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3： 谈判
作者：
军部会议厅的窗格是红木直方格，也有名称‘豆腐格’，其建筑的寓意为‘处处正直’。
乔安走进大院的时候，透过并不透明的窗格看见里面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都没有说话。
乔安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对接她进来的警卫员说道：“我在这里等一下。”
“请去那边。”警卫员做了个请的手势，手掌指向大院的一个休息亭。
乔安轻扯了下嘴角，目光在两个身影上转了一圈后，随着警卫员朝休息亭走去－－她站的位置正对会议厅里的人，虽然检查过她的身上并没有武器，但这里的警卫员都谨慎得连万分之一的可能都必须排除的。
更何况，她执掌的是信息部队，有多少奇诡手段又是他们不知道不清楚不放心的呢！
乔安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个老人之间，其实有许多的共通之处－－目标简单而坚定，但过程却复杂且多变。
如何在复杂多变的环境里坚持简单而坚定的目标，人就不能是简单的。要谋略、要算计、要心狠。
*
“你刚说的是国家和母亲，但你今天站在这里，目的是要谈你父亲的家族这边的事情。”沉默许久之后，老人终于开口进入正题。
“我的想法您都知道，我等您的决定。”关芮成点头，声音依然温润，比初见面时更见沉静。
“不谈条件，只谈想法？”老人微微笑了笑，放在坐椅扶手上的手，轻轻敲打着扶手。
“有些事，不能谈条件；有些人的想法，不必被影响。”关芮成点头。
“好。”老人点头，停下轻轻敲动的手，抬头看向关芮成，微笑着说道：“你坐，我们好好儿谈谈。”
“好。”关芮成微微颔首，退后一步坐了下来。
“你爷爷是当年上过战场的人，他这样的老人全国都没几个了，是国宝呀。”老人感叹着说道。
“好啦，这些怀旧的话再说多就没意思了。你的想法我明白，但最后的结果我还是要和你爷爷商量。”老人轻轻说道。
“谢谢您。”关芮成一脸诚恳的看着老人，心里悬着的事情算是放了下来。虽然老人说要与关老爷子商量，说明他要做的决定关老爷子不一定会同意。而以关老爷子在军中的地位、声望还有他自己的脾气，谈崩的可能性很大。
但……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你能在军中呆多久？”老人问道。
“短则三五年、长则七八年。”关芮成答道。
“影响的因素是什么？”老人再问。
“国内外环境的变化。”关芮成说道：“国内，是指一个单纯的可以让信息部队发展的环境和足够强大的科研支持团队，顺利的话，三年可布局完毕。”
“国外，是指国际形式，现在各国都在准备，有的是因为国内经济，想要增加掠夺；有的是因为对小国的控制权，想要保持霸权主意；还有的是为了发展，挣脱控制。无论目的如何，一场战争在所难免。”
“那么发起战争的会是因为某个国家失去耐心？还是到了可以改变世界格局的时机？这些都是我们需要去了解和分析的。”
老人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话说道：“再平衡战略之下，大家都小心冀冀，虽然不至于一触即发，却也极其危险。你的意思是，一次必要的战争之后，可以再争取几十年的时间？”
“目前分析是这样，东起西落的趋式之下，争取几十年应该不止。”关芮成点头。
“分析是这样，但真要事到临头，还真是不敢……”老人沉默少许，坦诚的说道。
“理解，所以有时候需要有人来破局。”关芮成也很坦诚。
“所以……你认为是乔安？”老人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是。”关芮成毫不回避。
“这孩子……也好，除了她，别人也不行。”老人缓缓点头，眸色却一片凝重，目光透过模糊的窗格看向外面，乔安早已不在。
