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b-Ep2：辉煌高地（11）
【如果金奉宪不想体面地认罪伏法，我相信我们可以安排他以其他更体面的方式消失。】——朱国智对萧日，2013年。
……
“辛梅利亚伯爵……不见了！？”吉尔斯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对什么消息感到惊讶了，但当他听克鲁提欧伯爵说正在西西伯利亚地区作战的辛梅利亚伯爵马库斯连人带部队一起失踪时，一种巨大的荒谬感还是冲击了他的内心，“这……这怎么可能呢？”
“我们一直试图和辛梅利亚伯爵或是他的部下取得联系，但到目前为止……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克鲁提欧伯爵强作镇定，他手中还持着一条鞭子，那鞭子方才愉快地在十几个地球人身上驰骋过，“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吉尔斯爵士。我军出现了第二名战死的伯爵。”
吉尔斯·普莱斯根本不认识辛梅利亚伯爵马库斯，他关心俄国境内的战况胜过关心参战的火星贵族们。早些把地球联合军的心脏捣毁，就能早些让地球联合军放弃毫无意义的抵抗（尤其是为俄国人和变种Nod兄弟会信徒们进行的抵抗）。话虽如此，部署在俄国境内各处的几百万大军凭借着强悍的分析能力和火力依旧给火星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接二连三地被摧毁，一些火星伯爵几乎陷入已无可战之兵的地步。火星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一旦被打破，地球联合军夺回优势的速度往往令人惊讶。
目前奢谈干涉俄国境内战局并不明智。吉尔斯想要先平定日本地区，再考虑和火星军一同攻打其他地区。如果不考虑凯特拉特塞伯爵对日本东北部地区的侵占，整个日本目前就只有西日本地区还处在地球联合军的控制下——这一地区刚因费米安伯爵死亡而获得短暂的自由。已经失去了耐心的克鲁提欧伯爵决定亲自出马，但吉尔斯坚持要求由自己前去消灭那支不仅窝藏刺杀公主的凶手还杀死了多名火星贵族的敌军部队。失去了领主的爵士言之凿凿地说，这是为不幸成了敌人宣传工具的塞东尼亚伯爵报仇的必要之举。
“如此也好，我就把这项使命托付给你了，吉尔斯爵士。”和吉尔斯预想之中不同的是，克鲁提欧伯爵没有坚持亲征，而是在吉尔斯多番恳求后出人意料地答应了吉尔斯的要求，“虽说公主殿下的死确实为我们提供了千载难逢的良机、提供了改变沃斯帝国命运的机会，害死公主殿下的罪人必须得到严惩。不要让他们死得太容易了，爵士。倘若你能够立下大功，我会将你的功绩如实地向陛下禀告……并请求册封你为男爵。”
吉尔斯离开指挥室时，刚好看到几名火星军士兵从旁边的屋子里拖出来十几具尸体。这些尸体都属于地球人，他们的死因也出人意料地一致：只要看看他们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便不难猜出，这就是充当克鲁提欧伯爵出气筒的下场。近来情绪愈发暴躁的克鲁提欧伯爵随时有可能对着身旁的任何人大打出手，为了避免自己在盛怒之下伤及无辜的手下或同僚，聪明的伯爵于是想出了招募一批地球人担任人形发泄工具的主意。
哪怕明知是送死，也有成百上千的本地居民为了给亲朋好友换来更多的口粮而自愿前往。
但吉尔斯现在的心情却不在这些地球人身上。男爵，那是他生前想要拿到又终究未能得到的头衔。倘若不是因为日本发生的叛乱毁掉了他多年来积累的名誉，以及天杀的未来科技公司偏偏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出了丑闻（其中又恰好有一部分同他有关），吉尔斯·普莱斯爵士就将在卸任盟军驻日部队总司令一职后顺理成章地于来年的新年表彰大会上被女王授予男爵的爵位。在自己的世界拿不到的荣誉，换个平行世界去争取也无所谓，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没错，你们的水平实在不堪入目，所以才会把这么大的功劳白白送给我。”已经飘飘然的吉尔斯返回机库，向火星军技术人员确认【坦塔罗斯】的修理进度。这架伴随吉尔斯征战莫桑比克的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与其说经历了整修，还不如说是重新建造，其外观除了整体结构之外几乎找不出和原先模样的相似之处。“……让那些人多逃一阵子也无所谓，不管去种子岛还是冲绳，他们迟早都会陷入绝境的。想飞去俄国可没那么简单。”
