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A-Ep2：幻痛（8）
【当我们考虑到英国在东方国家中的长期统治经历，以及她赋予美索不达米亚人民的悲惨政体时，我们不禁感到悲哀的惊奇。就好像印度和埃及从未存在过，就好像康沃利斯勋爵、门罗和梅特卡夫、约翰和亨利·劳伦斯、米尔纳和克罗默徒劳地试图给东方带来秩序、正义和安全，就好像伯克和麦考利、边沁和詹姆斯·米尔从未将他们的情报用于东方的问题和前景一样。我们永远无法停止惊叹，惊叹最终这一切在美索不达米亚是如何完蛋的……】——《查塔姆研究所版本的其他中东问题研究》，2004年。
……
“金融安全？”古德曼中校疑惑地抬起一边眉毛，“不，我们的资金流动非常健康，没必要为此而担忧。”
“长官，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可即便我们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仍然无法排除那些风险。之前日本那边的情报人员被人革联的情报贩子骗了20万国际元，但监察部门更在乎的是那家伙从哪拿出了这么多经费……”麦克尼尔满头大汗地向古德曼中校解释，自己当然没有要对长官的私人财富说三道四的兴趣，只是为了避免UNIoN军监察机关顺藤摸瓜把他们全都揪出来才提出这些建议，“我对那些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为了自由世界的利益前往IpLF等组织卧底的战友们满怀敬意，而人终归是会改变的。生存的压力，还有其他一些特定信息的刺激，都可能导致他们走上一条不归路。”
“你变了不少，麦克尼尔。”胖乎乎的古德曼中校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有些紧张的下属，“是担心转正的事吗？不必为此忧虑，你们的前途是有保障的。”
“不仅是那个。我一直怀疑我军内部有许多天人组织的间谍，这些人不见得知道自己间接地为天人工作，或许还自以为在对付天人呢。”麦克尼尔感到有些疲倦，他以前把古德曼中校不正经的一面当作对自己和罗根最有利的因素，现在他开始为自己当时的草率想法而后悔了，“上次的武装干预证明天人并没有忽视我们，而且他们显然也了解我军的内部情报。这样下去，倘若局势需要我军在伊朗地区开始新的军事行动，长期来看，天人组织的持续渗透和压制会严重地影响自由世界在中东的影响力。”
麦克尼尔的这番话并没有扰乱古德曼中校的好心情，这位有许多业余爱好的UNIoN太空军指挥官最近又沉迷上了制作面包，几乎要把办公室变成面包房。不得不努力维持双方之间合作关系的麦克尼尔只得投其所好，尝试着帮古德曼中校出谋划策，顺便再谈谈怎么最大限度地利用UNIoN驻伊朗太空军的资源对付天人的问题。
事实证明不务正业的爱好对于谈公务有着意想不到的作用。在麦克尼尔的协助下成功地烤制出了黑得如同焦炭一般的面包的古德曼中校心情大好，很快同意了麦克尼尔关于重新审查外部合作人员的建议。
UNIoN军情报机构和非军事系统的情报机构都在伊朗地区的各派武装中安插了不少间谍，这些间谍一般是来自中东地区的移民，或有着来自中东地区的先人。尽管UNIoN军在伊朗的军事优势几乎不可动摇，间谍们提供的情报对UNIoN军依旧至关重要。通过那些消息，UNIoN军得以数次不战而屈人之兵、迫使AEU和人革联做出让步。
“不过，通过己方的间谍从事违法犯罪经济活动是一回事，直接勾结敌人又是另一回事了。”麦克尼尔在取得了古德曼中校的首肯后立即将自己的收获告诉了罗根，后者正在仓库内陪着蒂莫西一同修理哈罗。“我和你说过了，适当地在古德曼中校眼前活跃有利于提高他对你的信任。”
“那为什么不是直接给他当副官？”
“那他很可能就会对你产生反感了。”
“我的哈罗啊……”蒂莫西·格兰杰一声尖利的嚎叫打断了罗根和麦克尼尔的谈话，“唉，它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等我找出把它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一定得将那人装进铁桶里再沉进波斯湾……”