*
10分钟后，关芮成从军部办公大楼走了出来。
坐在休息亭的乔安看见，立即站了起来。两人默默交流了一个眼神后，关芮成大步往外走去，乔安则回头走向警卫员，与他一起往办公大楼里走去。
“您好，我来了。”
乔安到的时候，大门并没有关，穿着军装的老人正在喝茶，桌上的茶壶边还放了一叠糖果零食，看起来很是轻松。
“进来吧。”老人边喝茶边向她招手。
乔安轻扯了下嘴角，对身边的警卫员点了点头后，大步往里走去。
“坐，吃。”老人指了指椅子、又指了指糖果。
“我不吃零食。”乔安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找我什么事？”老人问道。
“第一，到底要不要建信息部队？如果要，我们再继续往下谈，如果不要，我还有我的计划。”乔安开门见山的说道。
“你有什么计划？结婚生子？”老人的眸光微闪，呵呵的笑了。
“如果你确定不要，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乔安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围绕着自己话题的中心，步步不放。
“要。”老人肯定的点头。
“好，那我们继续。”乔安点头：“第二，当你对信息部队的期望与国家实际情况对信息部队的期望发生冲突时，你愿意服从实际需求吗？”
“这个实际需求是你来告诉我？”老人问她。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告诉你的、与你的顾问团队告诉你的，是一致的。”乔安正声说道。
“我们相互说服如何？”老人回答得很模糊，但也明确的表示：一定有分岐，有分岐他不会坚持也不会放弃，要看实际情况。
乔安眯着眼睛看着他，细细思索着这里面的可行性。
“为什么我是军部老大而你不是？因为你只需要考虑技术而我要考虑大局；为什么比我更专业的军事专家只能是顾问团而不取代我的位置，因为他们只需要考虑规律和风险，而我要考虑包括政治经济和世界格局在内的所有因素。”老人的下巴微沉，面色严肃而沉暗。
“好，这一条我答应。”乔安点头，接着说道：“第三，大的组织设计我不干预，有几支信息部队我都没有疑议，但在信息决策方面：我必须知晓。我不做你平衡别人的武器，我也不做装门面的绣花枕头。”
“一支信息部队、一支科研小组，你们相互配合。”老人这次的回答很是爽快，让乔安有些出乎意料－－他原有的那知钦兵队伍，就这样解散了？
“我等你给我意见，或者你愿意收编。”老人眯着眼睛看着乔安，并不是试探，是真的在问她。
“我不收编。”乔安摇头：“放在各个实战部队吧。”
“哦？”老人轻咦一声，片刻之后，缓缓点头：“也好。”
“第四，不管你想对关家人做什么，不能影响关芮成在信息部队服役。”乔安沉声说道。
“你这算是在帮他？”老人不禁意外。
“你可以这么想。”乔安的态度不置可否。
“我又觉得不像。”老人微微笑着，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乔安。
“安心。”乔安接过糕点，看了他一眼，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好。”老人点头：“还有什么要求？”
“我刚才说的四点都不是要求，是信息部队发展的充分且必要条件。”乔安的眸色微敛，手指轻动，慢慢剥开糕点的包装纸。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老人的态度似乎有些纵容。
“好，现在来说说你的担心。”乔安将剥好糕点放回到桌面上，看着老人严肃的说道：“第一，信息部队的训练与研究计划，固定每个月上报军部，如有需要，接到指令后即刻提交。”
“第二，信息部队所有人员出入变动，即时上报军部。”
“第三，信息部队的实际指挥权在你，我会在内部指挥系统里留下军部的进入路径，也就是所有与实战对敌相关的指令，军部最高指挥官说了算。”