殷勤的火星军技术人员见吉尔斯到来，一五一十地将【坦塔罗斯】的现状告诉了急于参加战斗的爵士。克鲁提欧伯爵手下的技术人员竭尽全力地恢复【坦塔罗斯】原有的特殊功能，甚至还用从其他报废的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上拆下来的装备给它添加了一些额外功能。喜不自禁的吉尔斯欣然登上自己的座驾、围绕着登陆城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测试飞行，他可以凭自己的本能和经验断定浴火重生的【坦塔罗斯】飞行得比原来更加平稳了。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跨过两军对峙的分界线、进入日本西部地区并把那支从本州岛一路逃窜的敌军消灭干净。
“吉尔斯爵士，有一位尊贵的客人想要找您。”吉尔斯返回机库时，他在机库门口见到了和他一同从京都一带撤回东京的蒲甘·明，“这位贵人说，他有一个私人请求……”
“贵人？”吉尔斯的第一反应是蒲甘·明名义上的上级兼第一个合作伙伴凯特拉特塞伯爵找上门来了。可怜的塞东尼亚伯爵似乎不仅活着而且还可耻地在西西伯利亚的战斗中公然向火星军喊话劝降（以及向地球联合军求饶），这些让火星贵族们颜面尽失的举动给了其他火星贵族充足的理由将这害群之马人道毁灭或是将其部下的势力吞并。不必说，投靠了克鲁提欧伯爵而且在逃出莫桑比克的过程中击败了不少觊觎者的吉尔斯也是这些人的眼中钉。“好吧，我很愿意帮他们一个忙。”
披着制服的吉尔斯在蒲甘·明的带领下来到通讯中心，他找到了预留给自己的设备，发现出现在屏幕中的那张脸并不属于凯特拉特塞伯爵——却也是他的熟人。扎兹巴姆伯爵，和克鲁提欧伯爵一并被认为是最有权势的火星贵族之一，因参加过15年前的地球登陆作战并成功生还而被火星贵族们公认为勇士中的勇士。
“吉尔斯爵士，你在京都的行动真是引人注目啊。”扎兹巴姆伯爵比第二代克鲁提欧伯爵雷克斯大几岁，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有着一头灰发，脸部的肌肉总是和克鲁提欧伯爵一样紧绷着，类似的面容广泛地出现在中年贵族群体中，据说是沃斯帝国的礼仪需求和火星环境的综合影响下的结果。“听说你要前往日本西南地区消灭暗杀公主殿下的罪人……有件我一直想要去做但没时间做的事，希望你可以代劳。事后我会为您提供重赏的。”
“请讲。”吉尔斯已经猜到了对方要说的事。15年前沃斯帝国攻打地球期间，扎兹巴姆伯爵及其未婚妻等火星贵族选择在日本西南地区的种子岛一带登陆，结果由于【天堂陨落】事件而受到波及、死伤惨重，最终仅有扎兹巴姆伯爵一人勉强驾驶着快要散架的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返回。这次经历给扎兹巴姆伯爵留下了难以抹除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对方也是所有火星贵族中第一个决定使用陨石雨轰炸大城市的。
“……回收【丢卡利翁】的Aldnoah引擎。”扎兹巴姆伯爵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侧过脸去，似是又回到了对当年惨痛经历的回忆之中，“这是我在此次战争中除了为殿下报仇雪恨外唯一的心愿了，吉尔斯爵士。”
“包在我身上，伯爵阁下。”吉尔斯以他自认为完美的礼节向着伯爵鞠躬行礼，这些礼仪是他生前已经完全掌握的，可惜终究没有派上用场的那一天。日本人的叛乱粉碎了他成为贵族的梦想，哪怕是终身贵族。“如果您需要惩戒周围的敌军，也可以由我代劳。另外，您特别关照的斯雷因·特洛伊亚德……近况不错。他已经证明自己是一名合格的战士，并非某些人口中仍然心向地球的潜在叛徒。”
从旁边路过的火星军士兵没有对吉尔斯的通讯内容抱有更多的好奇心。火星贵族们之间的关系相当复杂，中小贵族效忠于某位伯爵的同时又和其他伯爵保持密切联系（可能是利益因素，也可能是因为亲戚关系）的情况并不少见。因此，吉尔斯也无从过问扎兹巴姆伯爵是从哪知道自己即将前去执行任务的，他只能将其归结为火星军内部缺乏保密措施。当然，这也并非全然是坏事，否则他也不会有机会接下扎兹巴姆伯爵的私人委托。
