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
斯诺尔感觉自己的脑袋正被人很舒服地摸着，手的温度和摸的手法都很熟悉，让他也不由得放松了不少。
缓慢地睁开眼睛，入眼便是郑绪那张温柔的脸。
他算是以前天天见过的，但此刻大抵是刚回本体的缘故，因此对郑绪还有些陌生。
“嗯……”斯诺尔忍不住地叫出声。
郑绪的手一顿，低眉去看斯诺尔，一时间又手足无措：“那，那个，我弄疼你了吗？”
斯诺尔眨眨眼睛，他想说没有，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过了一会儿，又怕郑绪担心，连忙摇摇头。
郑绪这才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已经回到本体了的小拉，现在又称为斯诺尔的家伙。
他的身上有小拉的气息。和小拉还是同一只猫。
应该说，他曾经还变成过人。
在郑绪的记忆里，小拉变成人的次数很少。更别提去看镜子。
每次郑绪说要带他去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小拉总是会很拒绝，若看到了，立马就跑了。
问起为什么，只说心里很讨厌这样长相的自己。
但追溯到源头，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郑绪现在知道了。
是因为那个男人。
“如果你不喜欢他，以后我来保护你。”郑绪下定了决心，“以后就安心在我这里住下吧，像以前那样。”
斯诺尔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他的眸子湿漉漉的。
郑绪快速眨眨眼睛，目光垂到手上，声音变得很轻：“那，那里我给你上了药，过两天就好了，不用担心其他的，我会像以前那样调理好你的身体的。”
听到这句话，斯诺尔再忍不住红了脸。
他将自己的头塞进毛里，试图装作没有听到。
但郑绪心里怎么说，就是很不舒服。
让斯诺尔就这么休息吧，但他又想和斯诺尔再说些什么。
他顿了顿，决定换个话题：“你应该会说话吧？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总觉得……名字挺熟悉的。
斯诺尔也没有想太多，之前他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是为了向那三个人请罪，但这样的话，总不能在一个外人面前说，说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便道：“觉得好听，瞎起的。”
想来也是。
郑绪淡淡一笑：“确实挺好听的。”
斯诺尔也跟着眯了下眼睛，耳朵轻轻地动了两下。
过了一会儿，郑绪去给他拿猫粮。
在那边的时候吃过了不少，那些虾肉在胃里都还没有消化呢。
斯诺尔只好拒绝了他的好意：“吃过了，谢谢。”
郑绪也不觉得尴尬：“没事，那等你饿了再吃，你——”
他舔舔唇，眉头轻轻一皱：“你能不能——不要拿我当外人？”
斯诺尔眼睛突然一红。
郑绪拿着盘子，看里面装满了先前小拉最爱吃的猫粮，一时间情绪翻涌上来。
“我和小拉，也就是你的分身生活了很久，他应该不会觉得我是什么外人的，所以你能不能——”
如果小拉只是你的一个分身的话——
“能不能也别拿我当外人？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像是一直很亲近的人突然问他是谁，那种满腔的亲近却被一堵大石生生地堵住了。
也堵到他的嗓子眼里，不管怎么办都不能吐出来。
只是一个眨眼间，好像大家都变得不认识了。
不管什么时候。
斯诺尔眨眨眼睛，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的本体和郑绪几乎是从来都没有交流过，分身有过的记忆在他这边并不互通，但在分身回到本体之后，所有的记忆全都融进他的身体里。
郑绪对他的好，他记得很深。
但他对郑绪该以什么样的状态去面对，他自己也不清楚。
“对不起。”思来想去，斯诺尔只能说这一句话。
“没有什么关系的，如果过去的那些你都忘记了的话，以后也可以重新再来。”郑绪退让一步，“你现在回来了，不用担心以后的生活，只要有我在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到那样的欺负了。”
斯诺尔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郑绪对他的好，他永远都没有办法报答。
以后，更无法承诺给他。
斯诺尔还记得上祖说过的话，而且上祖那样的身份，现在还知道了斯诺尔的身份，若他想要找斯诺尔，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斯诺尔想逃，才是最难的。
正面相对是不可能的。
郑绪那点本事，根本不够上祖打的。
若是上祖生气，郑绪的下场不会好过。
斯诺尔狠心摇摇头：“抱歉，你还是忘了我吧。”
