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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涛皱眉说:“我觉得她好像对我有点误会。”

“不用担心。”陆斯年安抚他说,“你和她认识这么久了,她的为人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

“话虽这么说,但是我们俩毕竟曾经是同事。”侯涛忧虑地说,“我怕她因此迁怒你。”

“不会。”陆斯年摆手,“这件事跟你无关,你完全不用有压力。”

“希望是这样。”侯涛叹息道,“我们俩毕竟共事那么多年。”

陆斯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快中午了,一块儿去吃饭?”

“不了,我约了朋友。”侯涛推辞道,“你先忙。”

“行。”陆斯年拍拍他的肩膀,笑着离开了办公桌。

侯涛坐下来喝咖啡,却忽然感觉胃有点疼,捂住嘴跑向洗手间。

陆斯年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侯涛正扶着洗手池呕吐。

陆斯年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侯涛抬起头来,脸色苍白,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整张脸显得有些憔悴。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陆斯年看着侯涛,欲言又止,半晌后,说:“如果真的不舒服,请假休息吧。”

“我没事,就是有点反胃。”侯涛擦了擦嘴角,勉强笑了笑,“我再坚持一下。”

“那好吧,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陆斯年说着,转身离开。

刚走了两步,就被李婷婷喊住了。

“等等!”李婷婷朝他招招手,“陆斯年!”

“还有事?”陆斯年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她。

李婷婷笑嘻嘻地说:“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呀?我今天不想回宿舍。”

陆斯年迟疑了一秒钟,说:“不太方便。你可以叫代驾。”

“不要啦!你就送我一次嘛。”李婷婷撒娇,“我不喜欢叫车。”

陆斯年无奈地叹口气,说:“我要回去处理一些紧急工作。这样吧,我把我的车钥匙留给你,明天早晨我派车去接你。”

李婷婷立刻高兴地答应了,拿着钥匙蹦跳着去了停车场。

陆斯年回办公室收拾一下,准备回去上班。

刚走出楼梯间,迎面碰上一群人从外面回来,其中就有李婷婷和她的男朋友吴磊。

两个人亲密地挽着胳膊,低声细语地交谈。

陆斯年的视线扫过去,落在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上。

李婷婷注意到陆斯年的视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上浮现一抹羞涩的绯红。

侯涛见状,连忙松开了李婷婷的手,笑着对陆斯年说:“陆助理!您好!我是李婷婷的男朋友,侯涛。”

陆斯年微笑着点点头,对李婷婷说:“你好,早啊。”

李婷婷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神,躲闪般地移开了视线,低声嘟囔道:“早……”

吴磊笑了笑,说:“婷婷,别愣着啊。我们赶紧回去吃饭吧,我都饿死了。”

“哦……好。”李婷婷这才回过神来,拉着吴磊往前走,边走边说,“你看你瘦的。”

“哪有,我最近胖了五斤。”吴磊笑嘻嘻地说,“你不信摸摸。”

“讨厌。”李婷婷捶了他一拳,嗔怪道,“你怎么越来越贫嘴了。”

“哪有,我说实话呢。”

“你啊。”李婷婷笑着瞥了一眼陆斯年。

陆斯年冲他们挥了挥手,说:“拜拜。”

吴磊笑呵呵地说:“慢走!”

三个人走远之后,侯涛才忍不住嘀咕道:“陆助理看上去不像会做媒的人啊,怎么突然撮合你跟李婷婷呢?难道……是看上你了?”

李婷婷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嘛。”侯涛说,“不过,陆助理长得挺帅的,又是单身诶,你可以考虑试一试。”

“你少胡思乱想。”李婷婷说,“陆助理不是我能攀得上的人。他这种人,只适合当兄弟。”

侯涛撇撇嘴:“切……我看你是自卑吧?”

“滚蛋。”李婷婷骂道,“我是担心,我配不上陆助理这种优秀的人。”

“放屁!”侯涛哼了一声,“他要是不优秀,你能看上他?”

“那倒是。”李婷婷若有所思道,“但我也只能偷偷看看他,要是跟他表白,肯定没戏。”

“你知足吧。”侯涛说,“咱们陆助理这种级数的,多少姑娘排队追他,他能看上你,你还挑三拣四的!”

“哎!你这么说就没良心了!”李婷婷掐了侯涛一下,说,“当初是谁说,要跟我共度余生的?”

“我错了。”侯涛连忙认怂,“我不该提这茬儿,行了吧?”

“算你识相!”李婷婷冷笑着说,“我告诉你,我现在可比你有钱多了!”

侯涛惊讶地问:“什么情况?”

李婷婷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找了份兼职,每周挣一千块。我妈还说让我继续找工作。虽然累了点,但是我能养活自己了!”

侯涛羡慕地看着她,感慨万分地说:“你命真好。”

“你不用羡慕我。”李婷婷说,“如果我不够努力,我根本养活不了自己。”

“嗯……”侯涛点点头,转而说,“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辞掉工作呢?”

“我舍不得啊。”李婷婷皱着眉头说,“我觉得自己能赚钱了,就不想离开我爸妈和爷爷奶奶了。等再过几年,他们老了,我就退休陪他们颐养天年。”

侯涛沉默片刻,说:“如果……如果你遇到更适合你的人呢?”

李婷婷听懂了,抿着唇没有吭声,过了很久,才淡淡地说:“那时候再说吧。”

侯涛深吸一口气,拍拍李婷婷的肩膀,安慰她说:“你不要怕。你这么优秀,迟早有一天会遇到你喜欢的人的。”

“嗯。谢谢你。”李婷婷轻声说,“今天我请你吃饭吧。”

侯涛摆摆手说:“不了不了,你快回家吧,晚上还得加班呢。”

“那行吧。”李婷婷把手从包里抽出来,“你帮我拿着包,我给你钱。”

两个人走进电梯间,刚按完关门键,就听见“叮咚”一声响,电梯停在一楼打开了。

一名穿着黑色西服,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走进电梯,按了11楼的按钮。

“咦?这位先生。”侯涛礼貌地问,“你要乘坐11楼吗?”

“哦,我来找人。”中年男人笑容温和,“我姓沈,叫沈铭易,你们叫我沈先生或者沈总都可以。”

侯涛笑着对李婷婷眨眨眼睛,李婷婷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盯着脚尖,脸颊却微微红了起来。

沈铭易见状笑意愈浓,看向旁边的女孩,说:“你是李婷婷小姐吧?”

“是……您认识我?”李婷婷疑惑地问。

“我是你母亲的朋友。”沈铭易说,“你应该还记得我。”

李婷婷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说:“您是……”

“对。”沈铭易点了点头,说,“好久不见。”

李婷婷咬住嘴唇,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机会见到这位曾经的伯乐。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忍不住问,“你是……在谈业务?”

“不是,只是偶尔路过。”沈铭易说,“顺便过来看一看。”

电梯到达11楼,沈铭易走出电梯后,忽然扭过头对李婷婷说:“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父亲前段时间去世了。”

李婷婷蓦地睁大双眼,震惊至极。

侯涛急忙扶住她,说:“婷婷!”

“我……我没事……”李婷婷喃喃道。

侯涛松开她的胳膊,担忧地看着她。

沈铭易似乎也被李婷婷失态的反应吓了一跳,略带歉疚地看了李婷婷一眼,便径直往办事处走去。

李婷婷呆立许久,才缓慢地迈步跟了过去。

“沈先生!”李婷婷追到沈铭易身侧,喊道。

沈铭易回过头,含笑看着她:“你父亲的葬礼,我去参加了。”

李婷婷怔住了。

她原本并没抱太大希望,没料到竟然会真的听到这个消息。

“他……他的墓碑在哪里?”李婷婷颤抖地问。

“就在殡仪馆。”沈铭易答道,“你可以去祭拜一下他。”

“谢谢……谢谢……”

李婷婷哽咽起来。

沈铭易伸出右手:“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联系我。”

李婷婷握住了他的手。

沈铭易收回手,转身离去。

李婷婷站在那儿许久没动,直至电梯“滴滴”响了两声,将她拉回现实,她抬眸看了一眼数字键,赶紧跑了进去。

侯涛送她回去,在楼下车站分别的时候,李婷婷对侯涛说:“今天谢谢你了,我明天请你吃饭。”

侯涛点点头:“好的。”

“还有。”李婷婷又说,“我想……”

“嗯?”侯涛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李婷婷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决心般说:“如果……有合适的人选,能不能推荐给我认识?”

侯涛诧异地挑了挑眉。

“其实……我有喜欢的人……”李婷婷垂下眼帘,“但我觉得他不够成熟……”

“你是说……沈先生?”

李婷婷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那我祝福你。”侯涛由衷地说。

“谢谢你。”李婷婷朝他微微鞠躬,“再见。”

“再见。”侯涛朝她挥挥手。

李婷婷上了出租车,侯涛看着汽车驶远,这才掏出手机拨通了钟爱娣的号码。

“喂?”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钟爱娣懒洋洋的声音。

“爱娣啊。”侯涛说,“婷婷刚刚打电话跟我求助了。你帮我留意一下她周围有没有什么优秀青年。”

“求助?”钟爱娣一下子清醒了些,“婷婷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她挺好的,就是……有喜欢的人了,不过因为对方家庭背景比较复杂,所以她一直不敢表白而已。你帮我留意一下,有合适的人选就告诉我。”

“好的。”钟爱娣爽快地答应了,“你放心吧。”

挂断电话之后,钟爱娣靠在床头思考了几秒钟,拿起电话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喂,阿姨,我是爱娣。”

电话那边顿了顿,似乎在迟疑:“哦,是爱娣啊,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和您聊聊吗?”钟爱娣笑嘻嘻地说,“我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平时都是我一个人待着无聊死啦。”

“哎,不行不行,我们家阿涛不在呢。”那个中年妇女急忙说,“改天吧。改天你约阿涛一块儿回来玩啊!”

