎追了顾小鱼四年,背地里,他各种示好从小到大没一刻落下过。都是从年轻人过来的,赫家小子能有什么心思,爸妈还能不明白?不过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很多事情他们看不清楚罢了。

以前是觉得这孩子一心向着女儿,这么多年过去也一直捧着,实在痴情,又门当户对,女儿嫁过去不吃苦,所以方才默认了这门亲事。不过这种默认,也只是建立在父母的基础上,顾小鱼死活不点头,爸妈也没有强求。

不过后来有些事情吧,犯错了就是犯错了,不光彩就是不光彩,明知是个坑,谁会把女儿往坑里推?

一句“妹妹”就叫他把线划分清楚。也是看在曾经的情谊上,给他这个面子,才能叫一声“妹妹”。曾经的情谊早就一文不值了,给不给面子,这一辈子他也都别指望能当上顾家女婿。

背信弃义的人,在顾家,就是败类。

谁要把女儿许配给一个斯文败类?

赫炎脸上一僵。

顾小鱼爽得要死。

在场都是聪明人,话不能听表面的真理大家都明白。谈到了两家的感情现况,气氛便不可避免的尴尬了。

“她们交往了有一段时间了,这不,过年就带回家见父母吗?”顾妈妈及时化解尴尬,温柔地笑着,“我们也是想着,等孩子们婚事订下来再通知大家。没想到小炎关心妹妹,提前知道了。”

赫炎脸上愈发难看,寒暄了几句,带着赫爸爸走了。

直到他们一前一后地走了,顾爸爸才渐渐皱了眉,板起脸色,不屑一顾道:“说的都是什么话,我女儿是要嫁人,但我女儿的人生又不能只是为了嫁个好人家才过。”

先前顾爸爸没甩脸色,却不代表着苟同。

这话说得顾小鱼一愣,下意识倒抽了口寒气。

却好像依然没注意她在身后似得,爸妈在前面低声讨论。

“现在的年轻人,凡事没想自行其力,动辄就要靠家里关系。除了老陈家的大儿子,这群小辈里肯下苦功夫自己奋斗的有几个?”顾爸爸摇头,说到这个,狠狠出了恶气,抬头挺胸,自豪极了,“女儿怎么了,我女儿优秀着!我敢说我们小鱼上大学之后,就没再找家里要过一分钱,他们敢不敢开这个口?”

顾妈妈嗔了他一眼,差点没笑出来。

顾爸爸不以为意,轻哼了一声,又道:“……我知道他们都养儿子,就我们家是女儿。儿女的培养方式本就不一样,但这能代表什么?都什么时代了,还流传养儿防老那一套?”

“也亏他们养得是儿子,这么教育,养出的女儿得是什么样子,”顾爸爸不以为然,“就我们宝宝最乖,他们懂什么懂——”

说到底就是护女儿,顾妈妈在旁边笑:“这些话不见你跟宝宝说,当着宝宝的面就怂。”

顾爸爸抿了抿唇,左右环视了一眼,确定没外人,嗓音骤然降低了三个度。

“……老婆你别拆穿我好不好。”

***

顾小鱼都快被她爸逗乐了。

她并非有意听这墙角,这确实不礼貌。不过这墙角听得受益匪浅。

先前听了赫炎他爸的一番话,顾小鱼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子。赫家的观念她是不敢恭维了,自家老爸的一番话倒是让她心有感概。

她从未在家里提过工作上的事,因为知道父母不支持,所以不想闹得不愉快。却倒真是应了江喻白那句话,殊途同归。

工作方式也好,生活方式也罢,这些只是形式。很多事不能看形式,要拨开障眼云烟,溯本逐源。

即便是富可敌国,也不如爸爸一句“以你为豪”来得重要。顾小鱼满心感动,呆杵着没敢上前,没敢拆穿爸爸的小心思。

两人在前头说了一会儿,顾爸爸忽然被人叫走,顾妈妈见他走远,方才回头笑道:“出来吧,还躲着听多久?”

顾小鱼一愣,慢慢从厨房步出:“妈妈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她温柔地嗔了一眼:“刚才你爸爸的话听到了?”

“听到了,”顾小鱼点头,她不仅耳朵听到了,心也听到了。爸爸从不说出口,但爸爸是真的很爱她。

“你都听到了,妈妈就不瞒你了。你爸爸就是这样,他不让我跟你说,怕你以后事业没闯出名堂也没台阶下。所以先当恶人,以防万一,”顾妈妈道,“其实他也不是不支持你,就是怕你吃苦。他嘴上说年轻人要吃苦,让自己女儿吃苦——”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爸那德行。小时候我们带你出去玩,你自己没站稳,平地摔个跟斗。冬天穿得厚,游乐园的地又是海绵的,摔下去压根就不疼。你都没哭,他就要哭了,回家还跟我吵一架……”

是啊,她爸就是那德行,从小就护她,护她护得连亲妈都要吃醋。意外发生之后,更是疼她疼得没奈何,别说妈妈,姥姥来了都不管用。

顾小鱼被逗乐了,上去就搂着妈妈撒娇:“没办法,谁叫我是爸爸的小情人,妈妈的小棉袄呢。”

顾妈妈也乐,说起那些往事,连心底都是甜蜜的:“这话你要跟你爸爸说去。你两一遇到事都爱闷在心里。你为他好,闷在心里不说他又怎么能知道呢?”

“我知道了,这次回来就是有工作上的事要跟爸爸谈谈,”顾小鱼点头,想了想,甜甜地笑了,“妈妈我现在过得很好。”

“你过好就行。不说这个了,给你买了新裙子,上去试试看。”顾妈妈交代。

顾小鱼一怔,有点意外。

她不学音乐学设计就是从妈,顾妈妈自个儿就是家里公司最顶尖的设计师,审美能力高得没话说。从不轻易给她买东西,一旦买,必然是相当好看的。

“好好好,那我先上楼换衣服,待会儿下来找你。”顾小鱼道,从小楼梯一溜儿上了楼。

新裙子就挂在一进门的地方,是条抹胸蓬蓬裙,娇嫩的鹅黄色配合她白皙的肤色,显出不同寻常的青春靓丽。

大概是剑三玩太多了,站在镜子跟前乍一看,顾小鱼总觉得自己像一颗剥了皮的水煮鸡蛋,嫩呼呼的,她自己看着都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她把头发抓起来,在脑后盘了个髻。

发型的改变让她看着似乎更嫩气了,顾小鱼凑近了镜子,在家里穿t恤都没注意,换上抹胸裙子,这才看见她胸口上有一团红渍。

不是临走之前那场吻别,哪儿能来这东西?顾小鱼脸上飞烫。

尚未来得及想办法遮掩,顾妈妈忽然敲门进来了。目光没往她衣服上落,倒是一眼就盯住她胸口上的红。

顾小鱼脸上更烫,尴尬得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不穿这条,去换条高领的,”顾妈妈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撇开眼,低笑道,“可别给你爸爸看到了,好不容易养大的白菜一不留神就叫别人家小子给糟蹋了,你爸爸不知道该有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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