“第四，作战部队所有协助作战需求，信息部队无条件满足。”
“还有什么，您可以提出补充。”乔安快速说道。
“守大于攻、防大于破。能做到？”老人慢慢的站了起来，看着乔安，一脸严肃的说道。
“是！”乔安迅速站了起来，一个稍息立正标准的军礼后，利落的应道。
“好！”老人点头，指了指桌上已经剥开的糕点，示意她吃掉。
“不吃了，要走了。”乔安灿然一笑，利落明亮。
“丫头，你要记得，身为军人，职业使命大过个人感情、更大过个人抱负。”老人也不留刀子，只是最后仍忍不住意有所指的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否则我不会坚持到现在。还有以后。”乔安眸色一凝，沉声说道。
“好，那你去吧。”老人点头，神色淡淡的。
隔着窗外透过的模糊阳光，只觉得此刻的他特别的有距离感－－高高在上、位高权重、不可接近。
乔安的神色微凝，毅然转身、大步离去。
身后老人目光里的隐藏的情绪，关芮成和乔安若看到，他们是都懂的。
只是有些事，谁都别无选择。
*
“关芮青，即刻归队。”乔安上车后，便即给关芮青发了信息。
“乔队，技术大楼不是被烧了吗？”关芮青迫不急待的打了电话过来。
“技术中心总面积多少、被烧多少？”乔安不耐的问道。
“是，马上归队。”关芮青迅速应道。
“若再有命令需要我解释的，你就滚回你的大学去。”乔安冷哼一声，直接将电话给挂了。
脚下大力的踩下油门后，车子以时速160千米的速度飙了出去－－与欧阳那一战将上头拖进来，竟得到这个结局。
关芮成算得冒险、她信得冒险，但终究还是有了结果。
乔安的车子以极速的速度开到近郊的训练基地时，关芮成正在基地的小河边吊鱼。
“我以为你会回关家。”乔安跳下车来，大步走到关芮成的身边坐了下来。
“动作能小儿点吗？鱼都被你吓跑了。”关芮成看见水面晃动出水纹，不禁皱眉。
“我赔给你。”乔安轻哼一声，站起来脱了鞋袜、卷起裤腿便走进了小河里。
“乔安，上来。”关芮成抽回吊杆，皱着眉头看着阳光下身手利落的乔安，不知道怎么的却想到了与她完全不同的裴宝儿。
军区没有遮拦的阳光，怕是光晒都会将她晒晕了。
“接住了。”乔安轻呵一声，关芮成还没回过神来，一条鱼便在空中做了个曲体大回环后，直直的落在他的面前。
“反应太慢了，再来。”乔安的话音刚落，一条鳝鱼自空中翻滚而来。
关芮成立即伸手握住，在刚刚扔到桶里时，乔安又扔过来一条小鱼。
“这些鱼难道是你喂的？”关芮成见她一捉一条，不禁失笑。
“以前这条河算是大河的时候，战士们训练完就会下去洗澡。这几年天气越发干燥，大河也变成小河了，我估摸着这些鱼兄虾弟们还想念着我们呢。”乔安又扔回一条鱼后，直起身体看向天边的太阳－－北方的天气以干燥着称。
9月在北方其实也还算是在夏天里，干热干热的，在外面走一会儿，等于跑了1000米。只是乔安却是习惯了这里的天气、和部队的运动量，所以虽然也流了一身的汗，却并不觉燥热。
“关芮成，上头说以防为主。”乔安突然说道。
“其它条件都淡妥了？”关芮成问道。
乔安将目光从阳光里收了回来，双手捂住眼睛，让眼睛适应了正常的光线后，从水里大步的走上岸，低头看了一眼桶里的战果，笑着说道：“会烤吗？”
“你肯定会。”关芮成拎着桶往前面那片有烧烤痕迹的空地走去。
“确实。”乔安轻挑了下眉梢，弯腰提起扔在地上的鞋袜，快步跟上关芮成的步子，大步走在他的身边：“其它条件无所谓谈妥，算是互有妥协。我相信，没有一件事可以一劳永逸，所以我不在乎他不能承诺的那些事，我在只乎他能给我的资源和方向。”
“聪明。”关芮成忍不住的夸赞－－任何人与她谈判，都只有两种结局：赢或者是输。
她并不与人迂回，却让人不敢过赢。
她是信息部队队长的最佳人选，谁都知道。只是上头玩儿的这一局，到底是想让乔安有危机感呢？还是想制造关家与秦老的矛盾？又或是已经预测到未来要发生的事情，而对乔安这个晚辈女孩儿，还怀有温柔慈悲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