如果说吉尔斯对扎兹巴姆伯爵等人还有什么意见，那大概就是这些同样参战的火星伯爵们袖手旁观的态度了。并非所有火星伯爵都在战争爆发后将登陆城降落至地面、划分自己的领地并开始清理其中的地球联合军，类似扎兹巴姆伯爵这样的火星贵族只投入了作战部队和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却始终没有把登陆城降落到地表的意图。当其他一些更年轻气盛的火星贵族把扎兹巴姆伯爵等人的行为视为软弱的证明并肆意嘲笑着这些老家伙将一无所获时，另一些火星贵族则更倾向于认为扎兹巴姆伯爵等人的退让存在些许隔岸观火的因素。最近一段时间地球联合军的顽强抵抗和火星军所承受的越来越严重的损失无疑证明了后一种假说的真实性。
忙于巩固对占领区控制的克鲁提欧伯爵无法给吉尔斯分配更多的兵力，上百名士兵已经是麾下部队总规模不过数千人（其中还包括技术人员等非战斗人员）的克鲁提欧伯爵所能提供的极限了。已经了解到世界各地的其他火星贵族们因盲目自大而惨败的那些经历的吉尔斯不会同样的错误，他打算把歼灭刺杀小队和平定日本西部地区分为两个任务来完成。首先快速进入西日本，找到刺杀小队的位置并将其消灭、宣布克鲁提欧伯爵（也许顺带还可以提一句已经成了俘虏的塞东尼亚伯爵）的部下成功为公主报仇，从而振奋火星军的士气，再攻打日本西部地区的残存地球联合军也不迟。
除了克鲁提欧伯爵分配的手下之外，斯雷因·特洛伊亚德也在吉尔斯选定的帮手范畴内。如果连当年冒着生命危险主动投靠沃斯帝国的【地球人】都无法在火星军得到应有的待遇，就更无法指望其他有意为火星军效劳的地球人拿到公正的赏赐了。然而，听说吉尔斯要前去对付那支【刺杀小队】的斯雷因却并未像吉尔斯想象的那样高兴地同意参加任务，他脸上那复杂的神色让见多识广的爵士再度察觉到，艾瑟伊拉姆公主遇刺一事恐怕另有隐情。
“怎么了？我可是要为你……为我们所有人都敬重的公主殿下去报仇，为什么你要这么看着我？”吉尔斯爵士不悦地打量着目光呆滞的斯雷因，“看你这模样就好像我不是去为公主报仇而是要杀人灭口一样……”
斯雷因下意识的反应使得吉尔斯确信自己无意中说出的话正是斯雷因所认知的【事实】。
“到底是怎么回事？”人高马大的吉尔斯关上了屋门，语气严肃地向斯雷因询问特里尔兰男爵的真实死因，“让我想想……去新芦原市为公主殿下报仇，最先是特里尔兰男爵负责的任务，也是他报告称还有参与暗杀公主的漏网之鱼混在地球联合军之中的。”
“您真的打算为公主殿下报仇吗？”斯雷因反问道，“是出自内心的那种。”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问，我的答案是——否，因为我其实根本没见过殿下几面。”吉尔斯没有被斯雷因的质问打乱自己的节奏，他把克鲁提欧伯爵所说的斯雷因罪状和斯雷因的自述核对了一遍，很快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你声称发现了公主殿下，是吧？那么，当时同样前往新芦原市参战的你，有没有将你的发现告诉特里尔兰男爵？”
身材单薄的少年点了点头，又马上开始摇头。
“哦，我懂了。那么，他是怎么回应的？”
“您不知道吗？”
“……我有什么理由要知道呢？鄙人来到克鲁提欧伯爵麾下效力，也仅是这个月的事。上个月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清楚。克鲁提欧伯爵也没有和我说特里尔兰男爵当时有什么新发现。假若你真的把你看到的真相或者是臆想出的事实告诉了男爵，那消息没有传到克鲁提欧伯爵耳中的可能性就只有两个：第一，特里尔兰男爵当时马上就死了，没机会报告；第二，男爵由于某些主观的理由而决定瞒报事实。”说着，吉尔斯优雅地喝了两口红茶，并示意一直站在桌子旁的斯雷因不必表现得过于拘谨，“还有第三种可能是通讯被完全阻断，但我想敌军还没有能力切断借助Aldnoah引擎而维持的超光速通信。”
毫无预兆地，斯雷因来到桌子前，端起茶杯大口喝了起来——把他自己烫得剧烈咳嗽起来。仿佛放下了一切挂念的火星军中的异类在吉尔斯诧异的目光中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以自暴自弃的语气说道：
“两个都是对的。”
“……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好懂了。”吉尔斯点了点头，斯雷因刚才的反应让他距离真相又近了一步。然而，那却是一个他不想承认的真相，是一个罗根早就提出过而被他自己否决的真相，一个让沃斯帝国反攻地球的这场战争变得更加站不住脚的真相。“特里尔兰男爵不是死于地球联合军之手或陨石雨轰炸，而是被你击毙的，理由则是男爵做了一些让你无比失望甚至对你来说不可饶恕的事。那么，他到底怎么回应了你的报告？”
