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慕老爷子上来，慕琛便距离他半米距离跟着，一起走出了餐厅。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慕老爷子只顾拄着拐杖在前面走，慕琛则神情平静地走在后面。
片刻后，两人到达书房，慕老爷子习惯性地转身坐进了沙发，慕琛看了他一眼，将双手兜进裤袋里，安静地等着紧。
看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慕老爷子顿了顿，波澜不掀地睨向旁边的沙发，道：“坐。雠”
慕琛又看了他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还是依言坐下。
慕老爷子紧了紧手中的拐杖，开始进入正题：“你也看到今天慕鹏回来了，我知道他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最近的事情可能大半也是他惹出来的，但既然他回来了，看在他受了那么多年苦份上，也看在慕家仅存不多的颜面上，我希望你能既往不咎。”
说到这，慕老爷子又紧了紧拐杖，声音低了几分：“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如果你们再闹下去，慕家将永无宁日。你长这么大，慕家都没照顾好你，这时候让你担慕家的名声，我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但你既然踏进这么慕家，我希望你明白，你与慕家一荣则荣，一损则损。”
听出慕老爷子的警示之意，慕琛嘴角浮现出一抹嘲讽：“这句话，你不觉得跟慕鹏说更合适？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是他在挑事。我如果都选择宁事息人，今天还能坐在这里听你讲兄弟齐心的笑话吗？”
听出慕琛在暗讽他偏心，慕老爷子也不生气，只是沉吟了片刻，说道：“慕鹏那边，我也会警告他，只要在我眼皮底下，我绝不会允许他再做伤害你们的事。”
慕琛淡冷地瞥了他一眼，不作答。
慕老爷子明白，他明确提出保护顾乔和顾小年的条件终于让他答应下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关于慕琛总裁的事情，现在杂音很多，但我看过你们这几个季度的财报，做得不错，不用管他们，照自己的想法做下去。”
虽然早有预料，但慕琛明白，慕老爷子这算是在最近的事情里真正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不过慕琛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他很明白这件事上，慕老爷子不是偏袒他，而是在经过很多利弊权衡之后选择他。毕竟最近慕家风波不断，再加上慕鹏刚回来，如果这时候把他撤换下去，必定又会引来很多有心之人大做文章。
见慕琛依旧没什么反应，慕老爷子也不介意，只是思考了一下，又径自说开去：“只是慕鹏回来，不能让他没什么事可做，我这边初步设想是帮他再另起一个公司。这方面，你有什么意见？”
说完，转而询问地看向慕琛。
没想到慕老爷子会在慕鹏的事情征询自己的意见，慕琛顿了顿，不过还是冷淡说道：“他的事情，我没兴趣意见。只要他不挑事，我随便他做什么。”
“嗯。”
继续忽略过慕琛的态度，慕老爷子意义不明地应了一声。顿了顿，他重新看向慕琛，转到另一个话题上：“昨天看报纸，你跟小顾领了结婚证。既然证领了，孩子也这么大了，你们也赶紧把婚礼办一办，算是给媒体一个交代，也是给人家女孩子一个交代。”
闻言，慕琛再次怔了怔。他没想到慕老爷子竟然就这样接纳了顾小年的事情。
按他以往作风，慕琛早就做好了会闹个天翻地覆的准备。
这次，他猜不透他为什么这么做。
见慕琛的表情终于有一丝波动，慕老爷子神色没有变，但目光浅了几分。
他拇指在拐杖的头上摩挲了几下，问他：“你们商量过这件事吗？”
“没有。”慕琛言简意赅道。
