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大的汗珠从脸颊滑落在地上摔成了瓣儿,手都被塑料袋勒出了深深的红道子,王一薇抱着豆豆一屁股坐在门口,一双泪眼看着洒落一地的东西……”
付华中的妈妈大不咧咧,除了冬眠的季节会来这里取个暖,平时,就是九头牛都拉不过来。“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操碎心。”这就是她的人生观和让人耳朵听出茧的陈辞滥调。
那时豆豆还太小,只要离开半步就要哭着要妈妈,没人帮她做饭,王一薇只好用布带背着孩子进厨房……就连上厕所都不能踏踏实实的,把豆豆放床上怕翻下来摔着,没办法,就把他放婴儿车里推到洗手间看着他上厕所。
后来豆豆不愿意在里面,蹬着腿闹着要出来,一哭,就把脸涨得通红,连脖子里都像似憋足了气。她只好把他放进拔掉插销的洗衣机里,他因为好奇,他才能安静片刻……
想着想着,王一薇抹了把眼泪,又有眼泪流出。在一个人都不认识的这条大街上,她索性任眼泪流淌。
当全职妈妈的一个个瞬间,她这辈子都忘不了,她也不想再重来。十余年,足以彻彻底底改变女人的一生,什么花前月下,什么幸福美满……她有那时间就想多睡会儿。
在女人美好的年龄里,为了让豆豆将来不再像他和付华中一样孤单,她又做出了生二胎的决定。这是一个勇敢的决定!
“我不后悔!”王一薇抹了一把泪水,自言自语:尽管孩子把我的生活拉下了水,也把曾经的女主播变成了大妈,但豆豆很争气,他正一天天长大,他要是考上了名校,那么他的一生将会改变。
在这个水泥钢筋组成的城市里,除了家人王一薇举目无亲,她时时也会感受到城市的冷漠与冰凉。每个人都在为幸福的生活和有价值的工作而打拼,豆豆除了穿开裆裤时没有学习上的竞争外,从背起书包的那一天起,竞争也便无处不再。生活在这个社会,她必须帮助豆豆用真材实学为将来赢得一席之地。
她比谁都清楚,一张白纸上将来会呈现出多么绚丽的图画,是个未知数,但对于她和付华中而言,他们一切都定型了,能够创造未来的人,不是他们而是两个儿子。
紫华市实验小学周边陪读的全职妈妈,她们每天的时间都是碎片。陪读成天把她们忙了个鬼吹火,到头来好像啥也没干,不比人家上班整端。
“你还不好啊?在家这么自由,不用挤公交上班,也不用担心领导批评你,不用去看领导的脸色……”王一薇每每听到男人们的这些话,就会气得发抖。好在,付华中从来没这样抱怨过。
如果把全职太太看成一份职业,那么,丈夫也就算是妻子的老板。对职场上的老板,女人做得不高兴可以一走了之,换家公司再做;但她对“丈夫老板”恐怕就没有太多主动权了,咋能像职场,还把老板炒鱿鱼?
一旦婚姻有个闪失,就等于失业了。全职妈妈们长期都在管家带孩子,和丈夫的共同话题渐渐也就少了,对丈夫的工作事业以及交往,也知道的越来越少。有些丈夫居然把全职太太当保姆,把别的女人当“太太”……
一辆辆回家的公交车从她身边经过,她走过了一个个站牌,但不想坐车,就想走。好久没有一个人走过了,平时耳朵里尽是孩子的作业、上课、下课,她真得很想听听自己心灵的呼声,想和自己的心灵对话。
“老公,如果连你都不理解我,我该怎么办?”这就是全职太太们的悲凉与辛酸。对全职妈妈们来说丈夫就是她们的天。夫妻感情稍有点波澜,对她们来说就是惊涛骇浪。
王一薇又想起了豆豆班里那位已经彻底沦陷在孩子作业里的全职妈妈。她的命运让王一薇也感觉到了全职妈妈的悲凉。她为她鸣不平……当年,她的老公是否说过:老婆,你就在家带娃,我养你。一句话,让她从公司草草收拾完东西,从此,为了家庭脱下高跟鞋,放下口红,孩子和老公的圈子在不断扩大,最后只剩下全职妈妈自己。
闯进陪读这个圈,王一薇才知道全职妈妈们悲催的故事就没个完……
从早上6点多王一薇先起床做早饭,叫豆豆起床,急急吃完饭摞下碗就走,每天从中午接、下午送、又去接,再到按老师“标准化要求”逐一对作业“批改”、“签字”和“错一改一练三”,还有奥数、奥语、英语补习……这几年,她的每一天都像在打仗。
豆豆班里的那位在作业里沦陷的这位全职妈妈,后来实在受不,有次,等着接孩子时曾给她说:一个女人如果经济不独立,就意味着自由受限,虽然不至于低到尘埃里,可是和老公拌嘴吵架,都要缺一口气。哪怕是未来离婚,作为全职妈妈,她也时时刻刻不能摆脱“被人养,没出息”的羞辱感。
尽管生活贫困,付华中从来没有和她吵过架。然而王一薇能感受到,她的自信会在现实生活中一天天崩塌,人生从此将一塌糊涂……她和孩子现在的一切经济来源都得靠付华中,没有钱,自己还能有多自信?
在紫华市实验小学里,全职妈妈的数量随着年级的增加而增加,豆豆进入五年级后,他们班又多了几位全职妈妈,王一薇不再是孤军奋战,她也有了战友。有些全职妈妈开网店做微商,靠这挣点生活费,但这钱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赚到的。她们每天都要拿着手机发货、收货,成天在朋友圈里发微信,打广告,看的人都想把她们给屏蔽了。
有一次,有个全职妈妈把微商的信息发进了班级群里,结果,被其他家长群起而攻之。事后,老师还专在群里发了一条“群规”。
王一薇心里感慨:唉!就算是能挣点生活费,可全职妈妈依然是“无事业、无收入、无前途”,怎么能不被贴人上“三无”的标签呢?
焦虑,是一种煎熬,是一种折磨。人生要远比想像得更艰难。不由自主地想了一路,王一薇的脑子里一团杂乱。“妻子全职带娃,男人和全家都亏欠着她们……”
再转边一道弯就要到家了,她抹了一把泪,大步朝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