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6-EpxF:安布雷拉
秋日的午后,阿尔伯特·威斯克惬意地坐在遮阳伞下,享受着他自行设定的假日,仿佛过去几个月以来的一切纷争连同近日席卷了大半个世界、造成无数死伤瘟疫同他完全无关一般。在他身旁的桌子上,两杯咖啡平稳地相对而立,一杯自然是留给威斯克自己的,而另一杯却是放给那他人永远无法看见也无从认知的【客人】看的。
“利比里亚的热带气候又是另一种和中东地区截然不同的风格。”仍然戴着墨镜的威斯克对来访的客人说着,他说话时只有少部分脸部肌肉在颤动,以至于别人有可能产生他不需要开口就能说话的幻觉,“如此丰富多彩的自然世界,应该搭配上从上亿年的进化中走出的最优秀的物种。”
“不要痴心妄想了,威斯克总裁。”如果麦克尼尔有幸目睹这一场面,他一定会惊讶得目瞪口呆,因为坐在遮阳伞下的桌子另一侧同威斯克谈笑风生的正是李林,尽管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身上的黑袍同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向北眺望,覆盖着热带雨林的群山阻拦了他们的视线,那是将撒哈拉大沙漠阻挡在东北方向的重要屏障,“你不是早就知道这一点吗?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物理规律……你若想要在这个世界找出一种和t病毒相似的【始祖病毒】,是根本做不到的。”
“世上没有那么多【绝对】,李林。”阿尔伯特·威斯克目视前方,他在这非洲的广袤土地上永远能够有新的收获。不管非洲是不是人类的起源地,这片土地上蕴藏着的秘密总是被人们忽视,而威斯克及他的先辈们的成功(假如不考虑其附带影响)恰恰源自对贫穷落后的非洲的重视,“仍然被我命名为【t病毒】的这种逆转录病毒,虽然在各方面的效果上远远比不得我真正想要的那一种,但我和我的团队终究成功地在另一个世界再现了能够将人转化为僵尸、高效率地进行筛选的这种工具。”
说着,他拿起了右手边的杯子,转过头对李林说道:
“这个世界是扭曲的,而且它存在的隐患迟早都会爆发出来。如果一个系统不能确保最优秀、效率最高的个体处在优先支配资源的位置上,这个系统就是失败的。对我而言,让人类文明以更高效的方式运转,就是挽救它的最好方式。”
“啊呀,我记得您以前可是把人类本身看作最大问题的。”李林笑着同样端起了杯子,杯子里的咖啡转瞬间不翼而飞,谁也不知道那些液体饮料去了哪,“看来,处境的变化让您改变了部分旧有的思维模式。”
“改变也是进化的一部分,李林。”威斯克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他从来不相信世上存在什么神,但他在另一个世界中败亡后的奇遇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行为并评估李林的看法,“世界一刻不停地运动,那么能够最高效地配置资源的方法也就一直处于变动之中,以过去的模板选择一种固定的状态反而会降低效率。当然,人类本身的存在仍然是一个巨大的问题,我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个想法。”
“但定义稍微发生了些变化。”李林身上的黑色长袍忽然变成了红色,这让他看上去有些像那些在教堂里接受信众的忏悔的主教们,“你们如此沉迷玩文字游戏,不过是想要找出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罢了。我在无穷无尽的世界中遇到过很多致力于从事科学研究的【人】,但他们当中很少有像你和你的先辈们那样,是一群看起来可以像文法学校毕业生也可以像雇佣兵就是不像科研人员的家伙。”
威斯克稍微皱了皱眉,旋即又解除了这个动作。他失败了,也成功了:安布雷拉在中东地区的绝大部分行动基地都已经被捣毁,而那是他在过去的几年中苦心经营的阵地,现在他再也没有回去重新扩张势力范围的机会了;然而,伪装成为肺炎的食人症瘟疫已经传播到了全世界,这场瘟疫几乎肯定没法灭绝全人类——威斯克可以用自己过去无数次的失败教训来得出这个结论——其带来的变化将极大程度地冲击现有的【常识】。
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或者说,他曾经死过多次而且在最后一次较量中彻底地丢掉了自己的性命。然而,他的意识却从无穷无尽的黑暗中被再度唤醒,自称名为李林的神秘人将另一种枷锁套在了他的身上,而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威斯克并不那么愿意用死亡换取自由,况且前往不同的世界见识千万般与众不同的演化方式的机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这是属于【罪人】的特权。