钟爱娣笑着答应了。

“我爸爸妈妈最近忙着做房产,把我丢下了。”钟爱娣叹息着说,“连他们俩都不陪我,我感觉自己好孤单。”

“哎呦喂,可怜孩子……”

钟爱娣又说了些家长里短的闲扯,挂断电话。

她盯着手机屏幕冷哼一声。

这种骗三岁小孩的招术,亏那个女人信。

钟爱娣想起前阵子李婷婷向自己打探沈铭易的情况,当时还纳闷儿她为什么突然对沈铭易感兴趣了,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了,敢情她也是冲着沈铭易的钱来的!

呸!

李婷婷这种贪慕虚荣的势利眼,简直刷新了她对人性的认知。

不过李婷婷也是聪明,居然懂得隐瞒自己的真实意图。否则,若是直截了当地提出想嫁入豪门的愿望,只怕早就被沈铭易轰出家门了。

不过李婷婷既然有这份心,她肯定是想嫁入沈家的。

钟爱娣想到这里,忽然灵光一闪。

她拿起手机打给李婷婷。

“喂?爱娣,有事吗?”

“婷婷。你有没有兴趣做明星啊?”

“做明星?”

“嗯呐,我觉得做明星很酷啊。你长得漂亮,又年轻,肯定很红的。”

李婷婷听了她的话却沉默了一下。

“婷婷,你怎么不说话?”钟爱娣问。

“……做明星有什么用,每天都要演戏。”李婷婷低落地说。

“怎么会呢?”钟爱娣劝慰她,“你看我,从小就特别想做明星,但是我爸妈不允许我拍电视剧,只让我演电影电视剧。你也不例外嘛,如果做明星赚的钱多,你也不会拒绝啊。”

“我……”李婷婷欲言又止。

“你别担心,”钟爱娣安抚道,“只要你努力去尝试,肯定会成功的。”

李婷婷沉默了片刻,问道:“那要做多久呢?”

“唔……也许两三年吧。”钟爱娣说,“反正我是很羡慕你的。”

“爱娣……”李婷婷的语气更加犹豫,“其实……我并没有喜欢的人。”

钟爱娣愣住了:“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李婷婷淡淡地说,“我只是……希望能够做一名演员而已。”

钟爱娣半晌无言。

良久,钟爱娣才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先慢慢地尝试吧……”李婷婷的语气充满迷茫与痛苦。

“唉,你这样……”钟爱娣叹口气,“太难受了。”

“……爱娣。”李婷婷的声音哽咽起来,“我也不想的,我只是……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你别哭了。”钟爱娣柔声说,“这样,你等我消息,我先去帮你问问我朋友。有消息再联系你。”

李婷婷吸了吸鼻子,“谢谢你。”

钟爱娣挂掉电话,心里有点酸溜溜的。虽然她不喜欢李婷婷,但毕竟是闺蜜,听见李婷婷那样伤心难过,她也不好受。

这时候,侯涛从卫生间走出来,“怎么了?”

钟爱娣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事。刚刚碰到一个同事。”

“什么同事?”侯涛皱眉问。

“呃……是李婷婷。”

“李婷婷?”侯涛显然不记得这个人了,“哪个李婷婷?”

“就是那个……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以前的高中同桌。”

“噢,那个啊。”侯涛恍然,“你还跟她有联络?”

“是啊。”钟爱娣撇撇嘴,“我跟她关系挺好的,她现在遇到困难了,我也得想办法帮助她。”

侯涛看着她:“所以你想帮她?”

“是啊,我们是老乡嘛,理应互相帮忙。”钟爱娣振振有词地说。

侯涛似乎不太赞成,“这恐怕不行。”他摇头道,“你忘记我告诉过你的吗?”

钟爱娣怔住,不解道:“我记得啊,你跟我说过,娱乐圈水深,不能随便和陌生人交往,尤其是女人。”

“对啊。”侯涛说,“你怎么忘了。”

“我没有忘啊。”钟爱娣瞪圆了眼睛,“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支持我帮助婷婷?我们是老乡,我们都姓李。我们还是亲戚。你该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不想帮助我吧?”

“当然不是。”侯涛否认,“你知道我不是那种势利眼儿。”

“可你刚才的表情,明摆着就是那种意思。”

侯涛叹口气:“那只是我的建议,我并没有阻止你去做。”

“真的吗?”

“我保证。”侯涛郑重承诺,“我相信你的选择。”

钟爱娣松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侯涛看着她:“你不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当然不会了。”钟爱娣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嗯。”侯涛点头。

“不过……”钟爱娣犹疑道,“婷婷的时业还挺长的吧?万一她红了以后就不理我了怎么办?”

“红了以后?”侯涛失笑,“她要是红了,估计早就飞黄腾达,压根儿不记得咱们了。”

“那倒也是哈……”钟爱娣挠了挠脸颊,忽然眼珠转了转,“诶!侯涛,你觉得李婷婷这种性格的人,最适合当明星吗?”

侯涛说:“这得看她自己怎么想了。如果她愿意,我倒是觉得她适合拍戏。”

“拍戏?她能行吗?”

“她演技还可以。”

“我知道她演技不错,但是演艺界水太深,不是每个人都能混出来的。”

演技确实很重要,但是也不全是。”侯涛顿了顿,又说,“比如你……你就很擅长演戏。”

“喂……我?”钟爱娣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你别夸我,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我不是夸你。”侯涛认真说,“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我曾经看过你拍摄的片段,你的台词功底非常扎实,特别适合演戏。”

钟爱娣不由得有些骄傲:“你居然也看过我的电影啊……不过,我演技真的没你厉害,你才是专业的。”

“你不用谦虚。”侯涛说,“你很有天赋,我只运气好而已。你要真有天赋,肯定也能拿奖。”

“呵呵……”钟爱娣尴尬笑了笑。

侯涛又说:“而且,我们都是一起从高中毕业的,你比我更熟悉娱乐圈,你觉得李婷婷适合进入演艺圈发展吗?”

“呃……这个……”钟爱娣迟疑了。

“其实我倒是希望你能够劝她改变主意。”侯涛说,“她是我的初恋,也是我唯一动过真感情的女孩子。她这辈子注定与名利无缘,我不希望她被世俗玷污。我希望她过得快乐简单,幸福安康。”

钟爱娣若有所思地沉默良久,说道:“我尽量试试吧……我虽然不算太喜欢她,但毕竟她是我的初恋。我还是希望她能找到属于她的幸福。”

“谢谢。”侯涛诚恳道。

钟爱娣站在窗边看着街景,半晌才问侯涛:“你呢?你打算做什么?”

侯涛笑了笑,答道:“我?我现在就是一个刚入职场的菜鸟,除了努力赚钱以外,还能做什么呢?”

“哦……”钟爱娣若有所思,“也是。”

晚饭时分,李婷婷打电话给钟爱娣:“钟爱娣,我今晚请你吃饭吧!”

“我?”钟爱娣讶异道,“为什么突然要请我吃饭?”

“哎呀,这不是想和你叙旧聊天嘛!”李婷婷爽朗地笑,“就你和侯涛两个人吗?”

“对啊。他今天晚上加班呢。”

“那好,我直接到家楼下等你,咱俩去吃饭。”

李婷婷挂断电话,侯涛走到桌边:“谁约你吃饭?”

“我的前同事,李婷婷。”

侯涛眉梢微挑:“这么巧?我听说她跟李晓娜关系挺好的,怎么?你们闹矛盾啦?”

“没有啦!就是想聚聚而已。”钟爱娣说,“我们好像好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混得咋样。”

侯涛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钟爱娣收拾好东西,换鞋准备出门,却被侯涛拦住:“我送你去吧。”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侯涛说,“顺路而已。”

钟爱娣只好答应:“好吧。”

“你坐副驾驶座。”

“哦。”

钟爱娣坐到副驾驶座上,侯涛绕到车后排开车出门。

“你这辆车哪买的?”钟爱娣问。

“朋友送的。”侯涛答道,“二手的。”

“这个牌子的车都是二手货啊?”钟爱娣惊叹道,“我还以为都是新车呢……”

“嗯……”侯涛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觉得这款车怎么样?”

“呃……挺好的。”

“我也这么觉得。”侯涛随口说道。

钟爱娣偷瞄了侯涛一眼:“你平时喜欢这种车吗?”

侯涛淡淡地笑了笑:“还行吧……”

“哇……”钟爱娣感慨万千,“我还以为你喜欢跑车呢。”

“哈哈哈哈哈……”侯涛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你可真幽默。我怎么会喜欢跑车呢?”

钟爱娣笑道:“难怪你每次都戴墨镜。”

侯涛转过头来看着她:“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戴墨镜的?”

“因为你的眼睛特别漂亮啊!”钟爱娣毫不掩饰对侯涛美貌的赞赏,“尤其是眼角上扬,眼神迷离的时候,你真的特别帅。”

“是吗?”侯涛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当然咯!”钟爱娣说,“你的眼睛非常漂亮。”

侯涛轻声笑了笑:“那你喜欢吗?”

“我……”钟爱娣忽然紧张起来,支吾片刻,低头说,“我……我喜欢你的眼睛……”

侯涛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丝浅笑。

钟爱娣看着他的眼睛,心跳渐渐加速,不由得红了脸。

汽车停在一间私房餐厅门前,两人下了车,走向餐厅大门。

李婷婷早就在大门旁等待了,远远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钟爱娣赶忙迎上前去:“婷婷,好久不见。”

李婷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几年不见,你变化好大啊。”

钟爱娣苦涩道:“是啊……我都快忘记自己原来的模样了……”

“你变成这副样子,是不是因为我?”李婷婷愧疚道,“我……我实在抱歉。”

“婷婷,你千万别这么想。”钟爱娣拉住她的胳膊,“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我们曾经是最亲密的闺蜜。我相信即使你现在结婚了,依然把我当成你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李婷婷激动地热泪盈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钟爱娣擦了擦她的眼泪,安慰道:“婷婷,你先进去吧,我们改天再叙旧。”

“嗯!那你注意安全!”李婷婷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侯涛推着餐车往里走,问钟爱娣:“想吃些什么?”

