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冒昧，教会里有很多与阿福同族的圣骑士吗？”景岚注意到两边的建筑开始变得规整，乱搭乱建的现象几乎看不到。
脚下的泥路也变成铺了石子的用特殊泥浆浇筑过的路面，甚至还修了马路牙子。教会这门前雪扫的够可以的，估计这一片的房区也很精贵。
阿福嘴上哼着调调，大幅度地甩着手臂，黄铜色的金属护手跟长在手臂上的甲壳一样：“嗯哼哼～瓦孟港是没有别人了，但兽族肯定不止我一个，我听说哪个城邦好像有个吸血鬼族的呢。”
“吸血鬼圣骑士？”景岚把疑问的目光投向艾尔，这个世界也太乱来了吧？
艾尔一只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这得从瓦孟港的历史讲起，太过庞杂所以眼下我只能浅谈……阿福，鬼族的消息教会有限制吗？”
“喵？”阿福不解地转过脑袋瞅了一眼艾尔，“是说吸血鬼族吗，没有哦。”
“教会的年轻圣骑士也不知道，看来的确是被封锁了。”艾尔嘟囔了一句，继而对景岚低声道，“景岚，现在我说话你听得懂吗？”
这是古人语的发音，是在人族与兽人族还没能互相理解之时，与兽语同期出现的人族内部使用的语言。景岚微微挑了下眉：“没问题，殿下。”
“……你背后的存在相当厉害呢。”艾尔淡淡地感叹了一下后接着道，“虽然不保证其他人会不会听懂，但也不需要过于谨慎。我所说的都是可考的历史，并不是需要藏头露尾的事情，只是现在很少有人会谈起。”
“鬼族是普兰大陆上曾经存在的小种族，他们外观上与人无异，却可以直接使用魔力而不借助任何媒介。过强的力量为这个种族带来了灭顶之灾，以致早在百年之前就再也没有鬼族出现在人前。”
“人族和兽人族对鬼族的公开研究直到二十年前才算彻底结束，但最终也没有人找到鬼族强大的真正原因。”
“至于瓦孟港，是很早之前鬼族的栖息地，城邦也是他们建立的，所以也说鬼族是死之神的眷属。然而一些追杀鬼族的人甚至觊觎起死之神使的神力，导致死之神坛被破坏，死之神使也不知所终。”
怀璧其罪，这种事情无论在哪个世界、哪段历史时期都屡见不鲜。景岚对艾尔所讲述的东西很快就理解了：“那么吸血鬼族又是？”
“吸血鬼族原本就是兽人族的一支，是鬼族没落之后以‘鬼’自居的兽人。他们没有那么强，其他种族也不去管他们，但由于他们的生活方式与大部分兽人族有差异，再加上他们强烈的独立欲望，现在也被承认是不同于兽人族的种族了。”
听了艾尔的讲解，这个世界的吸血鬼族在景岚眼里就是杀马特家族了。
“你们注意哦，马上就到警戒区了，刚刚你们怎么咬耳朵我都可以当不知道，但接下来再被别人揍我可不管。”阿福突然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二人的小声交谈。
“感谢您的提醒，阿福圣骑士。”景岚站直了身子，出现在他面前是一座灰黑色的城堡模样的石质建筑，厚重的墙体经过时间的雕刻显得深刻而肃穆。
宽大的台阶从镶着硕大宝石的铁门延伸至他们脚下，两边葱荣的灌木簇拥着每一位来访者。
“欢迎您，阿福阁下。”把守在铁门两侧的士兵将拳头按在胸前，对着阿福微微点头，“请问您身后的两位是？”
“他们有事想来教会，我就带路咯。”阿福满不在乎地双手抱胸，抬头看向那个比她高出两个脑袋的士兵。
那士兵扫了景岚和艾尔一眼，叹了口气：“阿福阁下，如果出了问题您是要负责的，我希望您没有忘记。”
“那是当然。”说着，阿福扭过半个身子对着景岚晃了晃拳头，“听着，你们如果闹事我可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请您放心。”景岚礼貌地微笑。
两个士兵对望一眼，沉默地打开了教会的铁门。铁门运动时卷起的风撩拨着门口等候的人的发丝，印入眼帘的是布置庄严的圣殿，阳光透过彩色琉璃的影子印在教会内的红毯和座椅上，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圣台上伫立的神明。
艾尔没有吭声，但他也觉得违和。原本以为瓦孟港教会失修，但看布置和维护都相当不错，为什么闭着大门不对外开放呢？
站在圣台旁的几名骑士注意到门口的动静，纷纷投来审视的目光。其中一位身着漆黑铠甲的女性与身边的人交谈了两句后，快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阿福，你又带了什么人来？”女性似乎只是来打声招呼，余光瞥过景岚他们后就再没多停留一秒。
“干嘛，想比试比试吗？”阿福似乎跟这位女性关系一般，连寒暄都不配合。
女性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撩脸边浅棕色的头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如果你懂点事的话就不要总往鸟街跑了。”
阿福对着与她擦身而过的女性做着鬼脸：“你管我，又不是你给我零花钱！”
“好了，阿福，带着你的客人进来吧，不要再喧哗了。”一个颇具穿透力的浑厚声音打断了阿福的拌嘴，他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圣殿里，仿佛是开了混响。
男人一开口，阿福竟然就真的老实下来，一言不发地往里走去。景岚和艾尔跟在后面，一步步靠近那个被阳光包围的圣台。