罗根·谢菲尔德望着眼前被蒂莫西盖着被子还在嘴里插着状似体温计的检测设备的哈罗，哭笑不得。
“你在德黑兰这几天，尽快把其他手续搞定，最好是让他给我们一个随时动用mS的理由，以后就不必每次都特地申请了。申请得多了，也容易引起怀疑。”罗根来到仓库另一端，继续和麦克尼尔商讨对策，“转正的事倒不必着急，如果我们被分配到某个mS部队里，行动反而会受限。”
数日之前，从破译结果中寻找可疑地点的麦克尼尔一行人前往哈萨克斯坦地区东部的人革联考古工地寻找可能和两百年间的秘密有关的线索，并有惊无险地逃出了埋藏于地下的无人机群的追击，代价是已经为他们搞定了不少危险的哈罗在那之后就瘫痪了。顺着另一条相对安全些的路线返回伊朗后，麦克尼尔将修好哈罗当作头等大事，但蒂莫西对此比他和罗根更热心。
在中亚地区和少年雇佣兵们接触的经历，使得麦克尼尔暂时摆脱了无法容忍任何外人参与到计划中的心态。罗根说得对，他们无法事事亲力亲为，那么只要情报泄露和额外损失还在可控范围内，多找些人手也无所谓。遗憾的是，由于罗根三番五次在行动过程中加价换取少年雇佣兵们的配合，他们很难在不引起古德曼中校和其他人注意的情况下筹措到足够的资金用来开展下一次类似的行动。
不过，现在就断言麦克尼尔失去了寻找帮手的机会还为时过早。天人组织最近似乎将雇佣兵组织——准确地说，是深度参与雇佣兵生意的国家——列为了重点打击对象。虽然雇佣兵们一向以不怕死和无法无天而闻名，他们的勇气和毅力对于天人而言毫无意义。即便那些在地下世界赫赫有名的雇佣兵组织和相关企业纷纷抱团取暖，依旧逃不过被天人施加以沉重打击的命运。
正所谓一家欢喜一家愁，雇佣兵业界的垄断组织遭受重创给其他中小型雇佣兵组织带来了机会。天人组织没有精力去逐一消灭这些所谓的雇佣兵，其中有些雇佣兵组织不过是由一群把打家劫舍当成副业的农民组成的业余团队，想必以扞卫世界和平为目标的天人组织也没有必要纡尊降贵用高达来对付他们。具体到伊朗周边地区，在AEU雇佣兵因麦克尼尔的行动而被迫暂时退出阿扎迪斯坦北部地区后，许多外来户和本地雇佣兵迅速地填补了AEU的空缺。业界的新人还不太了解规矩，也缺乏相应的经验，以超低的优惠价格接下无比凶险的任务自然也无法避免。
正在为麦克尼尔物色可靠合作伙伴的罗根得知古德曼中校同意筛查情报人员后，便依照UNIoN军提供的内部消息开始从自己的怀疑名单中进行下一阶段的排查。经过了大约一天的分析后，他锁定了一个熟悉的代号：【优素福】。此人曾经为他们提供过关于人革联和IpLF的情报，并且一度几乎和他们会面，罗根仅凭这一点就可以认定对方在IpLF中的地位不会低（那些躲在山区里的IpLF武装头目根本没法找借口前往伊朗帝国控制下的港口）。除此之外，对方提供的其他几条情报也具有重要意义，而罗根起初怀疑优素福仅仅因为对方每次提供情报时都会伴随着意外——同一时间值得被怀疑的潜伏人员也有多名。
“一想到哈罗的灵魂不知道还在什么地方受罪，我就实在难过得睡不着。”扛着手提箱从罗根身后路过的蒂莫西还在自言自语，他凑到罗根身后看了一眼罗根记录在纸张上的内容，顿时惊叫起来，“唉？你是说这些人里有叛徒？”
“上次我们去中亚地区之前，我特地从不同渠道释放了分别最有可能由这几个人接收到的消息。”罗根仍然保留着传统的办公习惯，只要他每次都小心地把纸张销毁，麦克尼尔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其中一条关于提供淡水的消息，是暗示我们会去阿扎迪斯坦北方，然后在我们行动之前那附近的民间武装就来到我所说的虚假目的地附近打了起来。”
“立即告诉你们的上级，把这个人抓起来。”蒂莫西甩下一句话，转身来到哈罗身旁，埋头继续修理，“……等等，他是哪个机构派出的间谍？”
“我发现你很适合来我们这里工作。”罗根从凳子上站起来，收好自己的办公用具，“不知为何，每次你提到杀人灭口和销毁证据的时候，都很果断，比我和麦克尼尔还要果断。”
“公司里也有这方面的培训，有时候我们的商业竞争对手会用最笨但是最没人防范的方法来窃取情报。”蒂莫西·格兰杰捏了捏鼻子，又按下了控制平台上的几个按钮，但出现在他面前屏幕上的还是满屏的马赛克，“刚才你说阿扎迪斯坦，我记得那个国家最近好像要就全球太阳能发电系统资源配置问题和UN展开重新谈判……对了，那个姓穆罕默多夫的雇佣兵也和咱们提起过，中亚的情况差不多。”