他现在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若是逃不过，好歹不会牵连到别人。
斯诺尔可不想再让郑绪和上祖正面刚。
要刚，也是他自己来。
郑绪眉头一拧，紧紧地盯着斯诺尔，就见他强忍着难受爬起来，脚步还打着颤。
当人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禁不住，大抵是变成了猫，猫身本就羸弱，再经受这些，斯诺尔没撑多久，啪地就摔回了窝里。
郑绪黑着脸将盘子放到一边去，再将斯诺尔抱进怀里。
心里真的，怪难受的。
他一向薄情，就算是当年离开赖以生存的动灵族，只身来到这里打拼，也没有现在这样的情绪，当时他也只开心着，觉得小拉在他身边，真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
如果小拉不在的话，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要小拉在他的身边，他就觉得自己什么都能熬过去。
但现在，小拉却突然说要他忘了。
怎么可能忘记得了？
郑绪黑着脸，一遍一遍地摸他的毛，又小心地不伤到他的伤处：“你能变成人的吧？”
斯诺尔呜咽了一声，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下意识地应：“嗯。”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都不要变成人了。”
若是变成人会受到欺负，他绝对不要斯诺尔再变成人一次。
斯诺尔下意识地点头，算作是应了。
他总觉得，现在要是违抗了郑绪的话，会引起很不好的后果。
大抵是从上祖那边受到的影响，斯诺尔舌头抵住上颚，目光扫到其他的地方。
但他现在反正也不想变成人了。
“以后也不要再说要忘记这样的话，我更不允许你离开这里。”郑绪继续道，“我是你的主人，你受到欺负，主人怎么可能不替你出头？”
斯诺尔眸子微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又觉得感动，又觉得想笑。
不知道郑绪心里是怎么想的。
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初他可是在教小拉说话时，第一句便是：“不要拿我当主人，当好朋友就行了。”
而现在居然还反过来，要当起主人来了。
郑绪又补上一句：“对了，如果以后要出门的话，也要经过我的允许才行，不许你再去找什么猫妹妹了！”
他去找猫妹妹也纯粹是在聊天啊！
斯诺尔心里小声地bb。
郑绪说完，紧紧地盯着斯诺尔。
他没有办法，只好点点头。
于是郑绪这才露出了笑脸，声音都温和了不少：“你不要担心，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话里话外，都没有提他在那边的事情。
斯诺尔喉咙滚了滚，艰难地开口：“你，你不知道上祖是什么样的人物吗？”
“我知道。”
“你刚刚说的话——”
“我说了，我就能做到。”
斯诺尔忍不住：“你能做到什么？你知道那个人有多——”
他说不下去。
就算是到现在，他还是不想在别人的面前说上祖的坏话。
郑绪的眸子深了两分：“不管他是谁，只要你不喜欢，我就能保下你，听懂了没？”
斯诺尔忍不住抬起头。
郑绪又摸摸他的脑袋，问：“想逃吗？”
斯诺尔想都没想：“逃。”
郑绪于是点点头：“那我们就逃。”
若逃不掉，他就刚。
斯诺尔再说不出话来了。
郑绪看起来很天真，如以前的天真。
但奇怪的是，在这样的话里，斯诺尔又似乎是相信了，居然真的期待起未来有那么一天。
而且在他的身边，也有些来自于分身的那点安全感。
慢慢的，不知不觉中，他又睡了过去。
沈知睡醒起来，天色已经到了晚上，上祖那边还没有派人过来。
大抵是觉得他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还慈悲地给他们一点时间吗？
沈知张开手掌，一团金光立马出现在她的手心里。
只是金光微弱，连带着夭落都没有了消息。
沈知收了金光，转过头，看到床头上放着一杯水，她摸上去，已经凉了有一会儿了。
她喝了一小口，起身下楼。
还没走到楼下，就听到斯诺尔在生气地叫：“南意！你必须准备我的那一份！我才不吃猫粮，不吃！”
南意：“你生病了，忌重口，吃猫粮对你有好处，反正这些菜你都不能吃！”
斯诺尔气得咕咕咕咕地叫，但南意完全没理他。
于是他将目标转到郑绪的身上：“郑绪，你快告诉他们，我是可以吃的！”
又他妈不是嘴生病了，为什么不让他吃饭！
郑绪一把将斯诺尔捞起来，面色依然：“不能吃，但你过几天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了。”
“过几天都凉了，我现在就想吃！”斯诺尔盯着南意炒菜翻动的手，忍不住叫，“我要吃东西！再不行，我吃猫罐头也能接受的！”
郑绪微微一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