严格来说,威斯克直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李林的真实意图。用人类的思维去揣测一个明显不是人而且恐怕根本不是生物的家伙(他只能这么形容)存在什么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
将人类文明从危机中挽救出来这种事,不去交给那些沐浴在欢声笑语中的英雄,却要交给像他这样祸害了大半个世界的危险分子,这从哪一个角度来讲都说不通。威斯克从未在李林那里得到任何正面答复,他只能将其解释为一种另类的刑罚:强迫人们去做全然相反的事情。
“哦,你对我给你安排的对手还算满意吗?”李林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脑海中。
“不满意。”威斯克摇了摇头,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你跟我说那是个和我一样的【进化者】,一个和我有着相同境遇、被命运和巧合选拔出来的了不得的角色,可他的表现和庸人没什么区别,毫无应有的自觉。”
“也许他很久以前的表现更符合您的心意,威斯克总裁。”李林的头发忽然变长,一直拖到了地面上,这景象让他人看了怕是会把心理脆弱的可怜人吓得精神失常,“我只说他和您有共同点,没说你们两个很相似,那是您自己一厢情愿的解读。”
“是我错了。”威斯克难得地笑了笑,即便是这笑容也显得十分狰狞,“不过,虽说此次还是有些失望,我倒是希望他继续走他现在这条路。进化的方向又不止一种,【维罗妮卡】、【乌洛波洛斯】、【暴君】……也许历史会证明他选择了一条最适合他的道路,只是我现在还暂时看不清罢了。”
威斯克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但他还不打算就这么草率地结束和李林的交流。李林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存在】,是威斯克难以分析和推测的,但正是这一点激起了威斯克的求知欲,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了解这个神秘莫测的意志。至于他在这个平行世界的工作,历经数年的艰苦奋斗、商业纠纷、明争暗斗、暗杀、绑架、贿赂……也该到了收尾的时候。为僵化的世界带来活力,这就足够了。
“我以为你会很在乎这些【人】。”他漫不经心地对李林说道,“当你在向我描述规则的时候总把人类文明的生死存亡当做常用语时,我确实产生了一种……你很在乎这些渺小个体的错觉。”
“您会在乎自己身上每天会有多少个细胞死掉吗,威斯克总裁?”李林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如果您能理解这一点,那么您也就没必要把我的表现视为前后矛盾了。”
“的确,你在乎的是【整体】。”威斯克若有所思,“我倒是希望你把斯宾塞也送来,但他犯的罪看起来还不够多。无论如何,我得感谢你为我提供了这么一个舞台。”
“您该感谢您自己的理智胜过了欲望。”李林轻描淡写地说着,“过去有数不尽的人或是其他存在形式的生命想用他们那套文字游戏来愚弄我,于是我也只好让他们重新回归虚无了。”
话音刚落,李林整个人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那装着咖啡的杯子都一起不见了。阿尔伯特·威斯克仍然以看风景的姿态坐在椅子上,直到后方的来人接近他,他才站起身去迎接。
来者的脸上有着纵横交错如同迷宫一般的密集伤疤,再配上那略显凶恶的相貌,堪称魔鬼降临,稍小一些的孩子只需要见到这张脸就会被吓得失去哭喊的勇气。这凶相毕露的汉子,却规规矩矩地像个仆从一般跟随在威斯克身后,哪怕他全副武装而威斯克本人只穿着运动服。
“总裁,去美国的飞机准备好了。”那人恭恭敬敬地说道。
“干得不错,StARS-3。”威斯克随口表扬了一下自己的下属,又想起来有些事不对劲,“……StARS经历北高加索一战,早已名存实亡,那你该给自己换一个代号了。”
“好,我有个建议。”曾经名为StARS-3而现代号不详的雇佣兵头目喜上眉梢,他尝试着利用自己在安布雷拉雇佣兵团队中的重要地位谋取更多的利益,这一切都离不开威斯克的信任,因为StARS-3根本不知道威斯克还藏着多少底牌,“不如——”
“以后你负责指挥一个名为【衔尾蛇】的新团队。”威斯克的安排让兴致勃勃地想要找个新代号的StARS-3偃旗息鼓了,“最近我方和沙特阿拉伯、卡塔尔的资金联系中断了,尽管我早有准备,但这一变化会在相当程度上影响我们的项目和未来计划进展。建立新队伍的工作暂时交给你来负责,希望你能拿出一个让我满意的成果。”
