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小区13栋334室
郝巧巧已经猜出来我是警察,她也目睹了陈兵和我发生冲突,这样聪慧的女子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到来对她很不利,但郝巧巧太平静了,平静得就像是邻家做菜的大妈一样。
郝巧巧招呼我们喝水之后,自己低眉顺眼地坐在沙发上,左手合十,右手不紧不慢地捻动佛珠——趁着我们喝茶的空隙,郝巧巧居然低声闭目念经来。
“吾语汝等,是世五恶,勤苦若此。五痛五烧,展转相生,但作众恶,不修善本,皆悉自然入诸恶趣,或其今世先被殃病,求死不得,求生不得,罪恶所招,示众见之……”
我仔细打量郝巧巧,从郝巧巧的脸上,我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神色——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居家修士。
“身死随行,入三恶道,苦毒无量,自相燋然,至其久后,共作怨结,从小微起,遂成大恶……”
郝巧巧这是在干什么?表现出风轻云淡的样子给我们看,还是她本来就是无辜的人?
“皆由贪着财色,不能施惠,痴欲所迫,随心思想,烦恼结缚,无有解已。厚己诤利,无所省录。”
“富贵荣华,当时快意。不能忍辱,不务修善。威势无几,随以磨灭。身坐劳苦,久后大剧……”
郝巧巧念经的时候,圣洁的韵味自然而然笼罩在她周身上下。没有人打扰这个平静的居家修士,甚至在郝巧巧的念经声中,我感觉到一丝惭愧。
我来的目的,不就是想揭穿人家的伤疤吗?默默地听着经文,是我唯一尊重眼前这个避世于尘的女子的方式。
“天道弛张,自然纠举,纲维罗网,上下相应,茕茕忪忪,富入其中。古今有是,痛哉可伤!”
我们端着杯子静静的聆听郝巧巧念诵经文。
“愿消三障诸烦恼,愿得智慧真明了,普愿罪障悉消除,世世常行菩萨道……”
郝巧巧笑道:“让大家见笑了,我每天都要诵经一百遍,今天的课业刚刚做完……你们有什么问题,你们想知道什么,请问吧?”
看着眼前平静的如同湖水一般的女子,我吱吱呜呜不知道说什么好,嘴巴里下意识的呜呜道:“那个那个……”
“是有人用当年的事情为难我哥哥是吧?”郝巧巧温柔的笑道:“这件事情已经瞒了这么久,是时候解脱了……”
“不要……”陈兵吼道,起身想阻止,却被郝巧巧用眼神阻拦住了。
郝巧巧平静地端起杯子示意我们喝水,然后慢慢地开始她的叙述。
“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村子里一方十亩见方的池塘曾经是我最大世界。村子里太穷,大家后来结队出来打工赚钱,我也被我哥带出来了。”
“来到江淮市,我和我哥四处打工,虽然很辛苦,但是每天都能见面。”
“后来我哥哥成立了振华劳务公司,日子渐渐地好起来,但我哥哥也越来越忙,经常十天半个月不见人。”
“这时候,有一个男人走进了我的生活,他叫郝郑,和我同乡。”郝巧巧微微低头,说。
“开始的时候,郝郑对我很好很好,每天变着花样讨我开心。那时候我给别人洗碗,他经常下工后,来我打工的地方帮我洗碗。”
“他还说洗碗水会伤害手,所以给我买手套、护手霜什么的……”郝巧巧陷入回忆之中。
“我哥说,千金难买有情郎。虽然郝郑家境不好,现在也没有钱,但是对我好就够了。”
“在我哥哥的主持和我的默许之下,我哥哥自掏腰包,置办了嫁妆、贴补了婚礼,把我风风光光地嫁给了郝郑。”郝巧巧脖子因为羞涩而略微发红起来。
“结婚后,郝郑很卖力地干活,他说要带我离开南山村,给我在江淮市买一套房子。后来,郝郑干活的工地老板跑了,郝郑一年的工钱没有了。”
“郝郑找到我哥,想让我哥像上次在鼓楼聚众向汪峰讨薪一样,组织欠薪的民工去政府门前闹事,然后让政府把工钱给他们。”郝巧巧说。
“我哥没答应,说这样的事情可一不可二。两人争论起来。说到底,我哥哥只愿意介绍郝郑去一个新的工地干活……”
“我哥哥的路子走不通,心高气傲的郝郑就自己组织了他的那一批工友去了市政府。”
“在市政府门前,郝郑激动之余砸了市政府的玻璃……然后,郝郑和他的工友全部被警察抓了……”郝巧巧说。
“在警局,郝郑对警察说自己是郝大力的妹婿。郝郑说这句话是想借着我哥哥郝大力在江淮市的名声,希望警察不要为难自己。”
“岂料,郝郑因为这句话,加倍受到了责难,别人被拘留了五天,他反倒被拘留了十五天。”
“再回来的郝郑彻底变了一个人,他不再出去劳动,反而整日窝在家里,整日里不是喝酒就是赌博。没钱了就拿我的钱,再没钱了就逼着我向我哥哥要。”郝巧巧说。
“我管不了郝郑,能管得了郝郑的只有我哥哥。我哥哥在南山村说话还算话,我哥哥不让村里人和郝郑赌博,就没人敢和郝郑赌博,不让人卖酒给郝郑就没人敢卖酒给郝郑……”
“我哥哥本想通过这种手段让郝郑消停,可是郝郑却不知悔改,在南山村做不了,他就去江淮市赌博、去江淮市喝酒。”
“反正不管在哪里,只要郝郑说他是郝大力的妹婿,别人都会赊欠给他。”郝巧巧说。
“郝郑每天都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必定是喝的醉醺醺的。每次回来他必定打我,甚至故意把我拉到我哥哥的房子面前打我。”
“村里也不是没有人来劝,但他说老婆是他的,他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他这样一说,村里人倒不好说什么了。”
“他这样打我,我哥哥自然饶不了他。只不过,我哥越是帮我,他越是打我,我哥如果打他,他就十倍打到我身上……”
“我哥和我商量后,想让我和他离婚……我和郝郑说了之后,郝郑死活不同意离婚……”
“为了不挨打,郝郑再喝醉的时候,我就把他绑起来,这样他发起酒疯就不会打我了……但这样的日子如何是个头……”
郝巧巧的语气虽然平静,但是话里间,却让我们感到生冷的寒气。
家庭暴力,可怕的家庭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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