“你决定吧。我不挑食。”钟爱娣说。

“那好,我就随便弄点。”侯涛说着,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请问你喝什么酒?”

“白水就好。”

服务生拿来菜单递给他们。

侯涛翻了翻,又交给钟爱娣:“这几道菜你帮我选一下。”

钟爱娣接过菜单,仔细观察了一下,抬起头来对服务生说:“麻烦再加一份鱼香茄子和红烧肉。”

“好嘞!请稍等。”

侯涛看了看菜单,问她:“你确定要加鱼香茄子吗?”

“嗯。”

“这个菜味道偏辣,你怕受刺激,还是换道吧?”

钟爱娣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不怕辣。”

“好吧。”侯涛合上菜单,叫服务生把另一份菜单收走,并叮嘱道,“麻烦再加一个西兰花和一碗米饭。”

“好的。”

服务生退下之后,李婷婷笑着说:“侯涛,你真够细致的。”

“不是我细致,是爱娣的胃比较娇嫩,容易受刺激。”侯涛解释道。

李婷婷笑了笑,问道:“今晚有约会啊?”

“算是吧。”侯涛说,“你跟婷婷约好了吗?”

“我们还没有联系。”钟爱娣说,“刚才在电话里,婷婷只说了她在附近,具体情况也没告诉我。”

“没事,反正我们就隔壁,你如果有空的话,直接过来就是了。”侯涛笑道,“婷婷肯定会招呼你的。”

“好的。”钟爱娣答应下来,看着李婷婷,问道,“你跟婷婷什么时候有空啊?”

“我们周末有课,星期四才有空。”李婷婷说,“我看看周末有没有空,你呢?”

“我星期二休息。”钟爱娣说。

“那就周三。”李婷婷说,“你们星期三有课吗?”

“星期二休息。”钟爱娣说。

侯涛笑道:“我周六下午休息。”

李婷婷笑道:“你们俩倒是挺默契。”

钟爱娣笑了:“那是必须的。”

侯涛看了看表,说:“差不多该吃饭了。”

李婷婷站起身来:“那咱们就进去吧,别让别人等太长时间。”

三人坐下后,侯涛点了菜,李婷婷说:“你们两个先聊着,我去趟洗手间。”

李婷婷离开包厢之后,钟爱娣问侯涛:“你跟婷婷什么时候认识的?”

侯涛微笑道:“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婷婷是我的邻居。”

“怪不得。”钟爱娣点点头,又道,“我听婷婷提起过她以前的家庭。你们家是做什么的?”

“我爸妈在工商行业工作。”侯涛答道,“现在已经退休了,平时都是我妈照顾孩子。”

“哦,那你爸爸一定很疼你妈妈吧?”钟爱娣说,“我记得婷婷说,她妈妈在美籍华人圈很有名望。”

“我爸妈对我很严格。”侯涛笑道,“从小就教育我要努力读书,考上清华或者燕京大学。”

“是啊。”钟爱娣感慨道,“我觉得,婷婷和婷婷妈妈都非常优秀。婷婷妈妈很漂亮。而婷婷虽然比婷婷大一些,但也是个很聪明伶俐的姑娘。”

“可惜……”钟爱娣叹了口气,“婷婷妈妈因病去世了。”

“哦?”侯涛诧异道,“怎么去世的?”

“肺癌。”钟爱娣说,“医生诊断是良性的。”

“那她为什么不早治疗?”侯涛疑惑道,“难道她自己也知道治疗无效,所以……”

钟爱娣苦涩地笑了笑,说:“她是自杀的。”

侯涛怔住了:“自杀?为什么?”

钟爱娣低着头,声音哽咽起来:“她说,死亡其实是最幸福的结束。死亡是生命的归宿。”

“这种理由未免太奇葩了吧?”侯涛皱眉道,“这根本就不符合逻辑。”

“可是我相信她。”钟爱娣说,“我见过婷婷妈妈几次,她给人的印象很坚强,她从不会轻言放弃。她的眼睛特别漂亮,就像宝石一般闪耀。她曾经告诉我,她从来不会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

侯涛沉吟片刻,说:“婷婷妈妈是个伟大的母亲,她的牺牲是值得尊敬的。不过……”

“不过什么?”钟爱娣急切地追问。

“不过,你也知道,生活不是一场游戏。每个人都会有选择的权利。如果她的生命需要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来结束,我希望她活得更好一点。”侯涛说,“她应该享受属于自己的人生。”

钟爱娣摇了摇头,说:“侯涛,你错了。”

侯涛愣了一下,抬眼看着钟爱娣:“哪里错了?”

“如果婷婷妈妈选择死亡来解脱自己的痛苦,”钟爱娣说,“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尊敬的事。她并没有犯罪。她只是在尽她应尽的义务。这种行为是不对的。如果她不想死,完全可以把这种决定权交给自己。”

“这就好比一个孩子突然出车祸死掉,他的父母会怎么办?”侯涛反驳道,“当他们得知真相的时候,会哭得昏天暗地,甚至绝食。但是他们不能阻止孩子的离开。因为他们没有这种决定权。如果孩子的父母想要改变孩子的想法,那就意味着要承担孩子死亡带来的痛苦与遗憾。”

“可是……”钟爱娣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辩解,顿了半晌才继续道,“可是她是自杀啊。自杀这个词是不存在的!”

“我没有否认自杀。我只是说,‘生命是不可逆的’。”侯涛语气平静地说,“我们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死的权力,婷婷妈妈当然也有。她不是一个人。”

“这……”钟爱娣咬牙说,“婷婷妈妈的选择是对的!如果她活得不够快乐,她何必要去死?她还有那么多可爱的女儿呢!如果不是因为她舍不得孩子们,她早就走了!”

“可是她已经走了。”侯涛说,“这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钟爱娣瞪着他:“那你为什么不替她惋惜?”

侯涛淡漠道:“我只是站在客观的角度评价这件事情而已。”

“可是……”钟爱娣仍旧固执道,“婷婷妈妈是被逼自杀的。”

“我知道。”侯涛说,“我也没打算替她讨伐婷婷的父母。”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钟爱娣怒视着侯涛,“你知不知道这句话伤害到婷婷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侯涛冷静地说。

“你不要再狡辩了!”钟爱娣激动地说,“我不相信婷婷妈妈的选择是错误的!她肯定是因为有不得已的原因才会选择自杀的!我们不能因为她自杀就认为她的选择是错的。”

侯涛深吸一口气,耐心劝慰道:“爱娣,我们应该尊重逝者。”

“可她死了!”钟爱娣愤懑道,“你叫我怎么尊重她!”

侯涛垂眸,沉默许久后缓慢地开口:“我尊重婷婷妈妈。因为她确实做出了最正确的抉择。”

“……你!”

“我不赞成你的想法。”侯涛说,“我认为,人之所以会死亡,是因为他们遇到了难题。”

“难题?”钟爱娣喃喃念叨着这两个字。

侯涛点头,说:“是的,难题。你知道婷婷妈妈是被什么困扰吗?”

“是……婷婷的病吗?”钟爱娣试探着问,“她不肯医治,是因为她的病很严重?”

侯涛微微颔首,神色凝重地叹息:“不是很严重。只是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接受长期手术。”

“那就换一家医院嘛。”钟爱娣急忙提议道,“或者换一些技术好一点的专科医院。”

“我们已经联系了三家。”侯涛无奈地摊了摊手,“结果都是一样。”

钟爱娣怔住:“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侯涛答道,“可能是因为医药费吧。毕竟是高级私立医院,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我们找的几个医生都表示他们不愿意接手。”

钟爱娣呆若木鸡。

侯涛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别太难过,爱娣。这不怪你,婷婷妈妈自己也没有办法。”

钟爱娣摇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

侯涛看着她,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婷婷妈妈是为了救婷婷爸爸才出车祸的。”钟爱娣哽咽起来,“她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她一直在努力。她希望自己能像一个健康的人一样活下去。可是……婷婷爸爸却先她一步离开了。婷婷妈妈不甘心。她觉得她的丈夫是被冤枉的,她要查明真相。于是她用了她唯一剩下的一颗肾脏……”

侯涛听到这里,心底忽然涌现出一股奇异的感觉。仿佛是某一种悲恸在胸膛间悄悄酝酿,渐渐化为泪水流淌出来。

“她不顾一切地把它捐给了婷婷。”钟爱娣抬眼,泪眼朦胧地望着侯涛,声音嘶哑而低沉,“你懂吗?这代表什么?代表她不仅仅是为了救活自己的丈夫和女儿,更是为了救活他们未来的女婿啊。”

“我知道……”侯涛轻声说,“但是她不需要这样的牺牲。”

“你不懂!你不懂!”钟爱娣激动起来,抓紧椅子扶手,颤抖着双唇,“你不能理解这种感情!”

“我知道。”侯涛叹了口气,温声道,“我能理解。但是,爱娣。”

“婷婷妈妈的牺牲不值得!”钟爱娣激烈反驳。

“可她不仅仅是牺牲了自己,更是牺牲了你的爸爸啊。”侯涛说,“她为了救你爸爸,连命都不要了,你还有什么理由埋怨她呢?”

钟爱娣愣住了。

侯涛站起来,走到窗边,眺望着远处漆黑一片的夜空,淡淡说道:“爱娣,你知道为什么你爸爸当初坚持要送你去美院吗?”

