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A-Ep4：三位一体（2）
【我在另一半日本工作过一段时间，很遗憾日本人变得越来越美国化。看来他们只是模仿美国随和的一面，而不是美国好的一面。我认为日本年轻人应该更多地了解亚洲历史，亚洲是许多世界级文化的发源地。】——马慎，2019年。
……
迈克尔·麦克尼尔迈着拖沓的步子，无精打采地走出机场，刺眼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一旁的蒂莫西很贴心地递上了墨镜，带着麦克尼尔来到机场外侧供过路旅客休息的长椅旁等候着。和他们一同到来的罗根刚下飞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据说是去找合作伙伴谈生意了，只留下麦克尼尔和蒂莫西在机场徘徊着。
“难得放假，我们得抓紧时间在这里多放松才行。”蒂莫西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即便是机场里熙熙攘攘往来的行人都可以让他发出【经济繁荣地区果然比南美的衰退地区更适合生活】之类的感慨，“嘿，迈克，上次是罗根给我当导游，这次就轮到你了。”
“我拒绝。”麦克尼尔打着哈欠，差点倒在椅子上睡过去，“想去旅游，随便你，但你别想拽着我一起去。后天我们还得去冲绳，那边的基地里有高达出现时的记录。”
“可这里是经济特区日本啊，是UNIoN最繁华的地区之一，不趁着来这里办公的机会四处逛逛实在是太可惜了。”蒂莫西嘴上说着要去旅游，又不敢直接把麦克尼尔抛下，“你这人真奇怪，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是的，你就把我想象成机器人好了，我的使命就是战斗再战斗，和一切危害人类世界的敌人血战到最后一刻，这是写在基础逻辑里的，怎么都改不了。”麦克尼尔又打了个哈欠，他昨天半夜还在分析上一代高达的作战记录，因为UNIoN军的侦察结果还表明当时有其他高达——并不是突然出现在世人面前并给了三国联军致命一击的那三架——出现在了战场附近，它们没有介入战斗很可能是因为三架新高达代替它们完成了这项工作。“我看罗根就是实在耐不住寂寞、跑去找女人了。不然，他明明可以在网络上和那个女人沟通，没必要非——”
“麦克尼尔，你好像又在对别人传播我的谣言。”麦克尼尔揣在上衣口袋里的电话马上响了，“虽然我之前确实做了些让你失望的事，无中生有就是你的责任了。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别把我和伯顿混为一谈。”
“……伯顿是谁？”蒂莫西好奇地看着麦克尼尔。
这次麦克尼尔一行人借着超越旗帜队暂时休假的机会来到作为UNIoN最重要加盟国之一的日本，不仅是为了查阅和高达有关的作战记录。罗根·谢菲尔德一直试图推动舆论按照麦克尼尔所需的方向发展，不过大部分UNIoN媒体对于挖掘天人组织的内幕缺乏兴趣和动力，相关媒体人士大多也只是按照官方论调寻找些看似相关的证据再复读几遍罢了。相比之下，那些坚持要把天人组织的秘密挖个底朝天的媒体人士进展缓慢，但罗根相信这些人只是缺少一些更具有指向性、更捕风捉影的线索而已。
罗根的其中一名媒体人士朋友名叫绢江·克洛斯洛德（Kinue crossroad），目前为日本媒体JNN工作，自天人组织出现以来就一直在着力调查天人组织的过去以及现在的动向。既然麦克尼尔已经在和高达激战的过程中通过具有诱导性的言论让世人相信天人组织为了实现所谓用武力干预达成世界和平的目标而不择手段，罗根要做的便是推波助澜，即便他和麦克尼尔都隐约察觉到天人组织并不是该为这些恶行负责的罪魁祸首。
重要的是不是真相，是更好地通过天人组织集结起全世界的力量，打破三大国家群三分天下的现有格局，在新的统一地球秩序中确立UNIoN的主导地位。如果伊奥利亚·舒亨伯格无论如何都希望看到一个全人类名义上团结起来的未来，麦克尼尔非常愿意助天人的创始人一臂之力，只要这崭新未来掌握在正确的国家和团体手中就好。基于这一点，他没有试图阻碍罗根的行动。传播些半真半假的言论对他更有利。
“听好了，我现在很累，而且即便我不去休息，也不会陪你出去游山玩水的。”不管蒂莫西怎么劝，麦克尼尔死活不同意给这家伙当导游。他还记得蒂莫西在塔里比亚的高档餐厅旁若无人地大吃大喝以及见到女人就搭讪的场面，连当时跟在蒂莫西身旁的罗根都因此而汗颜，“伙计，你还是多想想怎么对付新的敌人吧。就凭你那套只有醉汉才能用的mS驾驶技术，下次的运气稍微不好些，你就没命了。”
