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斯塔帝国,帝都米德奈特堡,
艾因富特家族庄园。
金发少女薇拉幽幽叹了口气,她放下信纸,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里噙满了热泪。
艾因富特家主正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报纸,听到啜泣声,便走过来关切地询问养女:
“怎么哭了,是谁欺负我可爱的薇拉小天使,是威廉哥哥惹你生气了么?告诉我,我替你揍他屁股。”
薇拉抬起小手儿抹了把泪:“是安迪大哥来信了。”
达利·艾因富特心里咯噔一下,千百种不祥的预感涌上脑海,他强装笑容,说道:
“乖女儿,能不能……给我看一眼这信?”
“哦,当然……”薇拉伸出小手儿,递了出去:
“收件人虽然是我,但这封信的大部分内容显然都是写给您的,用安迪大哥的话说,大人的事儿,我们小孩儿不懂。”
“谢谢你,亲爱的。”
达利接过信纸,坐到窗边柔软的矮凳上,就着温暖的阳光读完了整封信,然后拄着额头陷入沉思。
一只小飞虫落到达利的胡须上,痒得他打了个喷嚏,在那以后,几分钟都没人说话,薇拉忍不住了,打破了大厅中的沉寂:
“父亲,我不懂行军打仗,但从信中看来,安迪大哥的处境很是危险。”
达利没有答话,实际上,他根本没听清养女在对自己说些什么,
他这人有个特点,一旦认真起来就心无旁骛,此刻他正在分析形势,仔细梳理心中的一团乱麻:
(大事不妙,安迪的奴隶义军遭到盟友的背叛,可耻的叛徒荷鲁斯元帅已经宣誓效忠巫毒教,
原本的平衡被打破了,索兰王国的形势堪忧,这样我们就必须在短期内发起大规模军事干预,不然就让恶人得逞了。
还好仍有忠诚派效忠于拉法利特王族,看来索兰贵族还是懂得孰轻孰重,我们手中的质子——
英格拉姆·拉法利特王子,仍是这场牌局中的王牌之一,只要扶持他坐上王座,秩序就可以得到恢复。)
“父亲,您怎么不说话啊……您的样子好严肃,形势真的很不好,对吗,我的故乡……索兰王国,要被毁灭了么?”薇拉恐惧地问道。
达利转过头看着养女:(可怜的孩子,不仅是索兰王国,根据皇太子康斯坦茨透露出的消息,以吞噬者以往的做法,恐怕这个世界都有被毁灭的危险。)
达利心中如此想道,嘴上却说:
“没事的,情别担心,我可爱的乖女儿,一切都好。”
“真的吗?”
薇拉噘起了小嘴儿:“我不这么觉得,
安迪大哥的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绝望,信纸上有泪痕,我从未见过他哭,即便在角斗士比赛中受了重伤也未曾掉过泪,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特别的原因……是啊,失去重要的东西,爱人……亲人……战友……,再硬的汉子也憋不住泪水。
薇拉已经晓得大人们的悲欢离合,这孩子吃过的苦远超很多成年人的想象,成熟的也比同龄的孩子早得多。)
达利抱着养女,亲吻她的额头:
“亲爱的,我懂……感同身受,一同披荆斩棘的战友在自己身边一个个倒下,那种滋味,可真是一言难尽。”
“父亲……”薇拉把脑袋埋在养父的胸膛里,尽情地发泄情感。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
威廉亲王夫妇走了进来,两个年轻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因为昂科莱恩夫人的女高音演唱会很是精彩,令人心情愉悦。
“哇塞!她的嗓子真是厉害,玻璃杯都要被震碎了!”
艾德嘉·米德奈特皇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充满朝气,她已经摆脱了轮椅的束缚,身体状态极佳,健康状况甚至已经超过了负伤之前。
没有视力的她竟然准确地迈过了门槛,然后避开了花瓶和沙发,步伐坚定迅捷,若非眼睛上蒙着黑色布条,根本瞧不出是个盲人。
威廉吹了声口哨儿:“哎呦,是谁欺负咱的薇拉妹妹了,哥哥我一拳打烂他的牙!”
薇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瞥向一边的养父。
达利·艾因富特说道:“怎么着啊,小子,想来和为父过两招?”
威廉·艾因富特连连摆手:“哎呦……算啦!算啦!”
艾德嘉则是满脸的兴奋:“我还从未见过你们父子俩交手,到底是母皇的军用格斗术厉害,还是艾因富特家的家传防身术更胜一筹,要不……就在这里打一场吧!”
威廉轻轻拍打下妻子的脑袋:“喂!你这小笨蛋儿!都多大年纪了,说话还没个轻重!他可是我的父亲大人!帝国的宰相!怎么可能随便跟人动手!”
艾德嘉回敬丈夫一掌,把他推得险些跌倒:
“我就开个玩笑而已!父亲都没说什么,就威廉你小子多嘴!”
穿着帝国军服的艾德嘉·米德奈特一直没有退役,仍在近卫军的战斗序列中,肩膀上还佩戴着胸甲骑兵上尉的军衔,
她对着达利用力一磕鞋跟,行了个铿锵有力的立正注目军礼。
“拜见宰相大人!”
“好一个戎装公主!真是英姿飒爽!”达利赞道:“艾德嘉,你现在的状态好极了,你的母皇陛下一定非常高兴。”
“哎嘿,她呀!”艾德嘉一撇嘴:“母亲她现在整天陪着我哥哥康斯坦茨,恨不得把她的宝贝儿子捧在手心里捂着,才不会关心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
“哈哈哈!你这孩子!”
达利纵声欢笑,他非常喜爱这位性格开朗,甚至有些暴力倾向的漂亮儿媳,
尽管她有些邋遢,经常闯祸,还有着一副小孩子似的脾气,说起话来没轻没重,却贵在真诚可信。
达利尤其喜爱看她的笑容,尤其是那尖尖的小虎牙,一笑起来就从薄薄的嘴唇里呲出来,像小老虎似的可爱。
“威廉,你带薇拉去花园里玩一会儿,她心情不好,这可是命令,必须好好完成!”
“没问题!遵命!”
威廉以搞笑的姿势敬了个军礼,逗得义妹薇拉咯咯直笑,然后一把将她抱起来,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一双套着白色长筒棉袜的小腿儿来回摆动。
“我就是你的战马!好妹妹,目标是花园,冲锋!”
“我也去陪她玩儿!”艾德嘉跟了上去:“好妹妹,用力抽他的脸!快马加鞭才好!”
吵闹的孩子们都出去玩儿了,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达利·艾因富特给自己倒了杯红茶,他慢悠悠地走到宅邸二楼,在落地窗边站定。
这里可以望到花圃和大部分院子,威廉亲王夫妇正陪着薇拉玩荡秋千,三人的欢声笑语吸引着园丁们也来观看。
达利心中暖洋洋的,不仅因为这阳光和热茶,也因为其他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来自爱与家庭的温暖。
(简宁啊……简宁,若是你能看到这一切就好了……)
他叹了口气,右手手指来回揉搓着信纸,喝完了茶,他喊道:
“康斯坦,备好马车,我下午要去一趟金湖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