“我告诉你原因,因为我们都是失足儿童。”侯涛语调平静,仿佛早已习惯这些话,“但是,婷婷妈妈不是。”

“我明白。”钟爱娣抹掉眼角的泪花,说,“可是,我不觉得婷婷妈妈错了,她是为了救我爸爸才做出的决定啊!”

“那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她的献血,你爸爸早就已经去世了?”

“你爸爸的病情比较特殊。”侯涛缓慢地说,“他患有脑癌晚期,并且伴随肝硬化和淋巴肿瘤。如果不尽快进行手术,恐怕撑不过半年。”

钟爱娣惊讶地睁圆眼睛,嘴巴微张,却没再说什么。

“爱娣。”侯涛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没有她的付出,你爸爸早就已经死了,哪里还会等到今天?所以,她绝对不算亏欠任何人。”

“可是……”

“别忘了,她是个单亲母亲。”侯涛说,“她要照顾自己,还要带婷婷。我想她应该已经耗费光了最后的精力。否则,也不会在手术前突然晕倒。”

钟爱娣默默垂泪:“我知道……”

“我们尊重每一位病人的选择。”侯涛劝慰她,“但是你要认清现实,婷婷妈妈的确很辛苦,但我们也不能因此剥夺她尽孝的权利。”

“我知道。”钟爱娣深吸了口气,“谢谢你……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爱娣,你还年轻,以后肯定会遇到一个疼你宠你爱你的男人。”侯涛笑了笑,“我希望你不要恨婷婷妈妈,她是个伟大的女人。”

钟爱娣怔忡许久,才说:“我知道,我都知道,谢谢……”

“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侯涛拍拍钟爱娣的肩膀,走了出去。

钟爱娣坐在床上,呆呆看着天花板,良久,她擦了擦眼泪,拿起电话拨号码。

“喂?婷婷妈妈?您醒啦!”她急忙叫起来,“太好了!你感觉身体怎么样?还难受吗?”

“……”电话另一头,安静了几秒,才传来李婷婷略显沙哑的嗓音,“我……挺好的。刚才睡着了,听见你给我打电话。”

“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吓死我了……”钟爱娣哽咽着,“你都昏迷两周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我没事,放心吧。”李婷婷顿了顿,又说,“对不起,爱娣。这次,真的对不起。”

“你别说对不起!”钟爱娣抽泣道,“你根本不知道我爸爸他……我爸爸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李婷婷的声音有些疲惫,似乎还有些伤怀,“我都知道……爱娣,其实,我从未怪过你。真的,我只是觉得自己太无用了,不仅保护不了你,连你父亲都没法保护,你父亲他……”李婷婷沉吟片刻,“他现在还躺在医院,我真的很担心……”

钟爱娣捂着嘴巴,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啜泣声。

“爱娣,我知道这件事你也很难过。”李婷婷叹了口气,“我只是想提醒你,以后千万不能像我这样冲动了,否则,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爸爸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嗯。”钟爱娣拼命点头,“我知道,我不会犯傻的,你放心吧。”

“你能这样,我就放心了。”李婷婷松了口气,说,“你记住,我们虽然不在一块工作,但你是我妹妹,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帮助你的。”

钟爱娣鼻子一酸:“谢谢,婷婷妈妈!”

李婷婷笑了笑,温柔地问道:“爱娣,你吃饭了吗?”

钟爱娣摇了摇头:“没呢,我不饿。”

“哦?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吃饭么?”

“不知道……”钟爱娣低下头,“可能是……最近胃口不太好吧。”

李婷婷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问道:“爱娣,你最近和侯涛怎么样了?他……他最近还好吗?”

“呃?侯涛?”钟爱娣抬起头,“婷婷妈妈,你找他有事吗?”

“没有。就是随便聊聊。”李婷婷说。

“那你怎么会突然问起他?”

“你不是说最近胃口不好吗?我怕你饿坏了身体,就多问了两句。”李婷婷微笑着,“你别瞎想啊,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嗯……”钟爱娣咬着唇,半晌,忽然鼓足勇气说,“婷婷妈妈,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

“我……我和侯涛……分手了。”钟爱娣低下头,羞涩地说,“我和侯涛……我们已经分手快一年了……”

“分手了?”李婷婷惊讶极了,“爱娣,你们之前不是好好的么?”

“是啊,我们确实是好好的,可是……”钟爱娣咬着嘴唇,“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他,就是不合适了……我们……我们没办法继续相处下去了。”

“爱娣……”李婷婷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你……真的想清楚了么?”

“是,我想清楚了。”钟爱娣坚决地说,“我……我真的觉得我和他不合适。我们……还是早点散了比较好。”

“爱娣,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李婷婷再次问道。

钟爱娣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李婷婷深吸一口气,轻声说,“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么,我尊重你的选择。”

“婷婷妈妈……”

“别叫我妈妈。我不配当你妈妈,更不配成为一位称职的母亲。”李婷婷语调平稳,“我只希望你将来不要恨我。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原谅我这辈子都没有尽过一天母亲的责任。”

钟爱娣喉咙滚动了一下,眼泪簌簌落下:“婷婷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别哭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李婷婷淡淡地说,“爱娣,祝福你。希望你能够幸福,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谢谢您,婷婷妈妈,谢谢您。”钟爱娣哽咽着,“我一直都把您当做我的亲生妈妈,从来没想过您竟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真是对不起……”

李婷婷勉强笑了笑:“爱娣,这些都不重要了。”她伸手摸了摸钟爱娣的脸颊,“爱娣,你还是个孩子,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知道么?”

钟爱娣点了点头,擦掉眼角的泪水。

“爱娣,你先忙吧。”李婷婷拍拍钟爱娣的肩膀,转身离去。

走廊尽头,侯涛站在门边,静静看着这一切,神情复杂。

李婷婷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侯涛一眼,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旋即,转身进入电梯间。

钟爱娣擦了擦眼睛,对侯涛说道:“我送你出去吧。”

侯涛点点头。

两个人并排往外走去。钟爱娣偷偷瞄了一眼侯涛的表情,试探着问道:“侯涛,你听见了刚才我和我妈妈说的话吗?”

“听见了。”侯涛点点头,“你和我分手了。”

钟爱娣低垂着眼眸:“嗯。”

侯涛叹息一声,说道:“我明白。”

“侯涛,其实我……”钟爱娣顿了顿,“我……我跟你提过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哦?”

侯涛诧异地挑了挑眉梢,“是谁?”

“我不认识他。但是……”钟爱娣犹豫了一下,又道,“我很崇拜他。”

“他是哪家单位的?做什么的?”侯涛追问道。

“他……他是一名律师。”钟爱娣说,“现在住在a城。”

侯涛皱起眉:“律师?”

“嗯。”钟爱娣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特别喜欢他,每一份报纸上有关他的消息,我都要看好久。我甚至想去找他签名!但是……”钟爱娣沮丧地摇了摇头,“算了吧,我和他根本就不熟悉。”

侯涛盯着钟爱娣:“

你真的确定自己喜欢他吗?”

“呃……”钟爱娣犹疑地说,“我不敢肯定……但是我觉得我挺喜欢他的……”

侯涛沉吟半晌,突然问道:“你们……交往多久了?”

“我们……”钟爱娣思索了几秒,答道,“三年了吧?”

侯涛点点头,若有所思道:“这样说来,他应该比你大一岁。”

“嗯。”钟爱娣点了点头,“他今年二十五周岁。”

“他是一名律师,你为什么说你特别崇拜他呢?”侯涛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钟爱娣,“因为他帮助了你?或者是因为他有钱?”

钟爱娣连忙否认:“当然不是啦!虽然我不太懂法律,但是我也看得出来,他非常厉害!而且他给我的感觉,就像……嗯,就像我的偶像一样!”

“你的偶像?”侯涛笑了,“他有这么厉害?你倒是和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钟爱娣眨了眨眼睛,努力回忆了片刻:“唔……反正就是一个特别特别优秀的人。我记得有一年夏天,有一场辩论赛。我爸爸带着我去看比赛。在观众席上我就坐在他旁边。他穿着西装,戴着金丝框眼镜,斯斯文文的,举止优雅而又得体。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就是他了。”

侯涛忍不住笑了笑,“我看你这么花痴,那个叫陆离的人一定很英俊潇洒吧?”

“哎呀,不是啦,不是啦。他不帅,真的,他一点都不帅,只是,我看见他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特别特别兴奋,就像被激活了一样,满脑袋全是他。”钟爱娣挠了挠头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特别特别喜欢他。”

“原来是这样啊。”侯涛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随后又问,“那么,他和你说过些什么么?”

“他说,他很爱我。”钟爱娣笑眯眯的,“他还说,以后会照顾我一辈子。”

侯涛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他就这么轻易的许诺了?”

“是啊!”钟爱娣点点头,“你别看他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他超温柔的。而且我觉得他特别专业。我爸爸以前也教育过我,说,如果我将来能遇上一个像他一样的人,我就赚了。”

“呵,是么。”侯涛嘲弄地扯动嘴角,不置可否地哼笑了一声。

钟爱娣抬眸,望向远处的高楼大厦,憧憬道:“不仅如此,他还特别善良。他从来不欺负弱小,也不歧视同行。我们班上那些女孩子都特别崇拜他。”

侯涛微微勾起嘴唇,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

“对了,侯涛。”钟爱娣忽然扭过脸来,“我刚才听说你辞职了?你怎么想到要辞职的?你不是一直都希望留在咱们广告设计组的么?”

侯涛叹口气:“唉……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怪谁,只能怪命运捉弄吧。”

“啊?什么意思?”钟爱娣怔愣地看着他,“难道你还有别的理由吗?”

