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b-Ep2：辉煌高地（9）
【生命的长度甚至不足以使你擅长一件事，所以要小心选择你认为能够擅长的事情。】——亚当·洛克对罗根·谢菲尔德，1997年。
……
“……搞定了。”
马尔科姆·格兰杰局促不安地挫折双手，返回木桌旁坐下。周围挤满了忙于用餐的地球联合军士兵，那些俄国人大吃大喝的模样让他们有些紧张。适应伏特加和俄式面包所需的时间比麦克尼尔想象中的要更短一些，但他们现在所谈论的话题是绝对不能让这些俄国人知道的——至少在他们离开这里之前。
“好，接下来就等地下部分的正式行动了。”麦克尼尔咬紧牙关嚼着面包，他敢打赌这种对食客的牙齿和颌骨质量提出了严峻挑战的食物一定会让附近的牙科诊所生意火爆，“打通坍塌地带的工程差不多要结束了，届时我会返回战场和你们一起行动。要在总攻开始之前多摧毁几架敌军的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
这自然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老格兰杰想着。他喜欢计划，打有准备的仗无论如何都比毫无准备地陷入遭遇战要好，哪怕计划本身不那么尽如人意或从一开始就带着若有若无的险恶气息也一样。只要能够战胜眼前的敌人、离开西西伯利亚地区并前往新西伯利亚，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他相信麦克尼尔本人甚至也不会介意在关键时刻做出更大的牺牲。
“但是……你才是这里的指挥官，我以为由你出面声明更好一些，当时你也是那么说的。”老格兰杰喝了一口酒，感觉身上的寒意被驱逐了大半。他印象中的俄国人普遍酗酒，也许不仅仅是因为带着时代烙印的绝望。“没别的意思，我也不是说你有意逃避什么。”
“像我这样之前几乎每次都威胁着要把他们全拉去强制戒毒的人，如果突然改变态度，即便找再多的借口也可能让他们起疑的。那些孩子也许没受过现代意义上的教育，可他们并不蠢。”麦克尼尔也学着老格兰杰的样子喝了一口伏特加，那味道又一次勾起了他某些不好的回忆。这种特殊饮料据说是GdI南极基地里最流行的东西之一。“而且，你看上去比我善良多了。用你那张和善的脸，应该可以骗过他们。”
用餐时间结束后，众人尽快返回工作中，筹备下一次对火星军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的特种作战行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周边地区的地球联合军近来频频对本地的通敌组织和个人以及相应设施发起打击，间接使得火星军用叛徒和火星军常规部队消耗地球联合军实力的计划破产了。于是，火星军不得不再度启动最不划算的最终解决方案：出动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把一切可能藏有地球联合军的地区毁灭。
然而总体战况对火星人来说并不那么理想。如果说塞东尼亚伯爵尼科斯特拉托斯被俘虏还能归咎于伯爵本人轻敌、平时对地球人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以及围攻克利马内的地球联合军人多势众，那么费米安伯爵卡罗琳的战死就完全没法令火星军找到任何借口：这位女伯爵既不像塞东尼亚伯爵那样以温和态度而着称，也没有完全专注于治理刚得到的占领区，而且将其击毙的地球联合军似乎仅仅是一支从日本东部地区逃命的小规模部队（就连地球联合军迄今为止也无从确认其番号）。这一堪称奇耻大辱的惨败更加沉重地打击了火星军的士气，同时也坚定了地球联合军将士们的信心。得知这一消息的俄国人士兵纷纷表示，连远东的日本人都能办到的事，他们这些地球联合军的精锐没理由做不到。
随着乐观情绪蔓延，斯维尔德洛夫斯克的地球联合军从被动转入主动之中。他们一方面利用地下设施灵活地转移阵地，另一方面随时做好准备出动精锐迎击出现在附近的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没人会拒绝已经有着不俗战绩的麦克尼尔等人加入战场，不过麦克尼尔本人显然想得比他们更远一些：他向奥西波夫少校提出，自己会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来吸引附近的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
