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狐翩翩还是第一次跟他讲这种感情的问题，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还是更熟悉那一个冷漠得只剩算计的纯狐翩翩。
纯狐翩翩虽然没有说她此行的目的，但是君怀青已经隐隐有这种感觉——她在赶他走。
纯狐翩翩叹了一口气：“哪怕是我父君母后，相守万年深情不渝，也是因为两人的关系对等，两人努力经营的结果。如果仅仅是一个人一味付出，早晚有一天会厌倦。你知道的，大凡聪明的人，都非常容易厌倦。”
纯狐翩翩顿了顿：“我尊重你对那个人的感情，但是那个人已经故去了，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你也应该试着放下。罪也好，悔也罢，人死缘灭，都过去了。”
君怀青不知道是震惊于纯狐翩翩的话语还是纯狐翩翩的话，让他内心有所触动：“翩翩，你是觉得我将你当成了小纯然的替身吗？”
人死缘灭吗？不，不是这样。
“不是。”纯狐翩翩回答的很坚决很肯定，“我只是觉得你有些不成熟。”
他一个快到一万岁的神尊被纯狐翩翩这只不足三千岁的九尾天狐说不成熟。让他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又觉得她这样老气横秋的模样有些萌。
纯狐翩翩大约是知道他心里很不服气，所以特意地给自己的结论列出了论据俩试图说服他：“我不否认你爱那个小纯然，但是她死了也是不争的事实。这些年你一直在等她回来，但是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回来的肯定不是她？就算是同一个魂魄，她有了新的家人亲友，有了不同的人生，那么她就是另外一个人。而且如果因为爱过一个人，在那个人逝去之后，就失去了爱别人的能力，这本身也是不成熟的表现。”
纯狐翩翩看着满眼繁花：“我父亲说过，一个成熟的人最先应该爱他自己，只有他自己好好的，才有这个能力和资格去爱别人。你连自己都不爱，你凭什么说你喜欢我？所以，放下这一切吧，放过你自己，放过小纯然，也放过我。”
君怀青认真的听完了纯狐翩翩的滔滔雄辩。
纯狐翩翩这番话很有道理，也很适合她，却不是适合所有人。
纯狐皓宇教自己的女儿，说没有什么比自己本身更重要，给纯狐翩翩树立一个很理性的感情观，这很好。但是这句话放在纯狐皓宇身上，是马上要被打脸的。纯狐皓宇最看重的绝对不是他自己，而是涂山辉夜。
纯狐翩翩指尖在他手心一抹，一条蚕一样蛊虫就出现她指间。
纯狐翩翩一扬手，蛊虫就化为灰烬。
君怀青知道，这是原本纯狐翩翩在他体内种下的蛊虫。
纯狐翩翩神情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蛊虫我已经解了，但是现在六界的局势还不明朗，所以伴生契还是先留着，只要你做你的逍遥神仙，不介入六界的任何一方势力，我可以保证任何时候都不用这个伴生契。”
这是她能退让的底线了。
她并不是什么圣人，做出这个决定，她也是花了很大的力气。
别的不说，就君怀青这个级别的战斗力，六界之内都找不着的，这就像是一把绝世利剑放在她手里，她却弃之不用。
如果她不是局中人，她一定觉得此人是个傻逼！
可是，她反复权衡许久，她还是决定放他自由。
当初她留他在身边，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利用他的力量。
可是慢慢低她发现自己也会受到他的影响。
看到他受伤她也会跟着难过，做很多决定的时候，都在想着仅仅是利用他就好了，不能说让他伤心的话，不能做让他难过的事情，他不愿意或者让他为难的事情就不要勉强他……
这种怪异的情绪，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等她发觉的时候，这种诡异的情绪已经渐渐开始影响了她的决策。
她是青丘的帝君，要保持绝对的理智，才能最大可能地保证她的每个政令都不会出差错。
站在她这个位置，任何一个错误的决策都会影响到数以万计的生灵的性命。
她将君怀清留在自己身边，借用他的力量，尽可能减少青丘狐族的伤亡。但是，若是因为她这个帝君受到君怀青的影响而做出错误的决策，导致更多的伤亡和损失，这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她充分的估算了君怀青的实际能力，清楚了他能带给自己的利益，却低估了他对自己的影响力。
她反复权衡过，觉得还是要自己保持理性决策更好一些。
君怀青耐心的听着纯狐翩翩说完，忽然笑了起来。
他心情非常好，不是因为解除了身上的蛊虫，也不是因为自己恢复了自由身，而是纯狐翩翩的转变，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纯狐翩翩她终究不是无情之人。
纯狐翩翩看着他大笑的模样。她惯会揣摩人心，岂会不明白君怀青此刻的心情。
他很开心！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开心的模样。
君怀青平日里其实也很喜欢笑，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很有感染力，让人看到他的笑容，心情也会不自禁变好。但是，她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开怀的笑容。
他果然是在青丘狐族闷的太久了，仅仅是解除了一个蛊虫就让他高兴成这样。
看来他离开青丘已成定局。
纯狐翩翩心里有一丝丝的后悔，君怀青是一把非常好用的剑啊！
要么干脆把话收回来，就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她继续好好利用他，发挥他最大的剩余价值……
君怀青笑够了：“翩翩，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纯狐翩翩俏脸顿时沉了下来，感觉喉咙上憋着一口老血，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敢情自己长篇大论的这么一番话，完全是对牛弹琴。
事情没有按照她预期的方向走，反而照着与她预期相反的方向走了……
得！她果然是太不冷静了，所以才会做出这个傻逼的决定！
对！她现在就是个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