“我……”侯涛迟疑片刻,苦笑道,“算了,既然都已经决定辞职,再说别的也没用。”

钟爱娣急切道:“你快说嘛,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吓唬啊。”

侯涛无奈地摊手:“你也看到了,现在广告设计组的氛围这么差劲儿,我呆在这儿做什么?”

钟爱娣皱眉道:“这跟你辞职有关系吗?”

侯涛耸耸肩膀:“没错。因为,我被开除了。”

“开除?”钟爱娣睁圆了眼睛,“你怎么会被开除呢?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侯涛瞥了她一眼,“我就是一个普通职员罢了。”

“这怎么能够?”钟爱娣惊讶道,“我知道你有才华的!而且……而且你家境不好的话,我可以养你的。”

侯涛哭笑不得道:“我是个成年人了。我有自己的工作和收入。”

“你有什么工作?”

“我?呃……”侯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是做律师的。”

“哇哦!你竟然还是律师?你好棒哦!”

钟爱娣立刻把侯涛捧成了偶像,“侯涛,你简直是个完美的男人!”

侯涛不禁莞尔,伸手揉乱了钟爱娣的短发:“傻瓜!我是男人,哪儿完美了?”

钟爱娣却固执地摇摇头:“男人和男人之间,也可以有完美的。比如,陆离!他不就特别完美吗?”

“他完美,是因为他的确有这份能耐,有这份能力。”侯涛撇撇嘴,“至于我嘛,不好意思,你应该没听过‘男友’二字,所谓男友,并不是指情侣或者夫妻,而是一种合作伙伴。”

“嗯,我知道。”钟爱娣眨巴着眼睛,认真道,“我觉得陆离和你挺配的。”

侯涛顿感无语:“你今天究竟吃错药了还是咋滴?突然夸起陆离来。”

钟爱娣嘿嘿一笑,“我不是说他有多完美啦,我是说,你和他的气质蛮相衬的。我记得你曾经给我们讲过,你以前当律师的时候,帮助了很多需要帮助的人,也打赢了几场官司。”

“我说的是实话。”侯涛淡淡道,“我虽然不敢说自己有多伟大,但是我确实为别人做了点儿事。”

“我也是,我也做了点儿事。”钟爱娣握住拳头,信誓旦旦道,“我虽然读书少,但我不是笨蛋。每次碰见困难我都努力去解决,我也曾为自己辩护,我……”

侯涛打断她,“你是个好姑娘。但你还是太单纯了。”

钟爱娣一愣。

侯涛叹了口气:“你根本不明白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什么。是利益。”

“利益?”

“没错。你知道什么叫利益驱使么?”侯涛盯着她,缓慢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

侯涛嗤笑一声:“不知道就好。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大多数男人都选择离婚吗?因为这两个字,带给他们太多的痛苦和伤害。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掉,我爸爸娶了继母后,又续弦生下弟弟。他对我非打即骂,根本不把我当人看,连带着我也讨厌女人。”

他低垂下眼帘,喃喃道,“我恨透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虚伪与阴谋。”

钟爱娣似乎察觉到他的悲伤,安慰道:“你……你别难过。”

侯涛抬头看向远处的夜色,眼神幽深而茫然:“可惜,我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身体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动的树叶。

“你怎么了?”钟爱娣紧张地扶住他,“你别吓我……”

侯涛摇摇头,将她推出办公室门外,“你走吧,谢谢你陪我聊了这些。”

“那你怎么办?”钟爱娣担忧地问,“你会不会饿肚子?你等我,我现在就去买饭给你。”

“我已经习惯了。不用了,谢谢你。”侯涛关上房门,背靠墙壁坐倒在椅子里。

他从兜里掏出烟盒,刚想拿烟,却忽然想起了钟爱娣,只好放弃。

抽着烟,他怔怔地望着窗户外的黑暗。

他的父亲,名叫侯东。他的母亲,叫周雅丽。他的妹妹,叫侯雪。

在他五六岁的时候,侯东和周雅丽结了婚。但是后来他们离异了,侯东又重组了家庭。侯涛跟着周雅丽姓了,叫做侯东。

在侯东的教育下,侯涛长大了,成熟了。

可是,他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姓氏和名字。

侯涛,他原本姓陆,陆离。

侯东和周雅丽离婚后,就再也没有管过他。侯涛独自生活了四五年,才渐渐找到属于自己的路。毕业之后,他进了一家律师行,做了法律顾问,顺便兼职了私人侦探。

侯涛曾经以为,自己的一辈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了。

可是……

他不甘心啊!

他怎么甘心呢?

他的父母早已离婚,他从小没有享受到父爱。

他凭什么就要承受别人的恶意?凭什么就要遭受那么残忍的待遇?

他不服!

凭什么所有人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践踏他?他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他不甘心啊!

他绝不愿意就此认输。

哪怕只是为了保全自己,哪怕只是为了不让那些欺压自己的人得逞,他也要奋斗下去!

侯涛咬牙切齿地攥紧手指,他要报仇!他要狠狠地反击!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他还要保护他珍视的一切!

钟爱娣站在楼下,仰脸看向顶楼,她知道那间屋子里有人,并且能感觉到那股沉闷肃杀的气息。

钟爱娣皱了皱眉,转身离开了。

李婷婷在她身旁站定,微笑道:“你真的相信他么?”

“嗯?”

“他可能真的是精神病患者哦!”李婷婷眨了眨眼睛。

钟爱娣瞪着她:“你怎么能这么侮辱别人?!”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李婷婷耸耸肩膀,“我们走吧。”

钟爱娣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和她一块儿下了楼。

她们刚刚走到楼下,迎面走来几位穿着警服的□□。

“请跟我们走一趟。”

李婷婷停住脚步:“喂,你们搞错了吧?这可是我的朋友!”

“我们有权怀疑你是否参与绑架案,需要配合调查。”一名□□亮出证件,严肃说道,“希望你配合我们调查。”

李婷婷怒道:“我才不会帮助他呢!”

另一个□□说:“如果嫌犯真是你的朋友,那你更要配合调查,我们必须弄清楚这场绑架案的幕后主使是谁。”

钟爱娣拉住李婷婷的胳膊,轻声说:“我和他们去吧。”

李婷婷急忙摇头:“不行!万一他们乱来,怎么办?”

侯涛见状,立即说道:“李婷婷,你先回车上吧。我和他们去就行了。”

李婷婷看着两名□□:“可是……”

侯涛冲她挤挤眼睛,示意她安心:“放心。”

李婷婷最后看了看侯涛,转身快速跑开了。

钟爱娣松口气,朝□□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们走。”

三人一同走到门外。

一辆警车开了过来,侯涛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对钟爱娣说:“你上车吧,我和他们去就行了。”

“我还是送你们一程比较放心。”钟爱娣拒绝了他。

“没事。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可我不放心你,我陪你一起去吧。”钟爱娣坚持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小心的。”

侯涛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两人坐上了警车。

警察带他们去了派出所。

钟爱娣和侯涛分别被录完笔录后,又被带回了警察厅。

“现在情况很明确了。”警察说,“根据你提供的情况,我们初步推断,凶手可能是一个男人或女人。但由于种种线索都指向男性,所以我们暂时无法排除性别范围。但是……”他顿了顿,语锋犀利地说,“如果是女性犯罪,那我们将按照刑事案件处理。我们会拘留你,并对你采取措施。”

钟爱娣听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你说什么?”她颤抖地问,“拘留我?!”

“我们会根据案件的严重性,给予你相应的处罚。”警察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拿出一份文件,“如果你不想被拘留,那就尽量配合调查。”

钟爱娣双腿发软,几乎支撑不住身体,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侯涛伸手扶住了她,关切地询问:“怎么样?”

“我……我……”她嘴唇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

“别害怕。”侯涛低声劝慰她,“我们会解决的。”

钟爱娣呆滞了半晌,忽然抬头看向侯涛,泪夺眶而出。

侯涛慌忙替她擦拭眼泪,柔声道:“别哭。我在呢。”

钟爱娣扑进他怀里,痛哭失声。

侯涛抱紧她,抚摸她柔顺乌黑的长发。他温柔地安慰:“没事,我们会解决的。别害怕……”

“呜……”钟爱娣哭泣不止。

侯涛心疼地拍着她的背,一边柔声细语地安慰她。

过了许久,钟爱娣的抽噎渐渐缓和,但依旧伏在侯涛怀里不肯撒手。

侯涛耐心地哄着她,过了一阵子,钟爱娣慢慢从他怀里抬起头,红肿的双眸凝视着他:“侯涛,我该怎么办啊……”

侯涛叹息:“没事的。我一定会救你。”

钟爱娣靠在他胸前啜泣,过了一阵子,她突然站直身子,抓住侯涛的衣袖:“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吧,求求你了。”

侯涛迟疑了一秒,微笑着点点头。

两人离开警察厅,回到自己的车内。

李婷婷还坐在副驾驶座上等待他们。她满腹忧虑,一言不发。

侯涛发动汽车,驶离了警察厅附近。

李婷婷忍不住问他:“他们为什么非要把爱娣带走?”

侯涛握住方向盘,侧头对李婷婷说:“你别急,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加快油门,车子飞驰而去。

“他们要带爱娣去哪儿?”李婷婷焦急地问。

“他们还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侯涛说,“我猜测应该是去酒店。”

“那……”李婷婷更加忧虑,“会不会是那个姓黄的人渣?”

侯涛皱眉:“这个……我不知道。”

“我觉得很像!”李婷婷咬牙切齿,“你看他平时那德行!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可是……我觉得应该不是他……”侯涛犹豫片刻,还是否定了自己的判断,“他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杀人。”

“他不会吗?”李婷婷愤怒地问,“你刚才没注意看吗?那家伙简直就是个畜生!连孩子都不放过!”

