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煦的阳光照耀着芳青州的冻土和冰原,三人一狰走在冰封的咏月湖上,缓缓向西前行。
用不了多久,这片芳青州最大的湖水就会解冻,继续润泽和滋养着这方水土。
红袖坐在将戈身上,感觉将戈脊背上的红毛都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靠在上面温暖而舒适。
白驹和山青则在一旁走得气喘吁吁,虽然行李包裹大多都扔在了将戈背上驮着,但这冰封的湖面上实在不好走,特别是如今天气转暖,浮雪和冰面悄然消融,更是让人走得三步一打滑,连獐子毛的鞋底都不太管用了。
山青一边走,一边喘着粗气问白驹:
“这……这还要走多久啊?”
白驹指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湖面说:
“穿过咏月湖,顺着湖水的支流走上半天,就能到了。”
山青抬眼望了望,又绝望地低下了头,叹道:
“这咏月湖也太大了……什么时候能走到头啊……”
白驹又答道:
“这咏月湖啊,方圆七百多里,我们只是穿过外围一小段,按照现在的速度,大概要到今夜子时前后就能到湖对岸了。这已经算快的了,如果不是在冬月湖面封冻之时,我们还要在陆地上翻两座山,要走好几天哪。”
骑着红狰的红袖接过话茬说道:
“山青,你就别抱怨了,这总比回宁州走额古娜沙漠好吧。”
山青没好气地回怼道:
“你还说,要不是你把阿沁的那匹玉狮子弄丢了,我们俩也不用靠两条腿走啊。”
红袖却毫不示弱,道:
“你讲不讲理,那匹马本来就认生,一直不听我的话,一离开草原就蔫得像得了马瘟,我不过就是想放开它让它自己跑跑,谁知道它会一溜烟跑没影了。”
“反正是你放跑了马,害的我和白驹这回可要跑断腿了。”
红袖气鼓鼓地从将戈背上翻身而下,朝着山青大声喊道: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懒的!娇生惯养的贵公子,请您坐上这红狰吧,就让我这个小丫头试试,看看走这么点路,腿到底会不会断!”
话音刚落,将戈转过硕大的脑袋,朝山青龇了龇牙,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
山青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到了白驹身后,探出头来,用微微有些发抖的声音朝着红袖喊道:
“我……我才不要,这笨猫向来重色轻义,只肯驮你和阿沁这样的漂亮女孩儿。”
红袖脸色一红,双颊泛起一阵桃晕,嘴上却仍是一点都不饶人:
“你就会瞎说八道!难道我楚哥哥也是漂亮女孩儿?”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扯了一路,一旁的白驹虽然觉得好笑,但总有些心不在焉。
他是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实验宇宙的第一个维序任务的第一步完成得这么顺利。
可他不免又开始担心起一连串的问题来。
这一路南下是否能顺利?
这两个年轻人会不会发现自己另有目的?
到了南陆又怎么带他们去那个他都不知道门往哪儿开的鄢都呢?
就算最后侥幸把任务完成了,那在那之后呢?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白驹想得脑壳都在发麻,趁着另外两人不注意,偷偷从包裹里取出酒囊猛地灌了两口。
他本来跟红袖约好了这一路上只要在赶路的时候就不喝酒,免得喝糊涂了走错路,毕竟冬月一过,西山码头的那为数不多的几艘海船随时可能出港,要是误了船期就不好了。
可这会儿,他实在是满脑门子心思,不往肚子里浇几口酒,他可能还没走过咏月湖就被逼疯了。
不过好在白驹已经不知道在咏月湖的冰面上穿行过多少次了,这段路他哪怕闭着眼睛也能走完。
三人从白天走到了黑夜,头顶上的红日变成了月亮星辰。
虽然冬月已过,但芳青州此时还是一片冰天雪地,皑皑白雪反射着皎皎月光,咏月湖上仍是如白昼般的一片光亮。
虽然明月照途,前行无阻,但步行的两人却有些吃不消了。
白驹和山青此时双腿已经开始打颤,裤脚上还结上了冰碴,走起路来咔咔作响。
山青拽着将戈背上垂下了一小截包袱的系绳,有气无力地说道:
“歇……歇会儿吧,走一天了,实在走不动了。”
红袖刚想骂他娇气不如女子,但随即又想到的确已经走了一天,况且这冰原上的确难走,也难怪山青。
再看白驹,也是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
红袖开口问白驹:
“白驹,还有多远啊?要不,咱们就地休息一会儿吧?”
白驹举起袖管,擦了擦额角的汗,脚下却一刻不停,他指着前方,朝另外两人说:
“快了,快了!你们看,前面不远就是西山林,穿过去就是西山码头,我们一定要在今晚走完这一段路,气温慢慢回升了,这里的冰面比之前的要薄,今晚不走过去,明天可能就要绕一大段路了。到了西山林,我们可以稍作休息,等天亮再继续赶路。”
红袖山青朝白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雪白色的冰原尽头,已经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树林。虽然平原行路,目能及,脚不能及,能看到的目标离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接近,但白驹既然说快了,想必不过半个时辰应该就能赶到了。
山青也只好咬咬牙,拍了拍冻的僵硬的裤脚,继续埋头往前走。
月光之下,将戈仰头长啸一声,浑厚的啸声划破夜空,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无际冰原之上。
……
话不多说,三人子时到达了西山林,修整一夜之后,次日清晨一早再次动身,终于赶在中午到达了芳青州的西山码头。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小海港码头,不要说比起宁州港,哪怕是比起庆阳港那样的内河港都要小上许多。
这码头也不设港务,横七竖八地靠着几艘模样怪异的海船,人影稀疏,挑夫都见不到一个,只见得几人推着小车,载着几个木箱,悠哉悠哉地穿行在码头上。
正是因为船不多,白驹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徐四野和他的那艘“海梭子”。
听说他们要去南陆,老爷子来了兴致,握着白驹的手,好像见到救星一般,不住地说道:
“来的正好,来的正好,我船上的几个船工不干了,才一百多岁,说要回去养老。现在南陆北陆剑拔弩张,港口码头上都没有人运货,我这船上几箱货,要运到南陆长庆州的漕运码头,那是送往鄢都的沉檀龙麝香,我这老头实在是没有精力跑着一趟,如果几位可以帮老头子这个忙,我可以不收几位的船资啊。”
“好啊!”红袖一口答应了下来,开心地说:
“长庆州又不远,我们到了南陆雇两头骡子,三两天就能帮你送过去。”
徐四野也是满脸堆笑,频频道谢,可一看红袖身后慢慢踱过来的大狰将戈,却脸色变得为难起来,他苦笑着说道:
“小丫头,我这海梭子,可没有给你这只大猫待的舱室啊……”
红袖却一脸得意地从怀里掏出不知哪来的黑色药丸,笑道:
“没问题,我有楚哥哥送给我的这个好东西,它马上就能变成一只真正的‘花猫’!”
将戈起先还凑上去,闻了闻红袖手中的东西,这一闻不要紧,却被红袖逮着个机会把一颗药丸塞进了它嘴里。
将戈猝不及防地把药丸吞了下去,委屈地抬起头惨呼了一声。
它可尝出来了,那是它最讨厌的东西:
豹尾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