“……明白。”StARS-3满口答应,随即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事得向威斯克报告,“另外,我们设法获取了吉欧特隆公司的AS机甲测试驾驶员记录数据,我让我们的工作人员把数据整理了一下,您看……”
吉欧特隆公司目前主打的第三代AS机甲,即正在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进行测试的m9,早在1999年就已经开始生产,当时只有美国陆军的精锐单位得到了二十几架m9型AS机甲。虽然历史悠久的陆军拔得头筹,其他军种并非全无机会,从1999年开始秘密参加过新型AS机甲测试的美军军官、士官、士兵或多或少地为吉欧特隆公司贡献了宝贵的数据。
然而,m9型AS机甲,或者说全部AS机甲,都和另一种如今近乎黑箱的装置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那就是λ式驱动仪。名义上,吉欧特隆公司只让测试驾驶员对AS机甲进行检验,但他们同样暗中组织了对λ式驱动仪的测试。当然,对一个只能制造斥力场的设备进行多番的检查并无太大意义,吉欧特隆公司真正想做的是再现λ式驱动仪的原型机的功能。
不出预料,他们从来就没有成功过,λ式驱动仪并不能在驾驶员的脑袋里凭空塞进去什么东西。现在,这份名单到了威斯克的手里,而威斯克凭借着过去的经验断定名单上的人员很可能同他原先选拔出的StARS团队那样不受食人症的影响(甚至可能和麦克尼尔一样强化和【精神世界】的联系从而意外地获得某种超能力)。有了这些至关重要的情报,制造些意外以便让名单上的人落入安布雷拉手中,也算不上什么困难的事情。
面对着威斯克的新要求,StARS-3犯了难。他给安布雷拉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完全明白安布雷拉或者说威斯克本人的作风。曾经有海量的雇佣兵为安布雷拉工作,然而这些人最终都被抛弃了,而且永远无从领取威斯克所说的巨额报酬。一来二去,就算消息封锁得再怎么严密,各行各业的黑市也都会知道安布雷拉的危险性,这时候再想寻找敢顶着美利坚合众国的压力同安布雷拉合作的可靠伙伴,实在是太困难了。
死里逃生的雇佣兵想了想,还是决定对威斯克说出自己的顾虑。
“你不必担心。”威斯克的表态令StARS-3大吃一惊,“如果你觉得这事很棘手,可以去找吉欧特隆公司,他们会把那些手段教给你们的。”
“总裁,吉欧特隆公司不是我们的敌人吗?”StARS-3顿时一头雾水,“他们现在还想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怎么——”
“我和吉欧特隆公司的坎宁安总裁谈过了,不久之后我们之间的敌对状态就会解除。”威斯克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让StARS-3震惊的消息,“过去几年里,吉欧特隆公司一直受制于他们的旧合作伙伴,虽然那个组织在1999年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并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其余威尚在、把吉欧特隆公司压制得动弹不得。我能给他们更大的自由,他们当然也就愿意重新选择一个合作伙伴了。”
威斯克这一番讲解让StARS-3佩服得五体投地,青年雇佣兵头目再一次庆幸自己明智地选择了一个值得死心塌地效忠的雇主。显然,安布雷拉只会抛弃那些失去了价值的人,而如果他能一直保持着自己的价值,就能长期为安布雷拉的事业服务,而且他也并不觉得安布雷拉的说法有什么不妥。这世上的人太多了,哪怕削减了50%仍然多得拥挤,人类需要的是更多的【高质量人口】。
俨然成为了被威斯克选拔出来的幸运儿的StARS-3不由得自鸣得意起来。
两人乘着车子离开暂时的度假地,前往不远处的小型机场。成立仅仅几年的安布雷拉一直将非洲当做核心研究基地,虽然大部分研究人员和管理人员都不理解威斯克的用意,他们的工作成果已经证明了威斯克的远见。有些自以为是的家伙认为安布雷拉想要在瘟疫中通过出售疫苗(尽管直到现在还没研发成功)来捞取巨额回报,他们从未考虑过瘟疫本身就是安布雷拉的目的。
随着威斯克再一次上演神奇的金蝉脱壳之策,这些留在非洲的设施总有一天也要被摧毁,不然安布雷拉的敌人随时可能找上门来并顺藤摸瓜地发现安布雷拉的一切秘密。就算吉欧特隆公司暂时放下了敌意,其他的对手也将会如影随形。
严格来说,要不是这次威斯克打定主意赶在仇敌杀来之前抛弃在非洲的设施和基地,他甚至干脆不想亲自去美国,这事有稍作伪装的小型AS机甲代替他就足够了,反正别人也看不出什么区别。话虽如此,吉欧特隆公司的诚意值得怀疑,再加上安布雷拉目前正处于下风,于情于理,他都必须跑去美国见一见吉欧特隆公司的总裁和诸位董事们。