不过阿扎迪斯坦和混乱的中亚地区没有投入到轨道电梯建设工程中的原因并不相同。就麦克尼尔从历史教材和网络上了解到的内容而言，中亚地区的混战是俄罗斯四分五裂后的附带影响，其中也少不了AEU和人革联的争权夺利。比起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个拥有稳定主权的国家的中亚地区，阿扎迪斯坦虽然同样饱受战乱之苦，内部相较中亚要稳定得多。因此，当今世界普遍将阿扎迪斯坦未参与轨道电梯建设归结为产油国的傲慢和短视，并同样普遍认为让这些不思进取的家伙尝尝苦头更是天经地义的。
“一点都不一样。中亚地区的问题，只要AEU和人革联点头同意，马上就能解决。”罗根将背包放在门口，回到哈罗旁向蒂莫西询问维修进度，“那些军阀看似打得你死我活，每天都在说些势不两立的话，其实只要他们背后的主子一发话，各方都会勉强坐下来谈一谈的。但阿扎迪斯坦……”说到这里，罗根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敢造公路，第二天他们就会把公路给你拆了。”
“这种地方，就不要去管了。”蒂莫西听罢，把阿扎迪斯坦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又下调了一档，“他们那么喜欢原地打转，由着他们去吧。”
“国际社会是个整体，谁也没法置身事外。我们不去管他们，日后从他们之中再滋生出什么危险的东西，就更难办了。”原GdI海军陆战队指挥官对蒂莫西说，接下来仍然要围绕着伊朗和阿扎迪斯坦边境地带可能出现的冲突量身打造相应的计划，“之前有一部分IpLF武装人员撤退到了阿扎迪斯坦，那些人至今下落不明，我不相信他们会人间蒸发。阿扎迪斯坦一定存在一股和IpLF结盟的势力，我不担心他们联手反攻回伊朗，就怕这些人打算先拿下阿扎迪斯坦。”
麦克尼尔离开阿扎达巴德期间，罗根接管了阿扎达巴德的管理工作。他每天照例召集本地合作者开会、确认各项工作的进度，然后再花上几个小时陪着附近的专家四处走访，之后则是留给情报整理和分析的时间，但即便如此他也依旧能够从百忙之中找到继续游玩《mS世界》的机会。尽管他的天赋并非在所有领域都好用（不然他也许该成为一名合格的政客），罗根依旧可以自鸣得意地说，《mS世界》中不会有比他更厉害的玩家。
不管是以一对一的形式和其他人较量，还是以团队合作形式完成某个目标，都难不倒罗根。他灵活地使用不同账号并以不同特征的风格掩人耳目，只要背后的几家企业不勾结UNIoN的公司把他的个人信息卖出去，即便是那些拥有一定名气的职业玩家也不见得能猜出这些账号之间的关联。
除了从不同角度搜集情报之外，这些账号还有另一个重要作用，那就是在罗根引火烧身时充当牺牲品去吸引外界的目光。现在，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工作后的罗根·谢菲尔德惬意地躺在沙发上，熟练地登录了另一个账号，并开始了他的新试探。
一直以来，罗根都认为《mS世界》和天人组织的秘密有着一定的联系。无论是过去举办的活动中的共同点，还是那些蹊跷的事故，亦或是用特定涂装皮肤的不明黑色mS，这些线索都加大了《mS世界》的嫌疑。不同的身份有不同的方法来确认猜想，直接抓着董事长、股东、cEo们质问当然行不通，而且现在的罗根和麦克尼尔也远远没有机会和那些亿万富翁们直接对话。
“就先把谜题当成情报泄露出去一部分吧。”戴着游戏头盔的罗根自言自语着。即便在《mS世界》中已经成为了许多玩家崇拜的大师级高技术玩家，他依然没有什么成就感。这和他是否对电子游戏感兴趣无关，什么都能轻易做成的人恐怕一生都无法体会到成就感，自然也谈不上满足感和生活的激情了。“如果他们真的愿意花那么大的成本来封锁消息，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mS世界》中发生泄密是常态。为mS参数而争吵不休的玩家们为了说服游戏公司按自己的设想修改参数，不惜采用各种手段来获取mS的真实信息——而不是三大国家群对外公布的敷衍了事的数据——其中那些不慎露出马脚的家伙很快就被送进监狱了。尽管这些玩家群体看似神通广大，他们终究没有能力找到和高达有关的具体情报，关于高达参数的悬赏也越来越多，然而纵使是三大国家群的情报机关都无法了解到高达的线索，更不必说这些大多只是普通人的玩家们了。