“他当时只是吓唬她的,并没有真的伤害到孩子。”

李婷婷冷哼:“他那叫吓唬吗?他分明是要置人于死地!”

侯涛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我觉得他不至于……他可能是喝醉了。”

“那个混蛋喝醉了,难道就能随便杀人了吗?”李婷婷越想越生气,“太过分了!我不会饶了他的!”

“婷婷,你先冷静点。”侯涛安抚她,“我们先跟踪一下,看他们究竟打算去哪里。然后再想办法阻拦。”

李婷婷恨铁不成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想着怎么救她出来?你忘了你刚刚说的了吗?我们会被拘留的!我们会被关进监狱里的!”

侯涛无奈地笑了笑,“婷婷,我没忘。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会救她的。”

李婷婷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你……”

“你相信我。”侯涛认真地说。

“我不相信你又能怎样?”李婷婷哽咽道,“你有钱有势,我一个穷光蛋,除了相信你以外,我还能怎样?”

“谢谢你。”侯涛深吸口气,转移话题道,“你也别担心。现在是凌晨四点,路上车少,我们开快一点,追上他们问清楚,他们准备把爱娣去哪里。”

李婷婷愣了几秒钟。

侯涛轻咳一声:“我不是说要送你回家。”

李婷婷脸色稍霁,却仍未放松警惕。

侯涛继续开车:“我是想告诉你,今天晚上我陪你睡,我们一起保护她,绝不让她受伤。”

李婷婷惊讶地看着他。

“你看,如果不把她带走,她就会受伤害。”侯涛说,“你愿意让她受伤害吗?”

李婷婷抿嘴沉思了片刻,点点头:“我愿意。”

她的神色虽然坚毅,语调却软弱无助,仿佛一颗脆弱易碎的玻璃珠。

“那就对了。”侯涛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确保她的安全。”

侯涛和李婷婷驱车追到了一个名为“盛源”的五星级酒店,他们找到前台询问房间号,前台说:“这是商务套房。客人们不喜欢住总统套房。所以我们没有安排总统套房。”

侯涛说:“麻烦帮忙查一下,哪个房间的客人退房了?”

服务员摇摇头,礼貌地拒绝:“不好意思,客人的隐私我们不便透露。”

侯涛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喂?您好。请问在哪个房间退房呢?我们是xx酒店的,听说您提前结束了入住,想跟您核实一下,看能不能帮您办理一张退房卡。”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有男人的声音响起:“喂?谁啊?”

侯涛说:“您好,我们是酒店的。听说您提前离开酒店了,想来核实一下。您在哪个房间退房?”

“哦……”那个声音显得有些迟疑,似乎是在犹豫,过了一会儿才答复道,“你等一下,我去拿房卡。”

侯涛挂掉电话,耐心地等待起来。

“怎么样?”李婷婷问。

“他没说具体房间号。”侯涛耸肩,“当时他说他马上过来拿房卡,让我们等一下。”

李婷婷叹息一声,靠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休息。

没多,电梯门叮咚一响,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一高一矮。高的是个身形健壮的白种人,穿西装戴墨镜,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一副暴发户模样。矮胖的那位穿着黑衬衫,戴着金丝眼镜,一副斯文败类模样。

侯涛迎上前去:“二位好。请问您二位的房卡能借我一用吗?”

“当然可以。”矮胖的男人将一张房卡递给侯涛,又朝高瘦男人使了个眼色。

高瘦男人立即掏出支票簿,在上面填写了数字:“这是三万块。谢谢你们了。”

侯涛接过房卡,笑道:“您客气了。这是应该的。”

李婷婷站起身,朝他伸出手,“谢谢你们。”

侯涛握紧她的手:“我们应该做的。”

两人分别走向各自的房间,李婷婷刷了房卡,推门而入。

屋内布置简洁,墙壁上贴着精美的壁纸。床头柜上摆着鲜花和水晶杯子,窗帘拉开着,阳台上晾着几件衣服。

侯涛打量了一圈,觉得很满意。他拿出钥匙,试探着扭动门锁,房门随之打开。

李婷婷躺在床上,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熟睡。

侯涛走到床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她的眉头微蹙,似乎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没有感冒。于是放心地脱鞋爬上床,挨着她躺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李婷婷突然醒了。她睁着迷蒙的双眼,半晌认出了侯涛。她的眼底闪烁泪光,低低唤了句:“侯涛……”

侯涛亲亲她的嘴唇,柔声说:“没事。睡吧。”

她抱住他的胳膊,像个孩子般依偎进他怀里。

侯涛静静地抚摸她的秀发,直至她再度睡熟,才轻手轻脚地抽回胳膊,悄然离去。

隔壁的房间里灯火通明,几个男人围着电脑,聚精会神地敲击键盘。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极其诡异,竟是一只长颈鹿的图片,背景是森林。

侯涛一走进来,其中一个秃顶的家伙就嚷了起来:“你怎么还敢来!”

侯涛冷冷瞥他一眼,说:“我凭什么不敢来?”

另一个圆脸汉子也瞪大眼睛望着他:“你知知道,刚才我们都被你吓死了!你怎么那么莽撞!”

侯涛把旅行箱往桌角上一扔,顺势坐了下来。他拍拍屁股,示意旁边的椅子。

“你们坐啊。都站着干嘛。”

众人相互望望,都默契地选择了无视。

侯涛翘起腿:“你们不坐,我自己坐了哈。”他把手指搭在膝盖上,慢悠悠地说,“我是为了钱。这件事是因为你们而起。所以我不希望牵扯更多人。如果你们愿意配合我,我会保证大家都平安无事。”

“你这个混蛋!”秃顶骂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居然还说什么钱不钱的!你这叫谋财害命!”

“对。”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附和道,“这次我们差点就栽了。幸好有人救了我们。否则果真的不堪设想。”

“谁救了你们?”侯涛漫不经心地问。

秃顶立刻说:“我们也不知道。但肯定是个高手!”

侯涛若有所思:“高手?是谁?”

“反正是个高手。”秃顶说,“我们见识太少了,根本想象不到世界上还有这样厉害的人。”

侯涛挑眉:“这么夸张?”

“当然夸张!”秃顶说,“他不仅把我们救了,还帮我们解决了警察。这些天来,那群人就跟苍蝇一样追着我们跑。”

侯涛皱眉:“你们遇到麻烦了?”

“是啊!”秃顶愤恨地捶胸顿足,“你们中文老师教得实在是太好了。连‘麻烦’这个词都知道!我们原本打算在这个月底搬到香港去,结果被警察追踪,现在根本没办法出境,每天只能躲在酒店里,哪里也不敢去。”

另一个年轻点的男人叹息着插口道:“这段时间我们一直担惊受怕的。生怕警察找上门来。可是我们又不能报警。万一被抓回去,那就全完了。”

侯涛沉吟道:“警察既然追查到这里,肯定还会继续调查的。我劝你们最好赶紧离开这座城,或者转移阵地。”

“不行。”秃顶说,“我们在这里投资了一幢楼房,租金也交了。如果现在离开,损失可就大了。”

侯涛耸肩:“那我爱莫能助了。”

秃顶说:“不过,你要是愿意帮忙,我倒是可以把这个案子告诉你。”

侯涛露出兴趣的表情。

“这个案子是这样的……”秃顶便绘声绘色地向他讲述起来,“我们今年准备搞一个商贸活动,就在东山脚下。前几天我们的工程队在山脚下挖掘隧道。结果挖出了一块墓碑。墓碑上写着‘我妻子’三个字。工人们就觉得晦气,埋怨工头不该在这种地方建墓园。后来工头听说了这个消息,就带着人上山检查。”

“结果呢?”

“我们的工头是个很古板的家伙。”秃顶撇了嘴,“他不信邪,非要把那块碑挖开。他带着人在山腰上挖了半天,终于把碑挖开了。”

侯涛皱了皱眉:“然后呢?”

秃顶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评价。

侯涛不置可否。

“他们挖开了墓碑之后,从墓碑的缝隙里发现了一封信。”

“信?”

秃顶点点头:“是的。那工头拿到信后就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信纸上没有署名。但是工头认出那笔迹是我丈母娘的。”

“你丈母娘?”

“对。”秃顶说,“她叫李秀娥。是个寡妇。她死得早,留下儿子没两年就死了。所以我丈夫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他一直都怀疑,这封信是李秀娥托梦给她儿子送来的。”

“这也未免太奇怪了吧?”侯涛摇头,“你们怎么确定这封信是她寄来的呢?”

“因为那封信里提到一个人。”秃顶说。

“谁?”

“你。”

“我?”侯涛诧异道,“我跟她儿媳妇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儿媳妇的妈妈,也姓李。”

侯涛愣住了。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医院里看到的那封信上,的确提到了“李氏”二字。

难道是巧合吗?

侯涛心里有一丝微妙的感觉,但他不确定自己猜测的对不对。

“我丈夫看完信,整个人就变了。”秃顶说,“把墓碑上的字全擦掉了。然后把那封信烧成灰烬。”

侯涛问:“你丈夫是不是特别痛苦?”

“痛苦倒是没有。”秃顶摇头,“但是,我觉得他好像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什么,对我们更加冷淡了。”

侯涛笑了笑,没再多言。

秃顶又说:“其实那天晚上我也吓坏了。不过幸亏有你在,我才逃脱了一劫。你说我应该怎么谢谢你?”

侯涛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放在心上。

秃顶犹豫片刻,压低声音说:“其实,我丈夫并不是真心想杀你的。”

侯涛一怔。

“他是被人迷惑了。”秃顶叹气,“那天晚上,我丈夫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喝酒,突然就说要杀了你。

我当时吓得脸都青了。但是那些人拦住我丈夫,不让他走,说这是你逼死我丈母娘的仇。”

侯涛问道:“你丈母娘真的是被我逼死的?”

