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江越亲至
东方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淡然道:“何以见得?”
琴清抿一抿耳边的碎发,徐声道:“我在红袖阁多年,见得最多的就是商人,正所谓无奸不商,不论是哪一种商人,皆以利为先,不会有你这样的侠义与慈悲,并不是没人知道扬州百姓的艰难,可都是以一声叹息作罢,没有人会试图去改变什么,因为这意味着要和官斗,一个不好就会家业尽毁,粉身碎骨,试问谁会为一群毫不相干的人去冒这个险,还有他……”琴清指一指林默,“他刚才自称卑职,琴清虽不懂官场之事,却也知道这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自称。”
林默脸庞一红,拱手道:“是卑职疏忽了,请七爷治罪。”
东方溯摆一摆手,望着琴清道:“我到底是什么人,待过几日,你自会知晓,如今还不是时候。”
琴清也不多问,转眸看向慕千雪,“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夫人,那盘棋局,你怎么知道是黑棋赢?”
慕千雪拢一拢宽大的袖子,微笑道:“艳娘的‘艳’对应红,所以她一定是执红棋的那一个,也就是说,江叙拿的是黑棋。从这两个执棋者来说,琴清姑娘觉得哪一方赢更何理一些?”
琴清思忖道:“江叙是主,艳娘是仆,自然是主子赢,奴仆输了。”
“正是如此,另外我观察到棋子和棋盘都有一些磨损,根本他们磨损的痕迹推断,黑棋应该是赢的那一个。”
“夫人观察入微,令琴清佩服至极。”琴清虽沦落风尘,但她容貌妍丽,又聪慧机敏,素来自恃极高,还是第一次这般钦佩一个人。
慕千雪含笑道:“琴清姑娘过誉了。”
“不,我说的都是实话。”说到这里,琴清绽出一丝由衷的笑容,所有芥蒂与不甘皆消融在这抹笑容间,“也只有才配得上方公子。”
“你……”慕千雪是知道她心意的,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琴清看出她的心思,目光清澈如一汪清泉,“能够遇到你们夫妇,是琴清的福气。”
慕千雪轻叹一声,握住她温暖的纤手,“你这般美好,定会遇到一个待你一心一意的良人。”
琴清赫然一笑,似如春风拂过,“无论遇到与否,琴清都已经知足了。”
接下的日子,寂静无波,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各人心中清楚,这一切都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
四日后的清晨,一行五六人策马飞奔入刚刚打开的扬州城门,冒雪在还没什么人的街道上狂奔。
“吁!”这群人最终停在盐运使司门口,负责看门的两名差役看到他们来势汹汹,神色一紧,喝斥道:“来者何人?”
马背上一人扬声道:“户部尚书江大人来访,速速进去通传。”
一听这话,差役不敢怠慢,赶紧进去通禀,不多时,江叙亲自迎了出来,看到当先那人,既惊又喜,急忙迎上来,“真的是大哥,您怎么亲自来了。”
来者自是江越,他翻身下马,将马绳扔给后面的随从,漠然道:“我一接到你的书信就立刻日夜兼程赶来。”
江叙目光一颤,竟然惊动大哥亲自赶来,看来那个方寻本来头不小,难道……真是钦差?
想到这里,他连忙道:“这下雪天的,大哥一路赶来想必十分辛苦,快请进去歇一歇。”
江越点点头,随他来到正堂,江叙亲自沏了茶递到江越跟前,恭敬地道:“大哥请用茶。”
江越环视了一眼垂手站立在两边的下人,淡然道:“让他们都下去了。”
“是。”在打发下人离去后,江叙将茶又往前递了一递,讨好地道:“大哥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江越看也不看散发着温热水汽的茶水,只一味盯着江叙,盯得后者心里发毛,不安地道:“大哥您这是看什么呢?”
江越暗自吸了口气,“我问你,那个人当真自称方寻本?”
“是。”江叙捧着双手发酸,把茶搁到小几上,“他用的就是这个名字,大哥是不是认识?”
江越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问道:“他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还有一个夫人和三个子女,最大的十几岁,小的两个应该都还不到十岁,都住在城西一家客栈里。”说着,他再次问道:“大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扬州?你又是怎么跟他们认识的?为什么要打听他们的事情?”
面对江越抛出的一连串问题,江叙有些不乐意地道:“大哥,你怎么问得跟审犯人一样?”
江越双目一瞪,喝斥道:“我让你回答就回答,哪来那么多废话,快说!”
江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大哥,无奈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当然,两淮盐价高涨的事情被他瞒了下来。
“这么说来,你跟他是在青楼认识的?”
“正是,此人极是嚣张狂妄,先是在红袖阁捣乱,后来又强行赎走琴清,实在可恶。”
听着他的回答,江越一阵冷笑,“什么时候学会对大哥撒谎了?”
江叙心中一跳,急忙道:“大哥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对……”
“啪!”江越猛地一拍小几,茶盏弹了起来,茶水都洒了出来,“还在满口胡言,你身为两淮盐政使,虽不直接掌管扬州城,但到底是从三品官员,扬州知府见了你也要行礼,还会应付不了一个小小的商人?甚至为此特意修书问他们的身份?你当大哥是三岁小儿,由着你唬弄吗?说,你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江叙听得心惊肉跳,但勾结盐商纵容抬高盐价,从而中饱私囊的事情他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一边转着心思一边道:“他说自己是从金陵来的,大哥您也知道,金陵那地方遍地是皇亲国戚,我怕给大哥惹麻烦,所以先问上一声,哪知引来大哥这样的误会,真是冤煞我了。”
江越牵一牵唇角,勾勒出一抹森冷的笑纹,“这么说来,倒还是我的错了?”