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慕寒随意诊了一下，然后又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就看得他心惊肉跳。
片刻，曲慕寒松开手：“这身上的伤是大罗天术留下的，你去了天支山？”
百里嘉阳感觉有些丢脸。
他本来是打算拿了南无月的首级来向小师妹邀功的，结果他非但没有取下南无月的首级，甚至自己也受伤不轻。
他自己调养了一下，不但没有丝毫起色，情况还越来越糟糕了，这才不得不回到天剑宗找这个小师妹帮忙。
曲慕寒见他不肯说话，微微拧眉：“这个很难回答吗？天支山庄的陵园怎么样了？”
“还好。”百里嘉阳言简意赅。
曲慕寒松了口气，没有再问，继续说着她擅长的事情：“你的伤势不必担心，不愿太严重，就是我看你的森罗剑似乎遇到了瓶颈，需要破禁丹么？”
百里嘉阳顿时对这个小师妹之前的传言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他帮着曲慕寒赴约，想要南无月的首级当礼物送给曲慕寒就是想问问曲慕寒能不能炼制破禁丹。
他们虽然是同门师兄妹，但是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破禁丹也不是寻常丹药，这么贸然求取破禁丹不好，如今他没能拿下南无月的首级，自然也不好意思提破禁丹的事情，结果曲慕寒一下子就说出来了。
百里嘉阳点头如捣蒜，生怕曲慕寒反悔似的：“要的要的，小师妹，你能炼制破禁丹？”
曲慕寒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这不废话吗？要是她不会炼制破禁丹，她何必问他？
她像是那种没事给自己找麻烦的人吗？
百里嘉阳看着曲慕寒嫌弃的神色，也不脸红，很淡定地将话题岔开：“我的破禁丹不急在一时，只是，你现在不能去找南无月。”
曲慕寒明显不高兴了：“为什么？”
百里嘉阳看着这个脸庞上还有些稚气的小师妹，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小师妹做事，还真是任性。
“趁他病要他命，他能将你伤成这样，他料想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找到他，说不定真的能杀死他！”曲慕寒道，“而他也绝对想不到我这个时候还能去杀人。”
百里嘉阳半晌无言，但是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离开的。
局面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百里嘉阳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以前我听到别人对你的评价，我倒是很喜欢你这不拘一格的行事风格，觉得世人对你多有误解，但是今天一看，原来是我对你有误解。你真的睡个熊孩子……”
话音一落，曲慕寒一拳已经精准地砸在他鼻梁上，将他的话打断。
百里嘉阳这么些年第一次回山，结果就被狠狠打了两拳，虽然两人之间存在巨大的境界差距，百里嘉阳也不至于受伤，但是难受是一定的。
百里嘉阳鼻子一酸，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他忍着疼：“小师妹啊！我们师兄妹阔别多年，今天第一次见面就家暴不好吧？”
曲慕寒皱眉，这次她不是用拳头了，而是祭出了轻灵羽……
百里嘉阳慌忙摆手：“别别别！小师妹我知道错了，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曲慕寒也不是真的想要和百里嘉阳动手，她的目的不过是想要百里嘉阳闭嘴。于是见他闭嘴了，也就收起轻灵羽。
曲慕寒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她感觉自己最近的状态有些不好，似乎很容易生气。
不过，忙了这么多天，这些个长老们像是甩手掌柜一样，真的什么事情都不管了，任由她一个经验不足的后辈弟子跌跌撞撞地奔忙，她要是没点情绪才是有鬼。