“那可真遗憾。”蒂莫西嘿嘿一笑，脸上浮现出天真的笑容，“本来我打算告诉你一个秘密的，既然你不想配合，那就算了。”
“什么秘密？”
“你先答应带着我去旅游，我就告诉你。”
“我怎么能肯定你真的掌握了一个秘密而不是随便找个理由骗我呢？”麦克尼尔还在闭目养神，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能是什么秘密？高达驾驶员的真实身份？”
“没错。”蒂莫西洋洋得意地说道，“不要凭着你的直觉拒绝现实，你的理性直觉可能导致你错过很多机会。”
“开条件吧。”麦克尼尔抖擞精神，挺直了腰，“快点，把情报告诉我。只要你说实话，改天我带你从北海道一路旅游到冲绳。”
原来，不久之前麦克尼尔和格拉汉姆等人一同参与清理KpSA武装的任务时，曾经在战场附近的山区里发现一个克鲁吉斯少年幸存者。当时的无人机筛查程序认为该少年不是敌人，但关注着战场情况的罗根发现那个克鲁吉斯人少年的相貌看上去有些眼熟。经过罗根和蒂莫西的仔细对比（在这一过程中还用上了哈罗），最终确认，那个克鲁吉斯人放羊少年和曾经出现在绢江的弟弟沙慈·克洛斯洛德（Saji crossroad）的生活视频中的少年邻居【刹那】的外貌有99%以上的相似度，基本可以判定为同一人。
麦克尼尔听了蒂莫西的话，不仅没有喜出望外，反而气得七窍生烟。他尽量维持着和善的笑容，以僵硬的语气对蒂莫西说道：
“伙计，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们两个有什么必要瞒着我呢？”
“哎？罗根没和你说吗？我以为你们两个之间是无话不谈的。”蒂莫西摆出一副无辜的笑脸，“好了，这只是个猜想，我们也只是觉得这个既是日本人又是克鲁吉斯人的家伙很可疑，但罗根也没有找出可以证明他是高达驾驶员的证据。”
“罗根这家伙啊，哪都好，就是每次非要有100%的把握才出手……”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提着蒂莫西的衣领，和对方一同走向不远处的大巴车，“到底是不是同一人、是不是为天人组织或其他什么组织工作，我们亲眼去看看，马上就能弄清楚。”
【经济特区日本】，如字面意义上那样，是绝大部分领土都在美洲的UNIoN为了开拓国际市场尤其是为了促进和人革联的贸易而建立的。日本是UNIoN的第一批加盟国，此前也是UNIoN主导国美利坚合众国最重要的盟友之一，这种特殊关系在过去的多次世界大战以及太阳能战争中都未曾改变。以三大国家群建立为标志的新时代开始后，位于远东的日本起初是UNIoN在西太平洋的最后堡垒、抵挡人革联向东扩张的防线，但在AEU和人革联的矛盾升温后，UNIoN转而将日本打造成了向人革联市场开放的国际贸易中心，并采取了相对较为宽松的经济政策来刺激日本的发展。
并入UNIoN之后的日本，比麦克尼尔记忆中的模样改变了许多。汉字基本从日本的街头消失，广告招牌大多用UNIoN官方语言之一的英语写成。同样的变化发生在日本人的姓名中，一部分日本人在成为UNIoN公民之后保持着原有姓氏并开始使用英文名，另一些则更换了英文姓氏、仅用日本风格的名字来维持着和过去之间的联系。
“跟21世纪的日语也不大一样了。”麦克尼尔来到这个平行世界后几乎没有关注过日本的情况，他在乘着大巴车进入东京市区的途中游览了一些日语网站，几乎产生了在看英语网站的错觉，“全都是英语单词音译，干脆直接取消日语算了，让他们都说英语更省事。”
一旁的蒂莫西没有让麦克尼尔失望，这家伙自从大巴车进了东京市区后就开始尖叫不停，每看到什么令他感到新奇的东西就一定要大呼小叫着向麦克尼尔以及其他旅客发表自己的感想，弄得麦克尼尔尴尬异常。几次想使用暴力手段说服蒂莫西闭嘴的麦克尼尔思考再三，还是忍住了。倘若今天能抓到一个天人组织的高达驾驶员，任由蒂莫西耍性子也无所谓。
“不过，我们一路从机场到这里，居然没有任何人认出你。”大巴车到站后，和麦克尼尔提着行李下车的蒂莫西左顾右盼，见路上的市民没有注意到他们，忍不住抱怨了几句，“不是说当时全世界有几亿观众都在收看你的节目吗？还是说那几亿观众都不在东京？”
“要是他们认出我了，那才是最糟糕的事。世界需要一个活在宣传里的战斗英雄，不是一个会发脾气会骂人会打人的活生生的麦克尼尔。”下了车的麦克尼尔又戴上了墨镜，他看了看当前的时间，让蒂莫西和他一起先把行李放回酒店再行动，“所以你其实是故意的吧？想让他们认出我？”
