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华的第一场雪跟往年的时间差不多早晚,在凛冽的寒风里,跟稊子一般大小的雪粒,迫不及待地从天边斜着落下来,冷不丁还会钻进衣服的领子里,倏地就化得无影无踪。
一大早,紫华市实验小学门口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的同学们,小心翼翼地朝校园走去,他们边走边试图用脚在雪里滑,可这会雪还小,地上才被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纱,还滑不了雪。
校门两侧,几名穿着绶带的同学头上落下了一层薄薄的雪,像是顶着头纱,洁白而朦胧。他们跟往常一样冲着每一位走进校门的老师鞠躬问好,脸上被冻得红朴朴。
“这么冷的天,就别让孩子站这里了么……冻死人啦。”一位家长把孩子送进校门后搓着手说。“这哪行啊?除了下大雨这种仪式就没变过。跟每周一全校升国旗一样,这早都是学校的规定,学校是给孩子们上礼仪课,要是在日本,学校的要求,远要比咱们学校还要严格。”另外一位家长说。
寒风迎面吹来,尽拣着缝隙往衣服里钻。王一薇一路上都后悔没有给两个孩子系上围巾,她牵着晨晨的手跟着付子傲走着,走着走着就一个大步上前,将付子傲的衣领给竖起来:“天冷了,千万别感冒,一下雪‘六大名校’的校招和点招也就要开始,越是到这个时候就越不能生病。”
付子傲见妈妈一个劲地给她整理衣领,他觉得妈妈实在是有些唠叨唠叨,婆婆妈妈,“哎呀——你干什么嘛?”付子傲说着就扭动着脖子,将妈妈的手甩开,跟一头倔强的小牛犊一样。
“你这孩子。把口罩戴好……”王一薇说。
雪粒越飘越密匝,纷纷扬扬,在天地之间织起了银白色的帐幔,寒风中,一粒粒扑打在脸上还有点疼。看着付子傲穿过校门消失在隐隐绰绰的洁白的雪粒中后,王一薇才牵着晨晨的手,一门心思地送他朝幼儿园走去。这时,一辆汽车急急地停在她跟前,车门打开后魏宗赫背着书包跳了下来,径直朝学校跑去。
“慢点,路滑!”车窗玻璃落下后露出了刘美艳的脸,她手握方向盘侧着身子冲着魏宗赫的背影喊道。魏宗赫赫并没有理她,缩着脑袋跟兔子一样一颠一颠朝学校跑去。
刘美艳没停车时都看见了王一薇,这时,她又赶紧冲着他们母子的背影叫喊:“薇薇,薇薇……”
幼儿园离实验小学还有一截路,刘美艳捎着她们朝幼儿园走去。车里的暖风伴着柔和的音乐呼呼地吹到身上格外舒服,王一薇这才摘去晨晨的口罩和在脖子上缠了几圈的围巾,露出了晨晨可爱的虎头虎脑。
“今天是个好天气啊……”刘美艳说这话时有点得意,有点调皮。
“什么?这么冷的天还是好天气?”王一薇有些纳闷。
刘美艳转过脸用一双狡黠的目光看了看后排座位上的王一薇,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下雪了好,丰年好大雪嘛!这是一个好兆头,预示着农民伯伯来年会有一个大丰收……”刘美艳说着就笑了起来。
“你又不种地,啥时候开始关心农民伯伯了?别这么阴阳怪气了,快说吧,今天有什么好事?”王一薇问。
柏油马路上还没有积住雪,湿漉漉的。车都开得很慢,雨刷一左一右切换着一幕幕景色,道路中央和两侧四季常青的绿化带,还有行道树上错落有致的枝叶上,都蒙上了一层白白的雪,被雾霾肆虐了一个深秋的紫华突然变得妩媚多姿,充满了诗情画意。隔着车窗玻璃她们都能感受到这是一个童话般美丽的世界,紫华地处西北是一个内陆型城市,这里雪天很少,每每遇到下雪人们都会有一种惊讶的幸福。
打了一阵趣后刘美艳言归正传:“一下雪,紫华的雾霾就消散了,紧接着我们就能迎来好天气……薇薇啊,你可不知道,现在治污减霾的压力有多大?国家对雾霾‘零容忍’,问责是一票否决,我们每一天甚至每一分钟都在监控数据指标……以前,我觉得咱那口子当交警辛苦,现在搞环保的居然比他们还要辛苦,关键是责任大,我们最怕的就是每年深秋落叶的这个时候,从这时起到来年树木新叶发芽前,是我们日子最难过的时候……风雨雷电雪才是我们最希望的。”
王一薇一边听着一边摸着晨晨嘟嘟的小脸问:“你这会饿吗?今天去了幼儿园一定要多吃点。”
刘美艳没有介意她,继续自嘲:“刮一场大风就相当于我们要关停几百家企业工矿,相当于全市几百万辆汽车少开半个月……我看我们啊就应该请一尊什么雷公风婆之类的神供起来,每天敬香叩拜”
汽车缓缓行驶在雪的世界里,稊子大小的雪粒渐渐变大了些许多,不一会儿就有成片成片的雪花从空中飘洒下来,不像刚才那样的迫不及待,优雅而舒缓。
“艳艳,‘六大名校’的校招和点招就要开始了,你知道吗?”王一薇问。
“是啊,一下雪今年也就快完了,这学期也就要结束了。唉!考就考呗,平时没有念好经,这会咂破木鱼也来不及了……”刘美艳说。
“赫赫最近进步还是挺大的,你可要抓紧,没准也能考上‘六大名校’。”王一薇说。
“是啊,我也觉得这孩子很聪明……反正努力吧,考上考不上那就看他的造化了。”刘美艳轻描淡写地说。突然她随口问:“你预计一下,他们班今年能有多少学生考进‘六大名校’?”
“现在还没考我怎么能知道啊?不过从往年的录取情况看,上线率最好的班里会有一半的学生能考上‘六大名校’,实验小学毕竟是名校,真的是名不虚传啊!除了这些学生外,还有一部分学生被公办二类学校录取。”王一薇说着叹了口气:“唉,只可惜陈渊博这孩子……”
“陈渊博!我听赫赫说他还没上学,这还不把老师给急死!这孩子到底怎么了?”刘美艳问。
“唉,说来话长。前几天我给他外公打了个电话,天啦!这孩子太惨了……还不是因为学校对面那个向日葵托管学校……”
“啥?又是这个托管学校……”
汽车距离幼儿园越来越近,两位女人赶紧交谈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