曲慕寒看了百里嘉阳一眼：“好了，我现在给你治伤，你说的话直接关系你的伤势恢复情况。”
百里嘉阳：“……”貌似他回来的不是时候，小师妹心情不好。
可是，为什么？
现在不是她大权在握出风得意的时候吗？要是没有猜错的话，掌门剑印都在她手上，她不是最喜欢钱吗？
为什么不高兴？
百里嘉阳百思不得其解。
听到这边动静的凤长鸣从竹楼里走出来，就看到了曲慕寒不太好看的脸色。
凤长鸣的功力比曲慕寒深厚多了，只是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是天剑宗名正言顺大师兄，看样子是来找曲慕寒疗伤的。
凤长鸣自然不会将天剑宗的熊孩子们吵架的事情放在心上，朝他们打个招呼，然后在曲慕寒想要打人的目光的威胁下，转身回了竹楼。
百里嘉阳对于这个小师妹的本事越发的佩服了，就连新杨书院的院长都她一个眼神杀回去。
连新杨书院的院长都被小师妹秒杀，他算什么啊？
百里嘉阳在见到曲慕寒的第一天，就认识到曲慕寒是个不好惹的家伙。
曲慕寒显然对于南无月有极为精深的了解，对于大罗天术造成的伤痕也有很好的处理经验。
百里嘉阳看着曲慕寒沉默的侧脸，终究还是忍不住嘴贱：“小师妹，你现在是真的不能下山，一定要记住。”
百里嘉阳甚至已经做好了防备她突然袭击的准备，但是，半晌，曲慕寒纹风不动，连瞟他一眼都没有。
他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难道小师妹是觉得他妨碍她下山报仇，此时正在记仇？
小师妹是个记仇的人，这点已经有无数人印证过了，不需要他再以身犯险。
“小师妹，有朝一日，你总是会杀死南无月那孙子的！我相信你。”百里嘉阳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拼命说好话，
曲慕寒眉头微微一动，抓起果盘里的苹果，干脆利落地赌注他的嘴：“你再多话我就毒哑你！”
百里嘉阳：“……”
百里嘉阳瞬间乖了。
确认百里嘉阳的伤没有什么问题，曲慕寒就离开了。
是的，有朝一日她一定能杀了南无月。
但是，这个有朝一日是什么时候？五年，十年十五年……
那个时候，早就物是人非了。
有朝一日，只最不值钱的四个字。
曲慕寒嘴角勾起一丝轻嘲，但是，她还是没有下山。
不是因为她没有能力找出南无月的混蛋的藏身之地，相反，她现在位高权重，相当于天剑宗的掌门，能调用的资源超乎很多人的想象，但是，正是因为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太高，需要她解决的问题很多，不能轻易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有些怀念当初还是个小散修的时候，行事自由。
不过，当初的她若是没有宗门庇护，得罪了秋兰佩这样的女人，只怕也自由不到哪里去，最后可能还会因为凤云歌的缘故加入新杨书院。
算了，已经到了这一步，多想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
百里嘉阳说的没有错，她终有一日会杀了南无月，为雪樱报仇……
但是，那是在遥远的有朝一日……
……
曲慕寒行事风格凌厉干脆，那样庞杂的事务她也能在短时间内处理的井井有条。但是，她自己也有一些私心。
从开战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了，正面战场上的战役已经结束，剩下的都是一些小摩擦，对于大局没有什么影响。
曲慕寒趁着手里还握着海量的资源，发动了不少人去寻找曲欢颜和风烟夏她们，但是一直都没有消息。
曲欢颜不知所终，她们四个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曲慕寒连日没有什么好消息，就回到了梦华峰。
一个人呆在竹楼无聊的几乎要长蘑菇的凤长鸣看到曲慕寒，招了招手，面前已经摆开棋枰，示意她过来下棋。
曲慕寒略思索片刻，也就答应下来，坐在凤长鸣对面，一点都不脸红地抢下了黑子，起手就落在天元的位置上……
凤长鸣：“……”他不相信这个聪明的小家伙围棋造诣不高，她这么做，下在天元一定是因为她的棋风诡异……
曲慕寒的注意力并不在棋局上，而是在一些她至今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上。