车子驶入机场,威斯克的私人飞机就在那里等待着他。这架安装了电磁迷彩系统的飞机能够突破沿途的全部阻碍并安全地抵达美国境内,前提是美国人还没把吉欧特隆公司刚发明不久的新型雷达投入量产。威斯克料想吉欧特隆公司不至于如此愚蠢地自断退路,毕竟那意味着以后吉欧特隆公司也没办法用安装电磁迷彩系统的各类载具瞒天过海了。于是,即便内心有着些许忧虑,他仍然决定按期回国,去和未来的合作伙伴们好好地谈谈他们的大生意。
StARS-3不会和他同乘一班飞机离开,那个雇佣兵头目有自己的工作要完成。再说,威斯克没兴趣和别人——除了驾驶员之外——分享自己的私人飞机,他懒得和这些迟早被淘汰的家伙呼吸同一个密闭空间里的空气。
飞机摇摇晃晃地起飞了,这或许是威斯克在他可见的未来中最后一次从上空巡视这片土地。他坚信非洲的大地上有着他所需的病毒,尽管无数次地失望和失败过,他还是成功地制造出了一种功能相似的逆转录病毒并让整个世界伴随着他的节奏起舞。也许有一天他会回到这里庆祝自己的胜利,但不会是现在,况且李林给他留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日理万机的安布雷拉总裁开始办公,他首先从公文包里拿出待审阅的那些文件,打算在飞机落地之前结束其中一部分项目的审批。以一个秘密企业而非其他形式来开展自己的工作,是威斯克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年仅17岁就获得了病毒学博士学位的【神童】仍然将安布雷拉的运作模式看作是最安全的一种,企业在现代社会中拥有的权力是其他组织无法与之相比的。
认真地回想起来,他原先所在的那个世界中的【安布雷拉】留给他的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完全扭曲的人生。然而,威斯克并不打算特别地痛恨安布雷拉,他知道正是安布雷拉的教育和培养塑造了今天的他,而且他对自己的人生信条相当地满意。既然他无法否认安布雷拉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继续以安布雷拉的名义在不同的世界实现自己的理想,无疑是另一种对过去的回馈。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让塑造了自己的那个始作俑者,也就是奥斯瓦尔德·斯宾塞,活过来,到时候两个人有充足的时间讨论人生的意义。只可惜,李林选择了他而不是斯宾塞,看来斯宾塞犯下的罪行在李林的评估体系中远远比不上他。为这一点差异而产生了遐想的威斯克不经意地向窗外望去,外面的景象让他皱起了眉头。一望无际的海洋当然是他前往美国的旅途中常见的东西,然而按照他以往多次飞行的经验来看,他不该在这时候看到非洲大陆的轮廓,那片土地应该已经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了。
阿尔伯特·威斯克感受到了危险,他不动声色地走出座位,打算到前方一探究竟。然而,没等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手枪,前方通向驾驶舱的门就被人撞开了。一个披着金色及肩短发的男性白人青年脸上挂着轻浮的笑容,向着没有来得及拔出手枪的威斯克步步逼近。
“我实在高估了合作伙伴的诚意。”威斯克不惧怕那把手枪,他首先需要摸清对方的意图,“吉欧特隆公司的反复无常令人印象深刻。”
“事实上,我们和他们之间也有一笔账要算,但你的威胁性目前已经超过了他们。”仍然穿着安布雷拉雇佣兵制服的男青年收敛了笑容,“我以为吉欧特隆公司顶多是暗中收留【汞合金】残部,想不到事情比我们原先预想的还要严重。”
“我知道你们是谁了。”无需多言,威斯克已经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我并不知道你们的信心是从哪来的。”他悠闲地把双手插进外衣口袋里,浑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在北高加索摸爬滚打了那么久都没发现我们的基地,就这点本事……”
“也许我们之前失手了好几次,然而成功的次数只需要一次就够了。”不速之客又咧开嘴笑了,“乖乖放下武器投降,不然——”
“不然怎样?”
不知为何,金发青年似乎看到了威斯克的墨镜下有深红色的光芒溢出。
“别太得意了,原【秘银】的打手。”威斯克狞笑着,以超越常人反应极限的速度猛地扑向了刚才还胜券在握的袭击者,轻而易举地扭转了局势并把那没什么用的手枪甩到了后方,“……就让你先见识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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