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恒也静静地跟在人群后边,看着张憨给大家分发神药,很快,水桶里的水就剩下一个桶底了,看那些量,估计还有个两三碗的样子。
周围的百姓有病有灾的也都分到了神药,喝下去之后,立竿见影,让人们啧啧称奇,都说张憨傻人有傻福,遇到了神仙。
张憨看了看桶里剩下的神药,上前敲响了黄有才的家门。
“当当当!”
门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出来,看见张憨问道:“张憨,你这时过来干什么?早上的鹅不是放过了吗?再放鹅要到晚上了。”
张憨笑着把木桶递给管家:“黄管家,这是我给老娘求的神药,我娘喝了药,病立刻就好了!我听说太太的身体也不舒服,就送过来一些。”
管家低头看了一眼张憨手中的破桶,那桶陈旧的很,箍桶的铁皮早已锈迹斑斑,不少的地方都已经蚀烂了一半,木质的桶身更不必说,这一块那一块,全是豁口。破旧的木桶里只剩下一点清可见底的水,别说药了,连老百姓经常求神拜佛烧了喝水的纸灰都没有一点。
“张憨啊,你有心了!不过这药就不用了!你回去吧,让你老娘多喝两碗,好的快点。”管家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意,对张憨挥了挥手撵人。
就在这时,院子里又走出一个人来,还没有到门口已经大喊起来:“管家!管家!谁啊?这个时候来裹什么乱啊?等着你打牌呢!”
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来到了门前,张憨一见男人立刻弯腰行礼:“黄老爷!”看来这个男人就是黄有才了。
黄有才一看是张憨,眼神里带着点嫌弃,不过眼珠子一转,面上有些警惕地说道:“张憨,咱们早上可是说好了,我把我那件大褂给你抵了工钱,你可不能耍赖!”
张憨笑呵呵地说道:“哪能啊!我怎么会耍赖呢。是这样的,我娘久病……”
“你娘病了是你们家的事,你少在我这卖惨哭穷!”张憨的话还没说完,黄有才就打断了他。
管家这时凑到黄有才耳边说了些什么,黄有才似乎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黄有才勾头往桶里看了一眼,嫌弃的皱起眉头,一脚踢翻了木桶,不耐烦地挥着手赶人。
“走走走!快走!闲的!”黄有才一脚踢翻了木桶,转身向内走去,管家看了一眼盯着木桶发愣的张憨,也关上了门,走了进去。
周围的百姓渐渐地都散开了,有人劝了张憨两句,见张憨没有动静,纷纷说着“张憨的憨病又发了”四散走开。
王恒等到人们都走尽,才来到张憨的面前,只见张憨正盯着慢慢渗入地面的“神药”发呆。
“别愣着了!这有啥!我走之前给你兑一缸!”王恒还以为张憨是舍不得这些神药,开口劝慰道。扎手那么疼自己都干过多少次了,这“龙涎”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谁知张憨还是没有反应,只是低头弯腰站在那里发愣,身体一动也不动。
王恒又叫了两声,正要伸手推他,旁边一位大婶拦住了王恒。
“没用的!推倒了摔一下,他不会醒的。”
王恒扭头看向大婶问道:“张憨经常这样吗?”
大婶说:“是啊!张憨是我看着长起来的,他起初也不叫张憨,叫大牛,但是他从小就有憨病,动不动就犯病,盯着什么东西一愣就是好半天,叫他也不应,打他也没用,只能等他自己醒。所以后来大家干脆都叫他张憨了。”
听了大婶的解释,王恒啧啧称奇。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不知是什么病,不知道自己的血有用没有。
王恒等了半天,张憨也没有醒过来的意思,村民们见王恒跟张憨似乎认识,很是热情的招呼王恒在路边坐下,递上一碗水,陪着王恒聊天解闷。
这一等就是大半天,直到太阳西斜,张憨才猛地一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恒已经在路边昏昏欲睡,一见张憨醒来,也来了精神,起身凑了过去。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张憨一屁股坐在地上,没有要爬起来,反而是突然念叨出这么一句话来。
“嗯?”王恒很是惊奇,这句话好像很熟悉,之前在很多电影电视里经常听到。
张憨起身,疯了一样的向着村外跑去,王恒抬手叫了一声,张憨也没有理他,只好拎起地上的桶跟了上去。
王恒跟着张憨,只见张憨一直跑,一直跑,跑出了村子,在一个破旧的废窑洞旁边停了下来。
王恒站的远远地,准备看看张憨要搞些什么事情。
张憨在地上翻找了一会,找到一块碳化的木棍,拿着木棍在窑洞外的墙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一句话—“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这八个字写的歪歪扭扭,不成章法,笔画也不对,笔顺也不对,但总算勉强能够认出是这八个字。
王恒又打眼看去,发现废窑的墙上早已写满了字,只是歪歪扭扭,初看任谁也不会认为这些是字,只会当成小孩子的胡乱涂鸦。
王恒眯着眼睛仔细一个个辨认过去。
“见人之得,如己之得。见人之失,如己之失。”
“不彰人短,不炫己长。遏恶扬善,推多取少。”
“受辱不怨,受宠若惊。施恩不求报,与人不追悔。”
“有 无 相 生 , 难 易 相 成 , 长 短 相 形 ,高 下 相 盈 , 音 声 相 和 , 前 后 相 随 。恒 也 。”
“道 冲 , 而 用 之 或 不 盈 。”
“谷 神 不 死 , 是 谓 玄 牝 。玄 牝 之 门 , 是 谓 天 地 根 。绵 绵 若 存 , 用 之 不 勤 。”
………
王恒看着这些模模糊糊辨认出来的文字,嘴巴渐渐长成了圆形。
虽然王恒没有熟读唐诗三百首,但是他可谓是熟读小说三百部啊,这张憨,妥妥的主角面板啊!
张憨把那句话写在了窑洞的墙上,就在看着窑洞上边自己写过的字发呆,直到夜深,才回过神来。
王恒跟张憨一起慢慢地往村子里走。
“张憨,看不出来你还认字啊!”
张憨却很疑惑:“认字?我不认字啊!你说墙上那些画吗?我每次憨病发作,都会看见这样的画,还能听到奇怪的声音,我就把这些画都画了下来。你是说,这些都是字啊?这就是读书人研究的东西啊!”
王恒看着张憨忍俊不禁。
两人走入村子,天都黑了,村子里却还是有很多人,仔细看去,黄宅门口点起了白灯笼。
王恒看了看张憨,又看了看黄宅,摇头叹道:“时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