“不错。”秃顶斩钉截铁地答道,“这事是我亲眼看见的。你要是不相信,随时都可以去调监控录像。”

“那么你的证据呢?”

“我没有证据啊。”

“没有证据你凭什么指控我杀害你丈母娘?”

“因为我丈母娘临死前说,她的命是被你收回去的。你就是她的噩运源头。”秃顶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我们都不相信这话是真的。但是我们都知道,你是最近几年最受欢迎的企业家,我丈母娘又是那种特别喜欢八卦的人。她肯定是在哪里听说了你,才会说这种话。我们都怕她死了之后,她会找我们报复。我丈夫就趁酒劲说要杀了你。我也劝他别乱来,但是他根本听不进去。我只好陪着他,还让保镖跟着他。”

侯涛沉默了。他想到当初李秀娥说的那番话,心里隐隐约约地觉得,或许这就是事情的缘由。如果这个秃顶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李秀娥的确是他的厄运源头。

可是李秀娥的确已经死了。她不会回来向这些无辜者索命的。侯涛不愿意承认。

“你说你没有证据……”他慢吞吞地说。

“对。”秃顶点点头,“我的确没有证据。我们都知道你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所以不敢轻易动手。”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等风平浪静之后,我们再做打算。”秃顶说,“但是我丈夫他……他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嗯。”侯涛说,“毕竟他妻子的死跟你丈夫脱不了干系。”

“是啊。”秃顶点点头,“而且,我丈母娘的坟墓,原本就是我丈夫帮忙建的。”

侯涛沉吟了一会儿:“我现在还在警察厅做事。我帮你查查吧。”

秃顶惊讶道:“真的吗?”

侯涛说:“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这么激动。”

“我替我丈夫先谢谢你!”

秃顶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侯涛:“这是我的私人电话,你有需要尽管打给我。”

“好。”侯涛接过来,“还有其它事吗?”

“哦,没了。你们先吃饭吧,别饿坏了。我们还得赶飞机呢。”

他们吃饱喝足,各自散去。

李婷婷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夜景,神色凝重。

“怎么了?”侯涛问。

“刚才那位先生,”她回过身来,“叫什么来着?”

“陈伟林。”

“哦,是陈先生。”她说,“我刚才在路边遇到他,感觉他怪怪的。”

“哪里奇怪?”

“我说不清楚。反正挺阴森森的。”

“这么夸张?”

李婷婷皱眉,“你看不出来吗?他的表情很难过,似乎是有什么伤心事。而且他看到我,就躲闪开了。”

侯涛说:“这是很正常的啊。我们这些从警校出来的人,都不太擅长交际。”

“不不不。”李婷婷说,“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要把我吃了似的。”

侯涛愣了愣:“真的假的?”

“不信拉倒。”李婷婷扭过头去,“反正我不太喜欢跟这个人待一块儿。”

“行。”侯涛点点头,转头望向窗外。

两辆车并排驶过,一辆黑色宾利,一辆奥迪a6。侯涛记得那辆车,好像是秦牧的车。

秦牧也坐在宾利副驾驶座上。他靠着椅背闭养神,右腿搭在左膝盖上。副驾驶座上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助理。

侯涛瞥了一眼她放在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一份文档。他扫了一眼,是今天早上刚刚整理出来的关于案件的资料。

秦牧忽然睁开双眼,看向侯涛。两人视线碰撞。侯涛立即移开目光,低下头去。

“怎么?”秦牧问。

“没事。”侯涛淡淡地答道。他想起昨晚秦牧和那个女助理一起离开时,脸上露出的古怪笑容,便忍不住猜测,难道秦牧早就怀疑到这个案子了?

秦牧没有追问。他收回视线,重新阖上双眸。

车停在医院门口。秦牧和那个女助理一前一走入病房。侯涛站在楼梯拐弯处,远远观望了一阵,随后转身离开。

侯涛没有回办事处,直接打车回家。一进门,就看见李婷婷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侯涛叹了口气,将包放在玄关处,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他把李婷婷抱起来,放到床上。然后洗澡换衣服,躺下陪她。

李婷婷迷迷糊糊醒了。侯涛拍拍她的肩膀,让她继续睡。

半夜醒来喝水的时候,李婷婷突然惊醒。

“我梦到妈妈来找我了。”李婷婷紧张地说,“她说她要带我去投胎,我哭得撕心裂肺。”

“不许胡思乱想。”侯涛抚摸着她的脸颊,“妈妈怎么舍得丢下我们呢?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好端端地活着吗?”

“是啊……我们现在很幸福。”李婷婷喃喃道,“可是我总觉得……她快要消失了……我不想她离开……”

“别胡思乱想了。”侯涛温柔地安慰她,“我们明天再去拜访妈妈吧。我们明天一定会好运连连的。”

第二天一早,李婷婷又被侯涛催促着起床,匆忙忙吃了早餐,就往殡仪馆去了。

到了灵堂,果然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旁边。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面相冷峻,鼻梁高耸。他朝李婷婷礼貌地微笑,伸手示意她稍等片刻。李婷婷知道这应该就是秃顶所说的陈伟林了。

陈伟林在妈妈的遗照前鞠躬致敬,然后对旁边的几位亲友说道:“请节哀顺变。”

李婷婷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去,在遗照前鞠躬,然后退后几步,看着陈伟林。

陈伟林抬头,目光与李婷婷的眼睛交汇。他沉默了一下,说道:“你是?”

“我是李婷婷。”

“李婷婷?”陈伟林若有所思,点头道,“哦,你就是那位李医生?”

李婷婷点点头,说:“陈先生认识我?”

“当然,你很厉害。”陈伟林微笑道,“我之前听我朋友提起过。”

李婷婷笑道:“原来如此。那么……请你告诉我实话,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陈伟林摇摇头,“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但是据我所知,是因为你母亲的死亡原因存在争议,警察才会调查这个案子。而在调查期间,你的丈夫却频繁接触嫌犯,并试图帮凶犯脱罪。”

李婷婷闻言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医生,”陈伟林平静地说,“我们是按法律程序走的。你丈夫在警察面前承认自己有杀人动机。但是根据我们掌握的证据分析,你丈夫并未实施谋杀,只是帮凶。你不用担心,警方已经对嫌犯提出了逮捕申请。”

李婷婷皱眉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直接抓人,而要等到今天?”

陈伟林道:“警方也有考虑到,在案子侦破期间,你丈夫很可能会对受害者进行骚扰或威胁。所以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另外,我们还需要一些材料和证据。”

“那我母亲呢?”李婷婷问,“我母亲也是受人?”

陈伟林摇头:“李医生,这是两码事。你母亲是自杀,和你丈夫无关。”

“我不懂,”李婷婷蹙眉道,“既然你们都已经确定我丈夫有杀人动机了,为什么不直接抓他?”

“你丈夫并非罪魁祸首。而且,”陈伟林缓缓说道,“他虽然有杀人动机,却未成功,并没有构成犯罪。”

“那你们为什么要抓他?”李婷婷追问道,“你们难道要屈打成招吗?”

“当然不是。”陈伟林耐心解释道,“我们只是希望通过他向幕后指使者传递信息,引诱他自己露出真面目。”

“那么,”李婷婷盯着他,问,“他为什么会愿愿留下供词?他难道就不怕坐牢?”

“我们怀疑,这是他故意设计陷害你的丈夫。”陈伟林淡淡地说,“他在给自己制造逃跑的机会。”

“为什么?”李婷婷不解,“他为什么要设计陷害自己的兄弟?”

“因为他知道你丈夫会报复他。”陈伟林答道,“从这段时间你们俩的矛盾冲突来看,你丈夫对他恨之入骨,绝对不会放过他。”

“可是……”李婷婷仍旧困惑,“他是受益者。”

“不,李医生,”陈伟林摇摇头,“他不是受者。”

“那他是受害者?”

陈伟林叹口气,摇头道:“算是吧。”

李婷婷更加迷茫,“你说清楚一点儿……”

“这么跟你说吧,”陈伟林顿了顿,似乎斟酌了许久,才继续道,“你父母双亡,只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界上。你丈夫不忍心看着你这么艰苦的活下去,于是决定帮助你。”

“帮助我?”

“是啊。”陈伟林说,“你想想,他现在身患癌症,即将离开人世,你却孑然一身。你孤单地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悲伤,还有什么意义?”

李婷婷沉默片刻,轻声道:“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陈伟林说:“他的初衷是为了你好。他希望过得幸福快乐,不再被病魔折磨。”

李婷婷低头沉默了一阵,抬头说:“我明白了。谢谢你。”她转身欲走。

陈伟林叫住了她:“李医生!”

李婷婷回头。

“我刚才说的话,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

“嗯。”

陈伟林又说:“我建议你最好能联系你丈夫谈一谈。”

李婷婷迟疑道:“他……他会见我吗?”

“我会把这个消息转达给他,至于他会不会来找你,我不能保证。”

李婷婷犹豫良久,才道:“麻烦您了。”

“你说什么?!”侯涛震惊地瞪着眼睛,“你让见她?”

“嗯。”陈伟林微笑着点头,“我相信李医生应该很想见你。”

“我不想见她!”侯涛激动起来,脸涨得通红,“我为什么要见她?”

“我听说你们夫妻感情很深厚,而且你很爱你太太。”

“我当然很爱我太太!”侯涛愤怒道,“可我为什么要见她?我们之前已经分居很久了。我根本不想见她!我们已经离婚了!离婚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但你们毕竟曾经结过婚。”陈伟林语重心长地劝道,“何况你们还有孩子,孩子也需要爸爸妈妈。”

侯涛冷笑道:“我凭什么要见她?我跟她早就没有感情了!我甚至讨厌死了她,我为什么要见她?!”