虽然世人对高达的神秘莫测和强大已有公论，一部分《mS世界》玩家仍然要浪费大量时间搜索消息，只为了满足那种他们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求知欲。其中几名人革联玩家在进入【北冰洋巡航】地图参与混战时发现了一个使用免费赠送的初始量产型mS的奇怪玩家，此人全程不参与战斗，仅凭精湛的技术躲避攻击，并声称自己掌握了和高达有关的线索，而且这线索会归首先击中他的玩家所有。
……在此之前已经有几千名玩家谎称自己掌握了高达的线索，而热情的玩家们永远相信下一个人手中确实拥有情报。
第一批玩家中有一半左右退缩了：他们并不想因为得知重大机密而招来现实生活中的麻烦。由于人手不足，剩余的那些打算坚持战斗到底的玩家不得不将情报泄露给其他人以换取围攻的机会。每一个参与这场混战的玩家事后都会向自己的朋友们讲述那个神秘人在不下60架mS编织成的火海中轻松自如地行动的样子，并为已有多年历史的《mS》近日涌现出了一大批具有较高水平的玩家而欣喜。
混战持续了还不到一个小时，就有玩家打算采取【必要的技术手段】赢得胜利。然而，这些试图使用第三方程序的玩家刚一行动就得知自己被强制下线了——显然是游戏公司和管理员也注意到了这场不同寻常的混战并从中进行了干预。余下的玩家只得老老实实地追击他们永远追不上的身影，直到5个小时之后，才有一名人革联玩家命中了目标。
“虽然很想和你们继续玩下去，可我还得上班呢。”罗根微笑着打开对话框，向对方发送了一个网址链接。通过这些一连串的中介工具，那名玩家最终会拿到一部分已经被破解并失去价值的卡萨德密码。“如果是艾卡中尉，别说60个，就算只有2个，也很难办……想必是更厉害的玩家都已经去驾驶真正的mS了。”
下线之前，罗根逆向追踪了对方的地址，希望第二天不会看到那个地方发生些糟糕的新闻。到了第二天晚上，他先在《mS世界》的玩家活跃的主要论坛上寻找和高达有关的消息，但所有的议论仍然集中于昨天那场惊天动地的围殴，没有人讨论什么密码。顿觉大事不妙的罗根立即开始搜索他选定的那名玩家所在城市的新闻，很快找到了对应的悲剧。
“今日凌晨5点左右，我市一青年男子家中发生爆炸，初步推测为游戏头盔质量问题引发电气故障进而造成起火。”穿着运动服的人革联记者站在一栋被烧黑了一大半的居民楼前，以沉痛的语气诉说着凌晨时分的事故，“目前尚无其他人员伤亡……”
在那之后则是一些无聊的其他附带采访，包括对受害者父母的采访。死者在外地工作的父母表示，自己的儿子多年来沉迷电子游戏，就算不死于游戏头盔质量问题引发的事故，也可能会死于其他因沉迷电子游戏导致的疾病。
“《mS世界》害了他！”面对着摄像机镜头，死者父母痛心疾首地说，这都是当年缺乏管教造成的。
“确实，《mS世界》害了他。”放下平板电脑的罗根若有所思地环顾左右，他自己住在这空荡荡的宅子中总有些不自在，“没关系，我来看看到底是谁害了他。”
这项工作需要借助蒂莫西的力量，后者在经过连日不眠不休的工作后终于恢复了哈罗的一部分功能——另一部分，据蒂莫西所说，由于哈罗被吓得自闭而难以恢复。两人合作入侵了人革联的网络系统，找出了事发地附近提供监控服务的公司并入侵了对应的数据库和个人设备，筛选出了爆炸发生时的画面。
“这爆炸是由外而内的，不是由内而外的。”蒂莫西一眼看出了蹊跷之处，“但爆炸为什么会凭空发生在屋外？那可是30层楼。”
“对这个画面的场景进行重新建模和解析，我们需要爆炸点位置的具体情况。”说到这里，罗根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得确认我那个放在里约热内卢某栋大楼里的远程控制用头盔还在不在。”
过了几分钟，从楼上返回的罗根遗憾地告诉一楼的蒂莫西，另一个头盔也坏掉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