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露我告诉你,我这一辈子就乐乐这一个儿子,我可以为乐乐付出一切,尽好一个父亲的责任。但是,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动乐乐的奶酪……你平时拿我们的积蓄开销也就罢了,偏偏要动用这么重要的教育基金?你是疯了吗?”陈志豪说。
李雨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已无心化妆。
“明年乐乐就要小升初,就要择校,你懂吗?紫华‘六大名校’的行情你知道吗?少则十万八万,多则二十万三十万,一次这么大的开销,乐乐这些年一点点存起来的教育基金,一下子就被花的所剩无几……乐乐的奥数不能停,英文和语文必须报班,到时候各科还都有加强、提速班、特训班,一对一辅导……”陈志豪拍着她的梳妆台说:“你说,这哪一项不是花钱的事?现在马上就要开始花销了,你倒好,一下子先给咱挖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窟窿……”
李雨露一点化妆的心情都没了,她起身准备离开。陈志豪细长的胳膊伸来,一只大而干瘦的手摁住她的肩膀,手指又细又长,指关节好大好大。
“你坐下!你今天必须把事情说清楚,这些钱到底花在了哪里?”陈志豪怒气冲冲地说,“李雨露我告诉你,对你的这种做法我实在是不能忍受,也不能原谅!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要限制人身自由吗?”李雨露脸色煞白,“乐乐的教育基金说穿了也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那好,你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这5万块钱是我取的,但我没有乱花,这钱,我借人了……”
“什么?借人了?你借给谁了……”陈志豪追问。
“堂弟。”
“什么?他?”
“你凭什么一声不吭就把乐乐的教育基金借给他?我告诉你,我绝对不能容忍!我也不会原谅你!你现在就去找他把钱给我要回来!”陈志豪开始怒吼。
在隔壁房间里,陈渊博被爸爸妈妈冲天的吵架声吵醒了,他独自躺在床上用手指划着床单上的图案。
吵架声越来越大,他不敢在睡觉了,赶紧默默地爬起来,穿上衣服,然后悄悄把房门拉开一条缝隙,惊恐的从门缝朝外面看。尽管他这会什么也看不见,但至少没有钻在被窝里要那么的胆战心惊。
吵架声并没有停止,而是愈演愈烈……
“你说说,就你堂弟那样子,真他妈典型一不劳而获者,他凭什么刚毕业就要结婚?凭什么要一套房子?还有,你也不看看你未来的弟妹是个什么人?利欲熏心……她是嫁人还是嫁房子?”陈志豪叫嚣着。
“我不许你这么诋毁我堂弟,他哪点不比你好?他至少知道给自己的妻子买个房子,而你呢?你结婚时还住的是我们家买的房子。你去看看,全天下有哪个人会像我爸一样,这么好的对待女婿?一分钱彩礼没要,还给女儿陪一套房子?”李雨露说,“而你,你就是个白眼儿狼!一点都不知道感恩,还把老人赶走……”
“我没有赶爸走,是他自己要回去的。”
“哼!没赶?你就别装蒜了吧。就你心里那点小九九谁还不知道?那叫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李雨露说,“你就是想着把我爸赶走,然后自己带孩子,不是带孩子是折磨孩子!折磨!”
“李雨露我告诉你,你要弄清楚陈渊博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有权教育他,你到现在还以为乐乐这么内向,这么软弱,这么胆小难道就和老人的教育一点关系也没有吗?我告诉你,隔代教育的弊端实在是太大了……”陈志豪并不示弱,伸着细长的脖子依旧在叫嚣。
“好!好!陈志豪你今天就把话说清楚,虽然是我爸爸带乐乐,可是上奥数上补习班也都是你同意的,他的每一个做法也都是你同意和默认的。现在孩子成绩下来了,你就急了,就把责任都推给别人。你还是男人吗?你连这点责任都不敢承担吗?”要雨露拉着哭腔质疑着。她哭着说:“我爸辛辛苦苦给我们带孩子,你倒怪起他了……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认好人心……”
“谁是狗?你给我说清楚!”
“呜呜……”
“楼下别吵了,大清早的烦死人啦……”邻居的声音传进了他们的耳朵。李雨露哭着跑到客厅,泪如雨下。
“陈志豪,你今天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了,那好,你以后就自己带孩子吧,我爸再也不会给你带孩子了。就按你说的办,乐乐是你的儿子,你有权给他提供教育……”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撂挑子吗?”陈志豪狠狠地问。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李雨露说。
“你做了这错事还死不认账……好,你走,和你爸一样你们都走。走了倒清闲。”陈志豪血管膨胀,脸色发紫。
“你……呜呜……”
陈志豪气急败坏瞬间就爆炸了。人还没冲到客厅,一个陶瓷水杯就从卧室飞了出来,摔碎在李雨露面前,陶瓷渣子顿时四溅,险些打到她脸上。
“离婚!”这是李雨露听到的最恶毒的话。
“呜呜……”
“妈妈……妈妈……”陈志豪赶紧从房子里跑出来,脸上挂着两行泪水。他一跑到妈妈跟前就一下子扑倒在她怀里,母子俩呜呜地哭着……
这时,陈志豪握着拳头怒气冲冲的从卧室而来,脖子上爆起了几根青筯,就跟细细蛇一样,蠕动着,爬行着,一涨一缩,好不恐怖。
看到到妻子怀里的儿子战战兢兢,身子随着哭声一起一伏,陈志豪心头一软,才按捺住了怒火,两只拳头松开了。
因李雨露私自取款而引发的争吵,最终以陈渊博的哭泣而结束。家里突然变得寂静,死一般。几分钟后李雨露将儿子扶起来说:“乐乐,妈妈今天还要去上班,你就自已在家里吧。”
“我不想和爸爸在一起,我要外公……”刚刚分开的乐乐又一下扑倒在妈妈怀里。
过了一会儿李雨露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到厨房给乐乐热了一瓶牛奶,从冰箱里取出一块面包放在饭桌上。
这样的环境将陈渊博雕琢的敏感而自卑,本来就很少说话的他,时不时的会将怯懦的目光游离到爸爸身上,他依旧敲击着电脑键盘;然后又赶紧去看妈妈,她泪眼蒙蒙。
外公走后家里的电视机从来没开过,此刻,除了陈志豪敲击键盘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声响,哪怕是谁的一声咳嗽,或者是拉凳子的声响,往往都会划破死一般的沉寂。
李雨露走了,离去后传来了她关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