“那等你们商量过，我们就着手，要与亲家见面订婚期，下聘，宴请亲朋，面面俱到需要不少时间，就是从现在起，也只能勉强赶在过年前举办。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这些长辈尽管说。”
说到这，慕老爷子顿了顿，见慕琛依然没有说话，将目光移到手中的拐杖上，说道：“我这边其他事就没了，如果你也没什么事情要说，可以回去了。”
慕琛睨了他微落寞的神情一眼，挺直双腿站起来，便打算离开，但在经过茶几时，却突然撞落了什么东西。
身体一顿，慕琛下意识低头，当看到脚边躺着一本打开的相册，上面放着自己五六岁时的照片
时，他重新看向慕老爷子。
见慕老爷子看看相册，又看向他，眸中带着某种闪躲之意，慕琛微敛了一下眸，而后，便继续朝门口走去。
——
任是先前有心里准备，但慕鹏在推开梅岚房间门的那一刻，他还是整个人发怔。
这个房间跟他三年前离开的没有丝毫变化，白色的明亮色调，宽大的空间，充足的日照，但房间的主人却是另一种模样，原本丰腴的身体现在瘦骨如柴，原黑亮的长发半白，一向保养得当的脸已经爬满各种皱纹。
她此时正傻呵呵地坐在沙发上，由徐婶边哄着喂晚饭，边摆弄着一堆衣服，时不时还扭着头拒绝，不见当年一点精明的模样。
小姑慕淑娴握住他的手，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应该听说了吧，自你失踪和你爸去世后，你妈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这半年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了，不但认不出人，还经常做危险的事，一个月前，她自杀了，幸好发现及时，不然真的没了。”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她一人丢在这里。”
慕鹏声音暗哑道，而后，看向慕淑娴，皱眉问道：“那最近呢，有没有好一点？”
“听徐婶说，最近她的情绪好了一些。”
慕鹏明白地点了点头，迈开脚步，要往房间里走，慕淑娴却一把拉住他的手，担忧道：“要不，你在这里看着就好？虽然她好些了，但依旧不稳定，说不定会对你做出什么伤害的事情，上上个月，阿琛的妈就被推下过楼梯。”
“我没事。”
慕鹏安慰地拍了拍慕淑娴的肩膀，就继续往里面走去。
越靠近她，慕鹏脸上的表情起伏就越大，等坐到她身边，他的双眼已经通红，看着，比哭出来还让人难受。
梅岚在他们谈话之时就发现了他，见他靠近，眼睛里波动也越来越大，像是激动又像是惶恐，等他坐到身边，她整个人彻底呆住了。
慕鹏见状，抹了抹自己的脸以平复内心的情绪，才抓住她的手，微笑道：“妈，我回来了。”
梅岚定了定，却突然尖叫一声，扑进了徐婶的怀里。
徐婶将饭碗一举，以免被碰落，才搂着她的身体边拍着她的背安慰，边歉意地对慕鹏说道：“大少爷，你不要介意，大夫人现在一接触人就是这个反应。她也有好的时候，但时间不是很长。”
“我明白了。”
慕鹏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她手中的碗，思索了一下，说道：“徐婶，我来喂吧。”
徐婶看了看慕鹏期望的表情，又看了看梅岚惊慌的状态，犹豫了片刻，还是将碗递了过去，而后开始温声安慰起梅岚：“大夫人，你别怕，他是您的儿子慕鹏，不会伤害你。”
“慕鹏？”梅岚歪着头，一脸不解地看向徐婶。
“对，您以前可疼他了，老爷打他，您护着他，慕老训他，您顶着骂声帮他说话。”徐婶边点头，边循循善诱道。
“我帮他……”梅岚目光开始落在慕鹏身上，神情开始舒缓过来。
见状，慕鹏感激地看了一眼徐婶，就细心兜起一勺饭，温和地凑到梅岚嘴边。
梅岚看看徐婶，又看看慕鹏，迟疑了片刻，缓慢张开了嘴。
慕鹏立刻欣喜地将饭送进了她嘴里。
有了开始，两人一来一去开始流畅起来，徐婶见梅岚不排斥，眉目舒展开来。
这样喂了一会，慕鹏突抬起头，询问地看向徐婶：“徐婶，你跟我说实话，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慕琛他们母子对我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