“愿罗伊兰辛女神的光辉照拂着你们，两位来访者。”说话的是一位身材健硕的男性，听声音就是刚刚教训阿福的人，现在说话撤去了刚才的威势，但也让人觉得有几分压力。坚毅的面孔和利落的寸发与他严肃的表情极为符合，是个刚照面就让人觉得正派的角色。
好大的块头，景岚仰着头在内心感叹，特别是这个人还一身重甲，看起来简直是个变形金刚。
“您好，深石骑士。”艾尔单手按在胸前，轻轻点头。
看到艾尔有表示，景岚也跟着行了礼。
“看两位的礼节，似乎是王族的成员？”深石的嘴角微微上扬，笑起来的感觉让人觉得亲切不少。
“是的，我是王族，这位是我的骑士。”艾尔的站姿和神态都表现得从容不迫，“我来此希望从瓦孟港教会得知一些消息。”
没有追问艾尔的具体身份，深石只是恭敬地低头：“您请说。”
“请问瓦孟港教会是否知道斯林特拉近期所发生的事情？”艾尔的表情和语气没有表现出任何破绽，观察到这些景岚在内心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不是说不信任艾尔，只是目睹刺杀的那天，艾尔崩溃的反应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不过……既然重新提及当时的场景并不会动摇艾尔，那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让艾尔有那样绝望的反应呢？
“……不好意思，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但是您究竟是哪一脉的王族呢？”深石礼貌的微笑着，只是打量艾尔的目光变得有些锐利起来。
“我以为，教会身为绝对的中立，无论是是什么人都能不偏不倚地告知实情。”艾尔没有因为深石的气场而畏缩，“还是说出于一些原因，教会不得不考虑我的身份而斟酌说辞呢？”
深石深深地打量了艾尔几眼，又回归了友善的态度：“您说笑了，教会公正严明，自然不会搬弄是非。请问您所指的具体是什么事情呢？”
艾尔讲得很好，但深石也不是傻子。景岚默默地看着二人的博弈，对这次打探的结果有了猜测。
“自然是指已经在斯林特拉闹得不可开交的刺杀一事了。”艾尔笑着应对道，“我的消息很灵通，但应该还是比不过教会。所以请问斯林特拉的王子真的遇刺身亡了吗，凶手究竟是什么人？”
靠装傻周旋了一回合，深石早就料到艾尔想问的问题：“变故发生得很突然，即便是教会紧急介入也没能在短短几天内调查清楚始末，让您失望了。”
“——但至于斯林特拉的艾尔·奥利弗王子，很遗憾，的确是不幸逝世了。我们教会尊重王族，不会大肆宣扬此事，也希望您不要以教会的名义声张。”
等艾尔和景岚走出教会的圣殿，身后两扇厚重的铁门才隔绝掉深石意味深长的目光。景岚默默地跟在艾尔身后，直到走出教会士兵的视线：“少爷，您还好吗？”
“我没关系，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艾尔扭头对着景岚微微一笑，只是笑容多少有些苍白。
“艾尔少爷，”景岚走到艾尔身前蹲下，“在我面前您不需要勉强，您可是这么要求过我的，希望您不要双标。”
艾尔收起笑容，蓝色的眸子忽闪忽闪地眨着，纯粹的水绿色里有景岚无法读懂的情绪：“……景岚。”
“是，艾尔少爷。”景岚让自己看向艾尔的目光尽可能得柔和。
“我可以拥抱你吗？”
本来只是少年跟自己亲近的人撒娇时会提出的合理要求，却让景岚愣住了。
“……不可以吗？”随着艾尔低垂下脑袋的动作，斗篷挡住了艾尔的半张小脸。
“可以的，艾尔……殿下。”景岚张开双臂，轻轻地把艾尔抱在怀里。艾尔的身躯缩在斗篷里，景岚在臂弯中几乎感受不到他。艾尔明明看着有点小肌肉，摸起来却这么瘦弱吗，景岚忍不住这样想。
“景岚，其实我没有因为刺杀的事情难过。”艾尔讲话时吐出的气息钻进景岚的颈窝。
“是，我知道。”他只是有些担心艾尔藏在内心深处的阴影，他不知道那些情绪爆发的契机是什么。但刚刚在教会里所提及的事情，说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是不可能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最初我认定你的原因，你知道以后……不能笑话我，也不要推开我。”
景岚闭着眼睛，轻轻地笑了一声：“不会的，我向您发誓。”
“不要随便把发誓挂在嘴边。”即便是这样的话题中艾尔也不忘叮嘱景岚。
“我只对您发誓。”景岚觉得自己的花花嘴巴是越来越溜了。
“……”听见景岚的言论艾尔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是在对景岚的油嘴滑舌表示不满还是怎样，“……因为，你会毫不戒备地将怀抱暴露给我。”
景岚哭笑不得，也许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前胸是一个需要保护的部位，但他不是。就算现在给艾尔一把刀，景岚也觉得他刺不穿自己的胸口。
“让对方泪水流入心口，意味着接受他的一切。”艾尔的声音因为闷在景岚肩头，听不太出来情绪，“我曾经让母后的泪水流入我的心口，但后来我发现，她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包容。她需要的，并不是我。”
景岚：“……”好沉重的发言。
……怎么办，好想推开艾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