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婆摇摇头，想要把那些让她作呕的记忆忘掉，但她怎么可能忘掉？是那个女孩教她说话，是那个女孩告诉她人应该是怎么活着的，如果没有那个女孩，她和那个阴暗房间里的所有孩子可能都不会知道自己是人！可能到死都会以为自己是一只虫子！
但是，都死了啊！所有人都死了！只有自己还活着，遵守当年的诺言，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一定要活下去！
那一年，蛊婆六岁了，她也在那个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度过了六年。房间里的孩子都是宅子的主人，那个肥胖的老太婆养着的人蛊，而她之所以要养着这些孩子，不过是为了等她们的体内积蓄了足够的巫蛊之力，然后吸食她们的血肉，力量，让自己变得更强，活的更久。
这六年里蛊婆见过那个老太婆两次，她是来看看人蛊的长势，就像辛勤的果农照看自己的果树。那个老管家倒是天天可以看见，他要每天来浇灌所有的人蛊，用那些污浊的药汁和恶心的蛊虫！
“大家，我们今天又都醒来了呢！加油吧！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也一定要活下去啊！”
虚弱沙哑的声音却是蛊婆人生中最难的的慰籍和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也是这里所有人活下去的理由。那个角落里的女孩，她是这些孩子中最大的一个，不知道她是八九岁还是十几岁。听她说，她以前是有爸爸妈妈的，但是后来就被人贩子抓到了这里来了。最初的时候，这里有很多跟她大小差不多的孩子，但是后来，大家都死了。有的是撑不下去就死了，有的是被老太婆抓走死掉了，还有的是失去了希望自杀了，到后来，只有她一个人还活着。
也许是意识到这样养殖人蛊的死亡率太高，有些浪费自己的药材和蛊虫，后来老太婆开始专门买婴儿来养大，也多亏了有燕子在，这些孩子才能懂得说话，有人的意识。
燕子就是那个女孩的名字，她还给每一个孩子都取了名字，这些名字都很没有意思，大都是一些动物植物的名字直接就拿来用了。蛊婆早已忘记了自己当年的名字，好像是叫什么花来着？
“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也一定要活下去！”其他的孩子开始稀稀拉拉的说着这句话，这句话也是这里的孩子们学会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爸爸妈妈，不是爷爷奶奶，而是“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也一定要活下去！”
今天注定是个不寻常的日子，就在孩子们跟着燕子回忆燕子告诉过他们的那些外边有的东西的时候，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美好的想象的时候，门开了。
出乎意料的，进来的不是想象中的管家，而是一个左脸带着一块疤的中年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进门的不是老管家，蛊婆心中隐隐有些失望，虽然每天灌给自己的都是令人作呕的药汁和蛊虫，但那毕竟是让自己活到现在的每天的食物。蛊婆或者说所有的孩子都对老管家形成了一种畸形的依赖。这种依赖不像是他们对燕子的依赖，更像是担心没有食物会被饿死而不得不保持的依赖。
“咳-忒！这老妖婆，真是变态！居然养这么多人来喂养蛊虫！”中年男人看着屋内的那么多瓦罐，狠狠地向地上吐了一口痰。
所有的孩子都没有说话，燕子告诉过他们，不能让老妖婆和管家他们知道自己会说话，所以孩子们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说过一句话。
此时门外传来问话声：“怎么样？里面有什么？”
中年男人一边转身一边说道：“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就是一些用来喂养蛊虫的活人，看样子应该也活不久了。”
其他的孩子都没有反应，只有燕子意识到，如果这个男人离开了，那么自己这些孩子们可能都会被活活饿死在这。
但是她又有些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话引起男人的注意。
“别走！我们有用！”中年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燕子才喊了出来。
过了许久，男人都没有回来看一眼，燕子的心沉了下去，她想到的是，完了！我们都要死了！
“啧啧，我说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你看，这不是有个可爱的小妹妹吗？”此时一个温煦的声音传来，燕子抬起头一看，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男子走进了后堂。
燕子看到男子的一瞬间就愣住了，她的第一感觉是这么完美的男人，他不应该进入这个污秽的地方，他不应该看到自己这样恶心的模样，他…他居然走过来了，向自己走过来了！
“小妹妹，你刚才说什么啊？是太痛苦了吗？需要我帮你解脱吗？”
男人的声线是那么完美，让燕子不由自主的想要答应，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男人的意思，精神也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把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我！我们有用！我们都是人蛊！不是饲料！我们有用！”
“人蛊？”听到燕子的话，就连英俊男人的面色也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就算是变成了蛊虫，也不愿意赴死吗？哈哈！不过正好，对我们还真的有点用呢！”
十几个瓦罐被遮盖起来搬上了马车，在经过三天的颠簸之后，终于到了一片山谷之中。
疤脸中年男人在搬这些瓦罐的时候，口中不住的骂骂咧咧：“哼！一帮没用的活死人罢了，让老子这几天喂食喂水，还要搬来搬去！你们怎么不去死？”
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女孩此时正被疤脸中年男人抱在怀里搬运，听到疤脸中年男人的话，她的嘴巴轻轻地开合，疤脸中年男人凑到女孩的嘴边才听清她模糊的咿呀学语一样说的是什么。
“不论变成什么样子，也一定要活下去。不论变成什么样子，也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你们活着有意义吗？”听清她的呓语的疤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举起那只瓦罐，砸在了身前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