“他们一定会高兴地跑来找你签名的。”蒂莫西沾沾自喜地承认了，“还不快谢谢我？”
“那你的旅游行程就要改成乘铁桶去东京湾海底一日游了，蒂姆。”麦克尼尔眯起了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
漫步在日本东京的街头，麦克尼尔所产生的错觉远远不止语言上的冲击感那么简单。组成UNIoN的各国大多都是移民国家，加入了UNIoN的日本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在东京的大街上，白人和黑人的面孔随处可见，就像洛杉矶和旧金山的东亚裔面孔也会多得令人怀疑那两座城市究竟在美国还是东亚地区。剧变带来了同质化，不同族群的流动、交融使得UNIoN在大部分地区看上去都更像是一个整体。迟早有一天，各加盟国之间的差异将趋近于零，而那时人类也有望团结成一个更加和平的统一体。
这是伊奥利亚·舒亨伯格渴望的世界吗？麦克尼尔不知道。离群索居、脱离人类社会的舒亨伯格能够用更超脱些的视角审视着世界，但他的视角并不是生活在世界绝大部分地区的人们能够接受的。人革联的公民们大概不能接受放弃自己的语言和文化、以后只说英语的日子，AEU的情况也差不多。就算是在四分五裂而且再无合一希望的俄罗斯，流散在AEU和人革联的俄族公民仍然顽固地说着俄语。只有UNIoN拥有强大的同化能力，因此也只有UNIoN适合在未来的新世界中领导人类，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这次并没有另一个Nod兄弟会那样强大的组织和它唱反调。
话说回来，日本成为UNIoN的一部分似乎对应着麦克尼尔在上一个平行世界冒险过程中最后见证的历史事件：布里塔尼亚帝国入侵日本并将日本设为第十一区。尽管如此，这种相似性对麦克尼尔对付高达或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的内幕并无更多的帮助，在酒店参观客房的麦克尼尔有些无聊地想着。他也并不愿意把布里塔尼亚帝国视为和UNIoN差不多的政治实体。
“罗根，谈得怎么样了？”安顿好行李后，麦克尼尔联系了罗根，“……哦，还没结束？”
“我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媒体人士，先前准备的证据和说辞不太够用。”电话另一头的罗根敷衍了两句就结束了通话，“之前我和蒂莫西用视频背景推算出了他们家的住址，你可以问蒂莫西。不要轻举妄动，迈克。”
“放心吧，我不会的。”
麦克尼尔把卫星电话放回上衣口袋里，叫住了从卫生间里走出的蒂莫西。
“走吧，蒂姆。我们去见见那位【刹那】。”麦克尼尔摸着下巴，他这几天一直都没时间刮胡子，“在这个时间段，学龄的日本年轻人应该还在上学，打工的也应该在工作……没什么，出发。”
“要去买枪吗？”蒂莫西贴心地提醒麦克尼尔记得带武器，“还是说你想赤手空拳地对付一个以前可能是KpSA成员的家伙？”
“近战对我有利，不管你信不信。”说着，麦克尼尔掀开上衣，从贴身背心里拿出了一把小巧玲珑的袖珍手枪，“偷偷携带武器零部件上飞机实在没什么难度，我在大巴上装枪的时候你只顾着像一辈子没进过大城市的东亚农民一样尖叫。这把高斯射钉手枪装了12发子弹，足够打死12头大象。”
“那罗根——”
“他更夸张，带了一把高斯步枪。”
猛然间察觉到只有自己缺乏准备的蒂莫西沮丧地跟随麦克尼尔出门，乘着车子前往克洛斯洛德姐弟二人的住处。这里远离繁华的市中心，接近处于停滞中的东京旧城区边缘。对于因意外而成为孤儿的克洛斯洛德姐弟而言，这样的住处已经很难得了。
擅长挖掘他人信息的罗根和蒂莫西先前已经把克洛斯洛德姐弟二人的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他们的父亲是一名自由记者，在一次调查过程中因可疑的犯罪行为而入狱并去世。父亲的经历没有使得绢江对新闻行业产生畏惧，反而鼓励着她也成为了一名旨在更多地向世人展示真相的记者，虽然麦克尼尔并不认为这是个明智的择业选择。
两人乘着出租车来到目标地点附近，找到了那栋居民楼，步行来到了对应的楼层。麦克尼尔确认了克洛斯洛德姐弟的住处和【刹那】的住处后，见这条露天走廊上没有其他人经过，便开始思考引蛇出洞的计策。他在来的路上已经考虑了好几个办法，但那些可能导致他在日本被当地警察拘留的手段已经被他否决了。