“……一定要确保把公主殿下杀死才行。”
吉尔斯·普莱斯喝掉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红茶，抓起斯雷因的右臂，带着对方离开了房间。
“这些话以后再不要对第二个人说，到此为止。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日本西部地区执行任务，和那支刺杀部队交手过的你有义务提供你掌握的一切情报。”
……情况又变得复杂了，那恰恰是吉尔斯最不愿意看到的。最讽刺的事就在他眼前发生了，刺杀事件很可能是沃斯帝国自导自演的，而特里尔兰男爵是前去杀人灭口的凶手之一。不，问题不仅仅在于此，因为这样一来扎兹巴姆伯爵的陨石雨轰炸就显得更加可疑了（虽然原本就十分可疑）。还不想过早地卷入沃斯帝国内部政治冲突的吉尔斯决定暂时装聋作哑，他不好判断克鲁提欧伯爵的立场，现阶段而言还是借助对方的力量行事更方便一些。
综合斯雷因的描述和费米安伯爵手下的火星军士兵提供的情报，刺杀小队中有一架神出鬼没的橙色涂装KG-6训练用甲胄骑士机甲，那架甲胄骑士机甲一连破坏或摧毁了多架火星军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因而在日本地区的火星军之中已有了多个绰号，部分过于胆怯的火星军士兵更是将其视为魔鬼。
KG-6甲胄骑士机甲已经不是地球联合军的现役主力型号，它在被KG-7取代后多半被提供给二线部队或是学校军事训练。屏幕上的橙色KG-6甲胄骑士机甲明显是用训练型改装来的，这种甲胄骑士机甲几乎没有多少防御能力，相比常规KG-6和KG-7唯一的优势在于更高的速度。
“明智的选择。其他装甲载具的防御力在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面前毫无意义，如果是以专门对付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为前提，选择降低防御功能换取更高的速度和更多的进攻机会是合理的。”吉尔斯带领自己的手下们逐一观看交战记录，并以自己的角度解读敌人的战斗，“但敌人能够如此嚣张的根本原因是我军的常规部队无法起到应有的作用……假如在座各位的战斗力和敌军的精锐正规部队——比如北方的俄国佬——保持在相同水平，像这样的训练机很快就会在战场上被淘汰的。”
“也许这已经是敌人的精锐……”人群中有人不服气地反驳了几句。
“我在莫桑比克见过真正的精锐，那个男人能带着几十名士兵攻陷有着几千名士兵防守的要塞，而且并未借助什么神奇的武器。”吉尔斯想到了麦克尼尔，他本能地把辛梅利亚伯爵在西西伯利亚的遭遇归因于麦克尼尔的奋战。其他的晚辈们不知要在俄国境内寻找些什么，他可以肯定同样被押送到俄国境内的塞东尼亚伯爵最终的去处是地球联合军最高统帅部。“这里的敌军，充其量只能算二流部队。”
……跟日军，哪怕是战败后在他监督下重组的日军，都根本没法比较。
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吉尔斯大幅修改了原定计划。敌人有着很强的分析能力，能够在战场上快速找到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的弱点，而他并不敢赌敌人无法找出【坦塔罗斯】的缺陷。取胜的希望在于常规部队，可惜除了相当拼命的斯雷因之外，其他火星军士兵的战斗素质一言难尽。
最终，吉尔斯力排众议任命斯雷因担任自己临时组建的战斗机中队的中队长。他对那些仍然不太服气的火星军士兵们说，谁自认为能胜过斯雷因，大可以拿性命当赌注去决斗。
“我的【坦塔罗斯】会吸引敌军全部的注意力和火力，你们的任务是抓住敌军的弱点、将其歼灭。为了获取胜利，可以采取必要手段，例如无差别攻击平民和破坏城区，来引诱敌人按你们的想法行动。”说到这里，吉尔斯突然笑了出来。他笑自己考虑了多余的事，火星军本来就不会对地球人心慈手软。“……更正，完成任务之前严禁随意发泄。谁只顾着杀地球人而忘记了本职，我第一个要他以死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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