陈伟林皱了皱眉:“可是,我们怀疑她是你的妹妹。”

“胡说八道!”侯涛怒吼道,“她根本就不姓侯!”

“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她就是你的妹妹。”陈伟林严肃地说,“如果你不想让她担负起失踪亲属的责任,请配合我们调查,这对你和李医生都好。”

侯涛愣怔了一阵,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疯子!”李婷婷怒骂道,“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诬陷我?!”

“我诬陷你?”侯涛嘲讽道,“我告诉你,李婷婷,我恨透你了!我巴不得看见你倒霉!你以为我愿意见你?你做梦吧!你不用求我!你别做梦了!你们不能抓我,我是冤枉的!我是被诬陷的!”

李婷婷咬紧牙关,握紧拳头,努力克制着心底涌起的愤怒与痛楚。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李婷婷颤抖着指向侯涛,“你为了自己逃脱法律制裁,竟然诬陷别人,你还要不要脸?”

“哼……”侯涛不屑地瞥她一眼,“你少拿你的套来教训我!我告诉你,别忘了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拜谁所赐!如果没有我帮你养父母,他们会变成孤寡老人吗?”

李婷婷猛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原来你是我养父母收留的弃婴……”

侯涛扬起眉梢,满含挑衅地看着她,像一只高傲的孔雀。

李婷婷呆滞片刻,随即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是啊,你一直是我养父母养育的弃婴呢……”

侯涛的嘴唇动了几下,似乎想反驳些什么,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收留你吗?”李婷婷问。

侯涛摇头:“我怎么知道?”

“因为他们觉得愧疚。”李婷婷说,“你从小就没有父母,无依无靠,寄人篱下。”

侯涛的脸色苍白起来,嘴唇哆嗦了两下,终于吐出三个字来:“你骗我。”

“我骗你?”李婷婷冷笑道,“我为什么要骗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侯涛哑口无言,半晌后突然暴跳如雷地咆哮道:“不可能!你撒谎!”

“为什么?”李婷婷讥讽地看着他,“你敢不敢发誓,你从小到大,除了你养父母,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任何亲戚?”

侯涛怔住了。

“你不敢吗?”李婷婷逼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你根本就没有亲人!你连一个完整的家庭都没有!你根本就是个孤儿!”

侯涛的呼吸急促起来,胸膛剧烈的起伏。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冒充我的丈夫。”李婷婷继续说,“你或许想借此威胁我,让我放弃跟你离婚。”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你错了。我绝对不会放手,我不会离婚的。”

“我呸!”侯涛怒骂道,“你休想得逞!”

“我得不得逞,不是你说了算。”李婷婷平静地说,“等待你的命运只有两条路,第一条是去坐牢,第二条,是去监狱里陪伴你的父母。”

侯涛的身体颤栗起来。

李婷婷转头看着窗外,轻蔑道:“你应该清楚你现在的处境,你没有选择权。”

侯涛颓丧地垂下肩膀,双手抱着头,喃喃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服气!我不相信我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上!我绝不会屈服的!”

陈伟林走到办事桌旁边,拍拍侯涛的肩膀,安慰道:“小伙子,你先不要激动,你慢慢听李医生把话说完。”

侯涛抬头,恶狠狠地瞪向李婷婷:“你给我闭嘴!”

李婷婷不屑地嗤笑一声:“怎么?你害怕了?”

侯涛的眼神凶狠而又狰狞。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李婷婷说,“你觉得如果警察找上门来,我会护着你,对不对?”

侯涛的瞳仁骤然紧缩,死死盯着她。

“但是很遗憾。”李婷婷微笑道,“我会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侯涛浑身一震。

“你的确是我的亲弟弟。”李婷婷缓缓说道,“不过,我和爸妈从来没有打算抚养你。”

侯涛的嘴角抽搐几下,额头青筋毕露。

“你不用恨我们。”李婷婷淡漠地说,“我们也没有义务抚养你。”

“够了。”侯涛怒吼一声,“我不需要你们假惺惺!你们当初为什么不肯收留我?”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爸妈的孩子。”李婷婷平静地说。

侯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你不用惊讶。”李婷婷继续说,“虽然你跟你养父母长得很像,但你们根本就不是父子。我爸妈收留你,只是因为你长得太像我的前夫。”

侯涛愕然瞪圆双眼。

李婷婷的眼睛里迸射出浓浓恨意:“当年他抛妻弃子,背叛家族企业,带着另外一个贱货私奔,丢下我们所有人。你知道那段时间,爸爸妈妈承受了多少压力,遭遇了多少嘲笑吗?他们每天活得胆战心惊,生怕被人戳脊梁骨……”

“我……”侯涛张了张嘴巴,喉咙却堵住了。

“还记得你刚出生时候的照片吗?”李婷婷说,“那是我花光家里全部积蓄才拍下的。你真的太丑陋了,你的五官都皱成一团。”

侯涛低下了头。

“你的鼻子塌陷得厉害,你的牙齿又黄又硬,你的耳朵还是肿的。”李婷婷咬牙切齿,“你的嘴唇是紫色的,黑得像煤炭,你的腿特别短……”

“别说了!”侯涛猛地打断她,眼眶通红,愤怒道,“别再说了!”

“我偏要说。”李婷婷咬牙切齿地说,“我还告诉你,你的身体特别差劲。你三岁就得肺炎,四岁就尿毒症,八岁就高血压昏倒。九岁的时候你还患了肺结核,差点死掉。你十六岁的时候你还得了乳腺癌。”

侯涛呆若木鸡,愣愣地盯着她。

“这些年你一直在治病,吃药、化疗、透析……你以为自己能痊愈?”李婷婷摇着头,“你做梦吧!”

侯涛忽然疯狂般扑到李婷婷面前,抓着她的衣襟歇斯底里地质问道:“你胡说!我没有肺痨,我没有乳腺癌,更没有乳腺癌晚期!”

李婷婷冷冷地望着他,仿佛一尊雕塑。

“哈哈哈哈!你的谎言被拆穿了,你无法掩饰了是不是?”侯涛狂笑起来,“你嫉妒我的美貌,你嫉妒我可爱,所以编造谎言来污蔑我,你简直卑鄙无耻下流!”

“呵呵,我嫉妒你的美貌和可爱?”李婷婷冷笑道,“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她推开侯涛,整理了一下胸口的白大褂,“我的丈夫比你帅一千倍,比你优秀一万倍!”

“呸!”侯涛毫不示弱地看着李婷婷,“就凭你这副模样?就凭你一个孤儿院出身?就凭你是个寡妇?”

李婷婷眯起双眼:“既然你认定我是个寡妇,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她转过身,拿起电话拨通号码。

侯涛冷笑道:“叫你老情人过来啊,让他看看你究竟有多丑!”

“等着瞧吧。”李婷婷勾了勾唇角,轻声道,“你很快就会求饶的。”

她按下免提键,对着电话说:“喂,是韩队长吗?我想请您帮个忙。”

“李医生,什么事儿?”

李婷婷把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侯涛冷笑:“你吓唬我呢?我会相信你的话?你这是在诬陷诽谤,我可以向法律追究你的刑事责任!”

李婷婷微笑道:“那我就先去告诉媒体朋友,我有一个私生子,今年刚刚满18岁,是某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子,他的名字叫侯涛。我想这个消息一旦爆出来,你觉得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侯涛脸上浮现一丝慌乱。他咬牙道:“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不信。”

“不信就试试喽!”李婷婷笑盈盈道,“反正我不急。”

“你……”侯涛狠狠瞪着她,“你别太嚣张!”

李婷婷耸耸肩:“我只是给你个警醒而已。”

她挂了电话,对侯涛露出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你想怎么样?”侯涛的声音里隐约有一丝惧意。

李婷婷淡淡道:“我也没什么恶意,只是让你认清自己的位置罢了。”

“你……你想干嘛?”侯涛颤抖起来,“这是法治社会,你敢伤害我,我绝对不放过你!”

李婷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李医生,你还没给我做检查。”侯涛焦急地喊道。

李婷婷停住脚步,扭头道:“哦,忘了。不过不用担心,明天早上再来复诊就行了。”

“你……”侯涛恨得咬牙切齿。

这次轮到李婷婷走远了,侯涛却不敢跟上去,站在原地气喘吁吁。

他从小就胆怯懦弱,因为自卑,所以不肯跟它人交流,只默默地读完初中、高中、大专。

李婷婷说的话虽然难听,但他知道自己确实有病,而且病得不轻,并且是那种几乎没有救的绝症。

他的父母是农民,辛苦养活他们兄妹两个。可是他们没有文化,挣钱少,根本没办法供他继续念书。后来父亲去世了,妹妹上了初中之后,母亲也去世了。他辍了高中又念了大专,最后连大专都没考上,沦落成一个打零工、兼职当代课教师的家庭教师。

“我有肺癌。”侯涛喃喃道,“我的病,我知道。”

李婷婷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神色凝重。

“李医生?”小护士好奇地询问。

李婷婷回过神,微笑道:“嗯?”

“你真的是侯涛的妻子吗?”小护士八卦地凑近了问,“据说你们是青梅竹马,你结婚之前,侯涛曾经喜欢过你。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李婷婷笑了笑:“没有。”

“那他怎么那么讨厌你呢?”

“他脾气比较古怪而已。”李婷婷温柔地揉揉她的头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先去休息啦。”

侯涛在医院门口徘徊了许久,才鼓足勇气进入医院。

他来到了妇产科。

他想问问医生,如果他的病无法治愈,还有希望恢复健康吗?

但是他犹豫了,不敢去问。

他怕被拒绝,更怕被羞辱,甚至于,他害怕李婷婷知道他的病情后,会嫌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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