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华这座城市的各个毛细血管里,小升初的话题家长们每天都念叨着,感慨着。这种情绪与声音会迅速被裹挟进嘈杂与喧闹当中,在城市发展的气息中夹杂着,交织着,混合着……也翻腾着,挣扎着,时而被淹没,时而又露出头……
小升初的话题从来就不曾停止,也不会停止。
不知是里层的哪位家长,突然又把话题引向了托管班的住宿和午休,争论突然再起,松松垮垮的白菜赶紧向白菜心的方向集中。紧凑、立体。
“我知道你们有专门的男女宿舍,也安排了老师管理。但你们有没有营业执照?”又一位男家长质疑。
季菲说:“营业执照咱们现在正在办。”
“那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各项服务就能达标?”家长问。
“咱们都是紫华人,我们的老师也都健健康康的,很有经验。我们天天都会打开宿舍窗户,让空气对流,就这地板也是天天拖,这床铺都是两个月就洗一次。你们去打听一下,在紫华能做到这个层次的托管班有几家?”
个子婑小的校长被叶片层层包围着,后面的家长根本就看不到她,但她别扭刺耳的方言版普通话还是传了出来。
“你们午托有没有注册?”后面白菜叶子里有人大声问。这个问题许多家长以为是故意捣乱。
“没有!午托都没有注册!整个紫华市都是这样的。你们这90多位家长可以去打听,随便打听。”校长说。
这样的回答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这样呢?
“校长说得对不对?你经验丰富,是不是都没注册?”红围巾问刚才那位女家长。
她不无淡定地说:“这个都没有。”
“还是你懂得多。”
“也没谁规定午托一定要证,你说是不是?”这位女家长这才把脸转向红围巾又跟做贼一样压低声音说:“这些家长……唉!问题都说不到点子上。”
“这话什么意思?”红围巾问。
她又贼眉鼠眼地看了一圈,小声说,“我有个朋友的朋友是石山区政府委员,他儿子在托管班里也遇到了这些问题,前年,他就写了一份规范托管班的提案,这个提案后来一级一级到了省上,可是你猜,省教育厅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东来省教育厅民教处的一位处长说,小饭桌监管调研的工作厅里安排给他们民教处负责,尽管这个问题由来已久,但他们过去从来都没有关注过。要不是因为政协委员有提案提到了这个问题,他们还不会涉及这件事,既然有民意,那他们就得先了解基本情况,要求各地市区把材料传上来后,再看看各市情况怎么样。”
“那解决了吗?“红围巾问。
“教育厅发了一份通知,要求东来省13个市区教育局,就各自辖区所有经教育主管部门审批设立的社会文化培训机构,辖区内开设的各种校外辅导班、托管班展开一次全面摸底。再后来的情况我也就不知道了。”
“难道没人管吗?”
“你猜人家民教处的那位处长是怎么说的?”这位女家长卖起了关子。
“哎呀,你就别让我猜了。人家怎么说的?”红围巾急切地问。
女家长说:“人家说托管班的小饭桌与学生、家庭有着密切的关系,在东来省从小学到高三都有小饭桌,尽管有漏洞但是没有办法关停。都是双职工家庭,小孩下午4点一过就放学了,这时家长还在上班又不可能去接他,这个时候能怎么办?还是只能把孩子送到小饭桌去。”
“这不是大白话吗?说着有啥用?官话,空话。不解决实际问题……”红围巾不无怨气地说。
女家长说:“人家教育厅的处长还说了,他们关注更多的是校外辅导机构,因为职能有限,小饭桌监管和校车监管其实很像,也涉及其他多个职能部门,校车在国家层面出台了相关法规,有法可依。但小饭桌监管现在在法律层面还是空白……”
“这位官员的意思就是管不了?得靠国家教育部?得靠法规?那东来这些年在教育方面就没有法规吗?”红围巾有点激动,“那他们天天都在做什么嘛?”
“声音小点!”这位女家长朝四处看了看依旧小声说:“看把你给激动的。典型一仇权、仇官心理……”
“这位处长后来见到了提案的政协委员,还语重心长的向提案人说,他作为教育部门的工作人员,自然明白他们没有执法权,小饭桌监管理职责不清,也是目前难管的主要原因。首先得要把谁来管这个事情的责任的问题先解决了,要不然他们还无从做起。”
红围巾说:“这不是搞笑么?他们都无从做起,我们家长能怎么办?难道让家长去砸人家托管班吗?紫华这么多托管班能砸得完吗?”
“把这些班全砸了,我们的孩子放学后就成了流浪儿童了……”这位女家长说。
红围巾一时无语。
女家长停了停说:“说来也有点意思,本来是政协委员给他们写了个提案,可那位处长后来又把皮球踢了回来,他建议政协委员再写一个提案,让省政府先明确管这种事情的机构。然后,再从管理职能上把责任落实清楚,这样的话,对于小饭桌的管理就能做到责任明确。”
“让省政府管?”红围巾把眼睛瞪得老大。
“我那个朋友说,他的政协委员朋友告诉他,那位处长说话时不温不火,还很热情,一个劲地给他添水倒茶,还拿着笔记本很认真地记录,身边还有他们处里的两位年轻的工作人员。”
她抬头看了看说:“处长说,教育厅也需要政委员和人大代表的支持啊,要是这种提案能被选到每年的两会上,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一个小饭桌非得上个‘两会‘才能解决?噢,还不是解决,才是好办多了?”红围巾问。眼神里充满了质疑。
“你怎么老是对官场有看法似的?冷言冷语的?”她说。
“我就一平头百姓,挣每一分钱都不容易,我不想亏别人,别人也不要亏我,这就是我希望的生活。如果教育部门都不下气力管管这些托管班,那就相当于纵容这些托管班坑了我,亏了我……”红围巾说。
这位家长仔细地打量着她。
红围巾认真而严肃地说:“当官的人继续当他们的官,当老板的人继续当他们的老板,像我这种靠本事打工的人就继续打工。就算我羡慕人家,我也不会妒忌人家。天大地大,各走各的路呗!不过,如果当了官又不做分内事,便是对我们的伤害。”
“哎呀,你就别这么多感慨了,我还没说完呢……”这位女家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