“我们将携带塞东尼亚伯爵的劝降宣言低空飞行、向敌军占领区持续播放这一振奋人心的发言。”见奥西波夫少校惊讶得目瞪口呆，麦克尼尔只好解释说，那并不是真正的劝降宣言，只是他们利用从塞东尼亚伯爵的登陆城中缴获的部分设备伪造出来的录像和音频资料，“虽然靠这宣言不可能打垮敌人，我想敌人是不会在已经有一名伯爵战死的情况下再任由另一名伯爵在自己的地盘附近散布动摇军心的流言的。”
“原来如此。火星人确实很可能中计，他们的思维很简单。”奥西波夫少校转念一想，发现这笔交易很划算。消灭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的功劳也有他一份，除了潜在的损失之外，没什么因素阻止他给麦克尼尔一个肯定的答复。“不，只让你们这么做并不公平……你们会承担太多的风险。我会建议上级扩散广播区域，确保敌军随时随地都能接收到这些消息。”
斯维尔德洛夫斯克的地球联合军指挥官们其实早就在这么做了，之前他们发布的多半是火星军普通士兵或是被俘虏的中小贵族的劝降声明，但这些布告起不到应有的效果。用塞东尼亚伯爵做宣传一度被纳入考虑之中，无奈塞东尼亚伯爵本人并不配合，而新西伯利亚的地球联合军最高统帅部又十分需要塞东尼亚伯爵。虽说地球联合军的指挥官们没有天真到认为宣传攻势所使用的弹药必须货真价实的地步，他们同样没有找到更好的造假方法。
……但已经在上个平行世界对于如何系统性地制造假新闻有了一套心得的麦克尼尔却不会被这个问题难倒。那些因有趣而被他和他的战友们携带的火星设备，现在成了打开突破口的重要工具。只需要灵活地将其搭配使用，一段又一段让当事人自己看了也分不清真假的虚构证据便出炉了。
新一轮宣传攻势起到了堪称致命的效果，真真假假的消息混淆了火星军士兵的认知，使得火星贵族在他们心目中战无不胜的神话般地位逐渐开始动摇。那些原先坚信仅凭借火星贵族的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的威慑就可以保证自己高枕无忧地单独行动的火星军士兵们也不再敢于坚守据点，加之其战斗力本就弱于地球联合军，火星军在西西伯利亚地区的实际控制范围迅速萎缩。没有普通士兵和本地合作者，火星贵族们纵使有着三头六臂也没法掌握这片土地。
火星军不会对此无动于衷。愤怒的火星贵族们像被红布吸引的疯牛一样扑向搭载广播装置的飞机，他们越是愤怒、越是冲动，地球联合军越能够频繁地发现他们的踪迹并精确地掌握其行踪，从而在火星军击落宣传队之前就将对应区域的飞机撤回。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麦克尼尔本人直接负责的宣传队以尽可能靠近登陆城为目标，这支队伍内的飞行员凭借着过人的飞行技术和飞机本身的速度优势经常和前来追击的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捉迷藏——并不是所有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都有着超高速飞行功能——并在敌人把他们包围之前又及时脱险。
地球联合军的主力部队一直在寻找决战的时机。向西西伯利亚地区发起进攻的三名火星伯爵各自的部下之间缺乏配合，即便在战况已经逐渐对火星军不利的情况下依旧为争夺领地而大打出手，那些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的特殊功能在这一过程中逐渐暴露，给了地球联合军更多分析的机会。等到火星军的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数量被削减到不足以对地球联合军构成威胁后，西西伯利亚的困局将迎刃而解。
“和上次一样，我们需要让敌人相信我们将会从正面发起进攻……而不是从地下。有塞东尼亚伯爵在我们手中，只要我军靠近登陆城，敌人很有可能会认为我们想要夺取登陆城，从而派出更多兵力来迎击。假如他们决定一味防守，那更是再好不过了。”麦克尼尔已经不再满足于做试探性的进攻和恐吓敌人，他打算真的去突袭登陆城。有时足以被载入史册的辉煌战果正是从无足轻重甚至有些莽撞的军事冒险开始的。“我们帮了他们这么多，本地的地球联合军应该没有理由再轻视我们了。”
“其他飞行员没有兴趣陪你冒险。他们没有接受过更残酷的陆战训练，而带上更多士兵去执行任务又会给行动增添不确定性。”罗根又给麦克尼尔泼了一盆冷水。
“所以我们要做好应对所有情况的准备。奥西波夫少校会很愿意出动更多部队并以他自己的名义按我们的计划行动，兵力足够用了，只要那些人不被敌军的常规火力拦截就行。”说到这里，麦克尼尔把主动权交给了老格兰杰，后者除了拥有过人的飞行技术外还具备不错的教学能力。托了老格兰杰的福，已有上百名地球联合军飞行员学到了用来应对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的一般策略，而那又是老格兰杰结合了麦克尼尔和罗根对上个平行世界战况的描述从而综合制定出来的。“我们已经攻陷过一座登陆城，再攻陷一座就简单多了。”
