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礼此人剑眉星目,身姿颀长,宽肩窄腰。他的腰间挎着一把剑,这也不是只做配饰的,他曾经游学的路上碰见了土匪,便用这把剑斩掉了十八个土匪的头颅。
但他本人的气质并不显得凶悍,反而像极了世家调教出来的温润公子——他也确实是。
吴礼这般的人,在整个京都也是有数的,所以当初五姑娘看上了他,他也有意求娶,于是栗氏当即就下手给两人定了亲。
当时宁朔和宁晨都没有动静,她就给五女儿定下吴家,还被好一通说,栗氏便对着牛姨娘和五姑娘道:“她们这是妒忌咱们,别管她们怎么说,得了里子才是正经的。”
吴家也是如此觉得的。吴家长辈也十分喜欢五姑娘,拉着栗氏的手道:“咱们一块在京都几十年,我还不理解你的为人?你是真把我们家阿礼当做是珍宝才愿意许配女儿的,这个名声可不能让你们来担。”
于是,便去一家宴席就说一次,“我求着宁国公夫人许配女儿,她说长幼有序,上头的两个兄长都没有定,她怎么定?急得我哦,恨不得多生两个女儿嫁过去。”
一群人笑起来,吴夫人又道:“我们家阿礼就要出去游学了,这亲事没定下来我心里可不安,你们碰见宁国公夫人也帮我催催,这礼俗是死的,人是活的,妹妹又不是成亲,只是定个亲怎么了?”
她拍掌道:“我们家阿礼虽然是礼,但我们家姓吴,为了姻缘,少不得要做个无礼之人了,哼,我们也是吴礼人家。”
她都这般说了,哪里还有人敢在背后嚼舌根,笑着道:“好,那我们就帮你催催。”
两家就这么定了亲事,所有人都很满意,“吴礼人家”也成了当时一个人人说起就懂的话。
吴礼出门在外,报出姓名之后,也会有人笑着说一句:“原来是吴礼人家啊。”
他便笑着道:“是,正是在下。”
他对五姑娘的喜爱从来没有淡过。但他不是个爱写信的人,不过写的时候还是要写很多话的。自己的所见所闻,自己的一些见解,但凡是自己所喜欢的,都在这些书信里了。
最开始,曦曦也会给他回信,也写了自己的所见所闻,京都趣事。但渐渐的,她回的信越来越少,她写的话也越来越少。最后,她干脆不写信了。
尤其是最近一年,她收到信也不会回了。若不是母亲写信来说她也如常去吴家走礼,各家宴席之上必定打招呼,他便要怀疑她有了情郎。
他是想要回来看看的,游学事情未了,她也写信来说不用为了她回来,他想来想去,还是继续往南边走了。
他在渝州书院待了很久。那是学子们的圣地,他如鱼得水,乐不思蜀。本是要待到十一月才回来的,回来之后腊月正好完婚。
结果陛下重开恩科,许多江南子弟都赶京都,他想了想,也和一群同窗们回来了。
回来之后,先回吴家见了父母,然后也不用人通报,直接来了宁国公府。本是要直接去见曦曦的,谁知却见到了这一幕。
男欢女爱,实在是令人羡慕。但他也有曦曦。
吴礼笑着道:“三哥,五妹妹可在家里?”
又道:“我刚问过管家,说是伯母不在家里去于家了。”
栗氏和于夫人越发好了,有事没事就凑在一块,宁朔也是知晓的。于是点头:“确实是去了于家。”
又迟疑一瞬,“我带你堂庭里吧,让曦曦来见你。姑娘家的院子,哪里能直接去的。”
吴家也没有想进曦曦的院子,他只是想站在院子门口等一等,以衬得他诚心。只是大舅哥不让,便笑着跟去了堂庭。他是君子,在宁朔面前也不敢问太多曦曦的事情,只能又拿出自己的所见所闻一直说。
而后顿了顿,小声问:“我听闻你在查随家的案子?”
宁朔点了点头,“是,在查。”
但也不愿意多说。
吴礼道:“我在渝州书院见了他在石碑林里面的字和诗句,是真的佩服。若他是被冤枉的,那也太……”
太过于可惜了。
“一个惊才绝艳的人就此逝去,无论是不是被冤枉的,都是一件遗憾的事。”
宁朔颔首,“我与君所感相同。”
吴礼:“不仅是我们,我这一路一直跟江南学子们同行,几乎所有的同窗们都对他是如此的观感。有些人甚至还为他哭过,真情实意,我见了也是眼里有泪意。”
宁朔沉默了一瞬,而后笑了起来,“为何要哭?”
吴礼:“因为他们细细数起来,他除去那贪污的一百万两银子,并没有查出任何错处。而他的功劳,几次江南治水,北上治灾,都是实实在在的。”
当一切的功劳都被上位者埋葬起来的时候,谁也不曾记得他的好。但当他这些功劳被人提起的时候,他们又恍然记起来,哦,原来他为我们做过这么多事情。
人心,真是简单又复杂。
宁朔入世不深,并非空前绝后之人,并不能一时释怀。
于是,他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只愿能够还原真相吧。”
吴礼并未感知到他的不高兴,笑着道:“这次我同行的几人还说想要请你吃酒。”
宁朔笑着点头,“好。”
他也愿意结交几个真才实学的人。这些人是将来的国之栋梁,而若是有同行者,做起事情来将要事半功倍。
宁朔正要说时间,却见吴礼已经目光呆滞了。他心里一哂,知晓自己该退了。
果然,五姑娘已经到了堂庭里。她穿着家常的衣裳,梳着简单的发髻,但脸未着胭脂而如桃花般艳丽,眉目未描而如远山一般青黛。
吴礼久不见五姑娘,本以为会生疏一些,但一见面,不用多说一句话,他就再次被她吸引过去。
他欢喜的站起来,欢喜的走过去,“曦曦,我回来了。”
五姑娘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哦,你回来了啊。”
人还是那么好看,是她所喜欢的,但是吧……她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见之就欢喜了。
这不是吴礼的问题,是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