“我们甚至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里面。”蒂莫西也感到为难，他们要在毫无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仅凭猜测和直觉私闯民宅，无论如何都会惹上麻烦。UNIoN军人的身份也不是护身符。“喊几句克鲁吉斯语？他听到母语，肯定会有所反应。或者我们也可以直接去敲门，就说……就说家里停水了，对。”
“蠢货，他肯定看过我们的直播——就算过去没有，最近也一定会参考的——一看我们这张脸就会识破的。”麦克尼尔摇了摇头，“其实我们应该在外围多观察一段时间，可惜咱们这次来日本没太多时间可以浪费。那就触发这栋楼的火灾警报好了，只要他在里面，他就一定会出现。”
“……是我去吗？”蒂莫西指了指自己，“可不可以换个人？”
“怎么，你不服吗？”麦克尼尔斜着眼睛瞪着蒂莫西，“恶意触发火灾警报的处罚比故意杀人轻得多，还是说你想跟我交换？我可没钱给你请律师。”
蒂莫西果断地服软并转身下楼离开，几分钟之后，凄厉的火灾警报声响彻云霄。麦克尼尔没有过分靠近【刹那】的住处，他担心提前破坏监控摄像头或是让监控摄像头发现他的举动只会引来怀疑。他举起袖珍手枪瞄准了那扇门，只要有人开门，他就会果断地开枪射击。
门打开了，麦克尼尔扣下了扳机。他没有瞄准头部或胸膛，而是瞄准了腿，希望这一枪能够使对方失去行动能力——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死了的犯罪嫌疑人。开门的人倒飞了出去，惊觉一个等身人偶代替开门者出现在了门口的麦克尼尔看到有人打着滚从下方逃出，又开了一枪，但同样只击中了那个用来充当替死鬼的玩偶。
走廊的尽头是阳台而不是楼梯，楼梯在麦克尼尔这一侧。多亏了这种老式居民楼充满隐患的结构，麦克尼尔才能成功地把对手逼退到阳台的死角里。他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个角落，暗自庆幸这里没有更多的监控摄像头。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年轻人。”麦克尼尔步步紧逼，他所担心的只是对方垂死挣扎时和他同归于尽，“不必找借口也不必装傻，我不是以官方机构的名义而是仅代表我个人来这里找你。身为UNIoN日裔公民的刹那其实是长相接近混血的克鲁吉斯人冒充的，真令人惊讶。更令我惊讶的是，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会是高达驾驶员……高达这种能影响世界的武器应该归我军所有。”
“阿雷路亚怎样了？”
“你是说E-0057吗？”麦克尼尔眨了眨眼，这个声音和他之前听到的近战型高达驾驶员的声音相同，想必对方甚至懒得对声音进行人工处理，“杀人不眨眼的你们这么关心自己的同伴，我实在是太感动了。放心好了，他还活着，多亏了他招供的那些话，我才能找到你，而你很快就可以和他见面了。和全世界为敌是没有未来的，如果你现在放下武器投降，我保证会在法庭上提供几份对你有利的证词。”
刹那没有回答，把对方的沉默当成了抵抗到底的态度的麦克尼尔于是再度上前，只见一个戴着围巾的少年从角落里蹿出，拔出手枪对准麦克尼尔开枪。躲过了这一枪的麦克尼尔也失去了开火的机会，他索性弯腰上前，抓住对方持枪的右手并凭借着躯体重量的优势将对方撞到了围墙上。缓过神来的刹那抽刀刺向麦克尼尔，被麦克尼尔手里的袖珍手枪挡住了。已经对KSpA传授的格斗方式有充分了解的麦克尼尔顺势抓住对方，来了个过肩摔。
“我说过了，你的攻击方式，我已经全部看穿了。”麦克尼尔转过身，发现手枪刚才被刹那刺坏了，“好了，放弃不必要的抵抗，乖乖跟我——”
这时，露天走廊另一头传来了惊叫声。麦克尼尔顺着尖叫声的方向看去，只见罗根和克洛斯洛德姐弟就站在靠近楼梯的一侧，后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
“那个……我，我能解释。”心里给罗根扣了个【刻意搅局】的罪名的麦克尼尔举起双手，表明自己没有拿任何武器，“这就是个误会，是误会……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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