关于曲欢颜的传言去，曲慕寒的处理很干脆，反正现在魔尊也是生死未明，但是南无月必然是还活着，将所有的脏水泼到南无月身上就是了。
散播流言的几个头目被曲慕寒扣了一个魔宗细作的罪名，之后的事情就不用她出手了。
这一场战争里，正道魔宗都是死伤无数。
这场浩劫里，有人失去了师长，有人失去了亲人，有人失去了自己的未来和健康，他们最为痛恨的就是这种两面三刀细作。
曲慕寒发现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段，她用的越来越纯熟了。
对于这些人，他们无论有什么样的下场，她都不会有任何同情，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的主角是她的坑货师父，更因为现在的局面还远远没有稳固下来，谁敢在这个时候拖后腿，她绝不轻饶，哪怕是天剑宗的长老也不例外。
不过，这次这么顺利，主要还是她凭借强大的炼丹术累积的声望。
曲慕寒能轻易处理这些杂事，但是曲欢颜和风烟夏她们却始终没有回来。
仔细想象，无论是风烟夏还是苏九溪舒颜南雪衣，她们似乎都是凭空出现在这哥世界上一样，她收服她们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年了，但是这么长的时间，她们似乎从来都没有提及她们的家人亲友，她偶尔也问过，但是她们都给了她一个很合理，合理到让她无法反驳理由——斩尘缘。
是的，修士修行第一件事就是斩尘缘。
仙凡有别不是一句空话，普通人的寿数最多不过百年，但是现在天剑宗内门，就算是资质最差境界最低的，只要自己不作死，霍格四五百年不成问题，何况是南雪衣这等惊才绝艳的的人。
而且，她遇到她们的时候她才十岁，可是南雪衣在那个时候已经是返虚器的修士，哪怕一直保持着最盛年的面貌，本质上也是至少几百岁的人，自然不可能有亲人留存于世。
那个时候她还太年轻，得到这样的答案之后就再也没有去深究，还一脸天真地跟她们保证，她是修士，可以陪着她们走很远的一段路。
她们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悲悯，但是当时她觉得她们肯定是同情她这么一个聪明乖巧的宝宝竟然要在曲欢颜这个毫无节操下限的人手底下讨生活，所以对于她的未来充满了怜悯……
现在想来，她们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要离开的这一天，而且是突然离开。
百忙之中，她也曾经想要去洛河城看看，但是一直脱不开身，只能拜托了逍遥山庄的殷实，并承诺了殷实很多好处。
殷实收钱办事还是很可靠的，反馈回来的消息让她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洛河城所有原来在她名下，后来归于曲欢颜名下的财产，全部在短期内变现。
换而言之，她或者曲欢颜，都不是曲半城了，洛河城里，没有任何属于她们的财产。
曲慕寒不心疼钱，这些事情就足够说明风烟夏她们四人和曲欢颜是早有预谋的。
从她们四个莫名其妙来到天剑宗，她们就预见了这个结果，只有她一个人是被蒙在鼓里的。
或者说，她太迟钝，没有发觉这其中的异常。
曲欢颜不靠谱的事情偶尔会有，但是连着风烟夏他们都不靠谱，这就不正常了。
最诡异的还是掌门这老狐狸的态度。
她都快着急上火了，掌门那老狐狸却一点也不着急，而且在舒颜最后消失的那天，掌刑长老就被派回来，专门负责保护她。
似乎这一切他们都是知道的……
曲慕寒感觉自己有必要再去一次证道峰。
哒哒……
两声短促的轻响，像是指节轻轻敲击桌面发出的声音。
曲慕寒抬头，看到凤长鸣有些忍耐的神色，刚刚敲棋枰是在提醒她集中注意力。
曲慕寒有些抱歉地笑笑，看了一眼棋枰，发现自己的处境很不妙，拈了一枚棋子，半晌才落子。
虽然曲慕寒的下的比较烂，但是有几次下的还是不错的。
她的棋艺不错，就是不太能集中精神。
“你在想些什么？”凤长鸣不禁有些好奇。
曲慕寒信任凤云歌，对于凤长鸣也相当信任，而且这个人修为和掌门那个老狐狸差不多，有些问题问他也是一样的。
“我有几个朋友莫名不见了。”曲慕寒如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