“如果你要保证敌人会上钩，我建议把塞东尼亚伯爵塞进驾驶舱里。”老格兰杰语出惊人，他的想法让同样考虑过这一办法的麦克尼尔眼前一亮，“不过，风险很大。”
“正是因为风险很大，才有尝试的价值。假如不是因为整个行动的风险都很大，这里的俄国人早就打发我们回去、自己派部队护送塞东尼亚伯爵去新西伯利亚了。”罗根可不相信莫伊谢耶维奇准将的名头在这里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既然是我们要护送他去最高统帅部，只要这个结果不改变，途中我们怎么善用他是我们自己的事。”
有心给火星军以更沉重打击的奥西波夫少校同意出动第571战斗机航空团的绝大部分兵力投入到对登陆城周围的【侦察】任务中，这些参与任务的飞行员大多接受过老格兰杰的快速培训，不仅能够应对已知的敌人，而且也对遭遇具有未知特殊功能的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时该如何应对有了充分的准备。谢过了奥西波夫少校的慷慨后，麦克尼尔又说服米哈伊洛夫中校把塞东尼亚伯爵放出来、五花大绑地安置在机舱后排的座位上。
“您的脸色看上去很不错嘛，我想您这些天应该没有挨饿。”麦克尼尔向自己的阶下囚问了好，“……希望您能在这架飞机靠近登陆城时说些我喜欢听的话。”
“如果我不仅不说你们想要我说的话，反而劝他们继续战斗呢？”红光满面的塞东尼亚伯爵并不打算当麦克尼尔的牵线木偶，“我没有向你们投降，只是不小心战败被抓了而已。”
“想让您彻底死掉的，可不止是我们。”
直到第571战斗机航空团接到了友军发来的明确安全信息后，他们才得以从地下基地出击。分散在西西伯利亚地区的地球联合军掌握着已出击的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的动态，那些被认为藏匿在登陆城内的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不具备短时间内全歼一个训练有素的航空团的能力。本着节省时间的原则，麦克尼尔要求所有飞行员用最大速度飞行，这要求对飞行员们来说算不得什么，但被绑在后排座椅上的塞东尼亚伯爵就不见得会这么想了。从未有过这种体验的塞东尼亚伯爵被晃得头晕眼花，还没等麦克尼尔飞完一半的路程就开始呕吐。对塞东尼亚伯爵的表现十分不满的麦克尼尔半开玩笑地说，回去之后一定要让伯爵支付清理头盔的费用。
“你们驾驶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的时候那样神气，自己的承受能力却这么差，居然还自称是高等种族。”麦克尼尔没有试图帮塞东尼亚伯爵打开头盔并清除其中的呕吐物，除非对方已经快窒息而死了，“到目前为止，我没有看出你们在任何方面表现得很……高等。”
“我们不必像你们这样做这些高难度动作才能达到同样的目的，自然没必要接受那些训练了。”塞东尼亚伯爵还在嘴硬，“如果你们能够和我们一样优雅地战斗，那么我会考虑承认你们和我们一样。”
“优雅救不了你们的命。”麦克尼尔有心调侃对方几句，他碰到的其他火星贵族大多都是只会对地球人骂不绝口的准精神病人，“好吧，我承认你以制造出的工业产品质量作为判断一个族群的综合素质的标准也许更客观些，但那些东西真的算是你们制造出来的吗？Aldnoah引擎也好，对应的特殊装备也好，对你们来说都是无法解析的工具。”
“已进入危险区域，迈克。”一直在旁听麦克尼尔和塞东尼亚伯爵闲聊的罗根只好咳嗽几声、打断了麦克尼尔的自娱自乐，“他们不会继续装死的。”
登陆城本身并不具备特殊功能，其特殊功能依靠火星伯爵们的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来实现。虽然登陆城上也配置了常规火力，和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那些令人防不胜防的特殊功能相比，导弹和激光炮已经算得上是更小的威胁了。发现敌军开始发射导弹进行拦截的地球联合军飞行员们按照计划中的阵型将机队分开，而后各自施展手段、躲开或击落了向着自己的飞机飞来的导弹。接下来，他们需要迅速降低飞行高度，以免被登陆城中部展开的飞行平台附近安装的激光炮击落。
