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钢铁在冰冷的铁窗里度过了人生中第一个辛酸和奥悔的春节,他被警察带走后检察院已经依法对他及相关涉案人员全部批捕。刘美艳和父亲都想去探望阮钢铁,但根据法律规定,在法院开庭宣判之前,除代理律师外任何人都不能去探望涉案人员。
阮钢铁被逮捕后,紫华市环保局静水分局党高官、局长一职暂时空缺,上级要求由一名副局长主持工作。
刘美艳心里又急又乱,她忧心的不仅仅是自己接下来的前途命运,而更多的是她感到了世态炎凉,体味到了人生的跌宕起伏和无常沉浮。
从一个初出茅庐被领导责骂后还偷偷落泪的毛头小伙子,到紫华城区重要部门的党政一把手;从年轻有为意气风发的成熟干部,到平步青云且被列为紫华后备重要干部;阮钢铁昨天还被前呼后拥而今天就锒铛入狱沦为了阶下囚。
在短短这些年间,他的命运和政治生命就像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充满变数。刘美艳回想着自己进入政府工作以后经历的一件件往事和遇到过的一个个人,无时无刻不变化着,甚至颠覆性的变化着……心乱如麻。
下班后她拉上办公室的门,直接发车回家。一栋漂亮的通体全幕墙大楼和写有紫华市环保局静水分局牌子的大楼映在汽车观后镜里,楼房上空蔚蓝的天空中飘浮着朵朵白云。
刘美艳加了一脚油,汽车像是憋足了气,轰地一声朝远处驶去。
她回到家时魏国涛正和儿子魏宗赫赫在蜗在沙发里看电视。
“哎吆!这刘大科长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早?蓝天不用你保卫了吗?”她一进门,魏国涛就打趣地说。
刘美艳一边换拖鞋一边说:“刘科长又不是神仙下凡,把自己家里的事管好就不错了,咱可没本事管老天爷的事,那是玉皇大帝份内的职责……”
“妈妈,那你也可以当王母娘娘……”魏宗赫说。
说完,父子俩都嘿嘿地笑了起来。
“赫赫,从今天起不准你再看电视,你每天都要好好学习,而且我还要给你报补习班。从这个星期起,你每周都要去上奥数、奥语还有英语。”刘美艳认真地说。
“什么?”父子俩异口同声。
刘美艳对儿子说:“你们班三分之二以上的同学都悄悄报了补习班,许多孩子从三年级起就上补习班了。现在已经是五年级的下学期了,离小升初考试的时间已屈指可数。以前没有给你报班是妈妈的错,我们一定要赶紧补习,把学习迎头赶上。”
“可是我……”魏宗赫支吾着。
“你是不是以为你学不会?”刘美艳问。
魏宗赫想了想点点头说:“妈妈,你不是说在小学阶段不给我报班吗?你说要让我好好长身体……”
“你的身体一定会很强壮,这一点妈妈不担心。”刘美艳说,“小升初对你们每个学生而言都是一样的机会和要求,这也是最公平的竞赛,任何人都得参加。所以,妈妈不管你以前学习上有什么困难,但从现在起你一定要备加努力,把以前没学好的知识补回来。”
“噢……”魏宗赫应了一声。
“赫赫,你很聪明,只要你努力去学一定会很快追赶上来的。你有信心吗?”刘美艳认真地问。
“什么信心?是考名校吗?”儿子问。
“能考上六大名校更好,万一考不上了考个省市重点公办学校或者普通学校也行,反正,从现在开始你的一切学习都要为小升初考试做准备。”刘美艳严肃地说,“别看电视了,你这会回房做作业吧。”
“今天的作业老师带着我们在课堂上都做完了。”儿子说。
刘美艳说:“那你就拿出书反复看……”
魏宗赫见妈妈每个字都说得很认真,噢了一声就回房去了。
刘美艳这才倒了一杯水坐到沙发上,顺便把电视机关到了静音。魏国涛抬了抬眼皮看看她,感觉她今天有点异常,至少她的脸绷得很平。
“怎么呢?今天心情不好?”魏国涛试探着问。
“孩子的人生只能靠自己,最不可靠的就是拼爹!”刘美艳说,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靠不住,归根结底只能靠自己。所以赫赫必须得补习,通过自己的能力参加小升初的考试。”
魏国涛看着他表情有点惊讶。“诶,这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一直说孩子的将来是靠拼爹吗?怎么突然就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刘美艳叹了一口气,咕噜咕噜将一杯水喝下。然后说:“人走茶凉,世态炎凉。我们局长被逮捕后我算是看明白了,任何关系都是水中花,镜中月。你若在位,办个事也就是打个电话的事,要是不在位,那么你的话就是个屁,不,连屁都不如。”
她看了看魏国涛继续说:“我们局长现在成了阶下囚,你说,他现在还能给谁办什么事?他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我们一定能保证赫赫长大时,我们一定就能在重要的位子上,一定就能给他安排个最好的工作吗?所以,从现在开始,一定要让赫赫知道他必须得靠自己,只有把知识学进自己的脑子才最管用。”
“可不是嘛……”魏国涛紧拉着又问:“你们局长现的情况你知道吗?”
刘美艳说,“在法院开庭宣判前,除代理律师外任何人都不能去探望阮局长,我也不清楚他在里面的情况。阮局长可是一个毫无背景和靠山的外地人,在紫华关系错综复杂的政府里,能够一天天的奋斗到正处级,是多么的不容易……我今天想问问哈巴虎一些情况,他那眼神和语气……滑头!小人!”
“哈巴虎?”魏国涛问。
“办公室主任!”刘美艳不屑地说。
被调成静音的电视机里,画面一个个安静地闪过,他们都不再说话,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在他们从政的道路上,类似于阮局长这种违法乱纪和犯罪的领导干部,每隔几年都会听到纪委或法院的宣告。
有时他们在政治上的前途命运就像风中摇曳的花儿,看上去美艳多姿,绚丽无比,但突然会在瞬间被狂风夺去,花瓣七零八散惨不忍睹。这时人们才如梦初醒,会惊讶地发现,对自己而言,原来这是一株罂粟,是一种毒物。离自己这么近自己却从未意识到。
“你说的有道理,赫赫毕竟才上五年级,我们赶紧给他报班,尽管已经有些晚了,但总比这样下去强。”魏国涛说。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刘美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