“要不是还得照顾俄国佬的情绪，真想在找到弱点之后直接对这里发射核弹。”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他见敌人还没有大举出动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的意图，决定再推波助澜，“……伯爵阁下，轮到您发言了。随便说点什么，我们会利用我们已经被你们的人占据的通讯频道把那些话一句不差地发送过去。”
“呕……呕……啊！”塞东尼亚伯爵已经快说不出话了，他的头脑和内脏都已经处于超负荷状态，“……放我下去……我什么都会答应的……”
“求饶也不错，就这样吧。”说着，麦克尼尔告诉罗根马上把这些话传递给登陆城内的火星军，“您的同胞很快就会来铲除您这么丢人的伯爵了，我可以保证。”
“等等……我……”
连续多轮防空火力拦截失败使得火星军不得不派出空战部队，但火星军飞行员们在和地球联合军飞行员交战的过程中占不到任何便宜。首批出击的火星军多功能战斗机并未起到应有的作用，一半左右的地球联合军战机成功突破封锁、继续前进，还向着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登陆城发射了导弹。尽管这些导弹不是被拦截就是未能给登陆城造成足够的损伤，此举极大程度地激怒了登陆城内的火星贵族们。半分钟后，麦克尼尔终于在战场上发现了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的踪迹。
“先挑选最容易对付的，给敌人一点小小的震撼。”发现那些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之中包括先前从自己手下逃掉的【铁球】后，麦克尼尔当即向老格兰杰下令优先将其歼灭，“如果我没猜错，只要一下就能把它解决掉。”
飘在半空中的铁球刚投入战斗就向着四面八方同时发射激光，周围的全部空间几乎都被激光束覆盖，连火星军都不得不避其锋芒、免得被误伤。地球联合军的机群也出现了不小的混乱，唯独老格兰杰游刃有余地从并不同时覆盖周边空间的激光束缝隙间穿过、向【铁球】发射了两发导弹。
导弹在命中目标之前就被激光束拦截并发生了爆炸，从其中喷溅出的大量尘埃转瞬间将【铁球】覆盖。方才几乎统治了整个战场的【铁球】就在这时忽地沉寂了下来，不再有任何激光束从它身上向外发射。从敌军令人窒息的压制下获得喘息之机的地球联合军马上转入反攻，飞行员们配合着神出鬼没的地面部队火力支援将火星军多功能战斗机逐一击落，还清除了地面上的火星军据点。
“果然。能够在野战环境中肆无忌惮地随时攻击任意位置却没法在厂房里反击，并不是因为顾忌友军。所谓的激光，其实是用了某种办法将反射回来的光线加强了不知多少倍之后以激光的方式发射……难怪会被部署在这西伯利亚。”在【铁球】被重金属粉尘完全包裹的瞬间，麦克尼尔就已经发射了四发导弹。等【铁球】从重金属粉尘包围圈之中挣脱时，导弹差不多也该到了。假如他没能摧毁目标，也还有罗根能够给敌人送上最后一击。“你们真是连半点创新能力都没有呀，简直是寄生在Aldnoah科技上的虫豸。”
没有什么悬念，【铁球】终究未能逃过麦克尼尔为它准备好的下场。四发导弹全部命中目标，【铁球】在空中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并终于朝着地面坠落、在撞击地面的瞬间又发生了二次爆炸，没有任何人能够在这种爆炸中存活下来。并未因此心满意足的麦克尼尔把目光投向了其他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他今天来这里绝不仅仅为了试探敌人的实力。只要条件允许，他不介意乘胜追击。
【铁球】被毁只是开端而已。首战告捷给了地球联合军投入更多部队的理由，而火星军早已忘记他们原本只打算将到处传播【塞东尼亚伯爵投降了地球联合军】这一消息的敌军驱逐。【铁球】爆炸的三分钟之后，那架已经被地球联合军登记在案的半人马形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终于离开了登陆城，这也预示着辛梅利亚伯爵马库斯加入了战斗。
“在这里把他消灭，战斗就结束了。”老格兰杰不希望友军出现更多的损失，他丢下了附近的目标，准备去攻击【斯雷普尼尔】。“麦克尼尔，谢菲尔德，你们也来配合我。”
“时机似乎不成熟。”麦克尼尔盘算了一下，他不打算在这时就撤退，“罗根，和友军做好协调。运气要是足够好，我们今天就能打破封锁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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